卷十六鐵馬踏雪取河北第二章世充登基 大群披甲士簇擁著王世充沖進了皇泰帝書房,王世充身著金盔金甲,腰佩利刃,殺氣騰騰,他心里很清楚,楊侗絕不會輕易答應退位,楊侗剛才的怒斥,他在門外也聽得清清楚楚。
“陛下!”
王世充一聲厲喝,走上前兇狠地瞪著楊侗,“眾大臣金玉之言,陛下為何聽不進去?”
小小的書房里擠滿了披甲武士,個個體格健壯,滿臉橫肉,就像一群猙獰兇殘的惡虎,旁邊還站著十幾條穿著文袍的毒蛇,惡虎和毒蛇將楊侗瘦小的身軀團團包圍。
楊侗毫不畏懼,昂首道:“朕是大隋皇室子孫,鄭王欲取隋朝江山,直接殺了朕就是了,何必要什么假惺惺禪讓,徒令天下人恥笑,司馬昭自以為是,留下千載罵名,難道鄭王也想效仿司馬昭,留下一個王世充之心嗎?”
楊侗不卑不亢,帶著譏諷,令王世充下不來臺,王世充恨得眼睛都快瞪出血來,忽然,他怒氣消弭,臉上堆出一絲虛偽的笑容。
他的聲音也變得柔和,“陛下,今日海內尚未安定,需要立年長一些的人做君主,以便統一天下,待天下安定,一定會恢復您的帝位,我王世充在此發誓!”
王世充抽出一支箭,猛地一折兩段,冷然道:“我王世充若違誓言,有如此箭!”
如果是在半年前,楊侗或許會被他的話所迷惑,但現在楊侗早已看透了他的虛偽。就算他用親爹親娘來發誓,也不會信他,天下改姓為鄭,還能再改回隋嗎?
楊侗不屑一顧,“哼!鄭王就免了吧!既然鄭王想當皇帝,就去當好了,何必要糟蹋一支好箭。留下它還能給將士們殺逆賊。”
“你!”
王世充勃然大怒,他猛地抽出戰刀,“你不怕我一刀宰了你嗎?”
后面甲士也一起抽出了戰刀。刀光閃閃,寒氣逼人,嚇得十幾名大臣都變了臉色。楊侗卻微微一笑,盤腿坐下,眼睛一閉,伸長了脖子。
王世充目光死死地盯著楊侗,恨得幾乎將他一口吞掉,這時,云定興上前打圓場,勸王世充道:“鄭王殿下,臣再勸勸圣上,殿下再給他一點時間吧!”
一邊說。他一邊向王世充使了個眼色,王世充重重哼了一聲,轉身向屋外走去,霎時間,房間里的披甲士都走得干干凈凈。
云定興干笑一聲。“陛下先休息吧!明天臣再和陛下好好談一談。”
楊侗冷冷道:“你就別做清秋大夢了,朕除了一死,沒什么好談。”
云定興尷尬萬分,不知該說什么,只得無奈地轉身出去了,一行人走出含涼殿。一名侍衛奔上前對云定興道:“云相國,鄭王殿下請你去一趟!”
云定興點點頭,快步向王世充的官房走去。
官房內,王世充剛剛回來,喝了一口茶,便和等在這里的侄子王仁則及兄長王世惲商議軍情。
自從河北戰事結束后,王世充和其他中原兩大勢力一樣,都極為擔心楊元慶的下一個目標對準自己。
盡管王世充和楊元慶有過愉快的合作,但王世充心里明白,他和楊元慶的合作已經過去,彼此各為利益,不會講什么舊情,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隋軍先打李密。
“叔父,現在我們的問題就是軍隊太少,只有七萬軍隊,又要防御李密,還部署在黃河邊防隋,還要防御唐朝,捉肘見襟啊!”
王仁則不管政務,他只管軍事,現在軍隊不足,讓他處處受壓,早憋了一肚子氣,今天叔父若不肯募兵,他也撂擔子不干了。
旁邊王世惲勸道:“仁則,你也不是孩子了,現在我們只有洛陽和弘農兩地,能養七萬軍隊已是不易,不要再為難你三叔了。”
王世充也是帶兵大將,當然知道兵力不足的痛苦,他嘆了口氣道:“這件事我會放在心上,等帝位坐穩了,我會在洛陽和弘農募兵,一定會讓軍力到十萬。”
王仁則大喜,笑道:“三叔的承諾,侄兒可記住了!”
王世充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給為叔練兵,把七萬人都練成精兵,我會賞你一個趙王當當!”
“多謝三叔。”
王仁則行一禮,告退下去了,這時,王世惲關切地問:“三弟,今天進宮談得怎么樣?”
想到楊侗,王世充心中頓時一股怒火燃起,恨恨罵道:“那個小兔崽子軟硬不吃,真他娘的想一刀宰了他,還憋了一股子火回來。”
王世惲眉頭一皺,“那索性就殺了他直接登基,還要禪讓這么麻煩做什么?”
王世充嘆了口氣,“主要是怕百官不肯啊!否則我怕什么?而且,我答應過楊元慶,把楊侗給他,還真不能殺此人。”
“三弟還在意那件事嗎?都已經快翻臉了,還管這個承諾做什么?”
王世充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就算翻臉也得給,狡兔須留三窟啊!說不定將來有一天,就因為這件事,我們王家還能留下一脈香煙。”
這時,門外有侍衛稟報,“啟稟王爺,云相國來了。”
“讓他進來!”
侍衛的稟報將王世充的思路又拉回到禪讓之事上來,片刻,云定興匆匆走了進來,躬身施禮:“下官參見鄭王殿下!”
王世充立刻問云定興:“他現在什么態度?”
“啟稟殿下,還是一樣,軟硬不吃。”
王世充大怒,“你不是說能勸服他嗎?給我使眼色,讓我出去,你是什么意思?”
云定興慌忙道:“殿下息怒,下官的意思是說可以用計謀,他答不答應,其實都一樣。”
“計謀?”
王世充眼睛瞇了起來,“此話怎么說?”
“殿下不就要是禪讓詔書嗎?我們模仿他的字跡寫一道詔書,甚至讓內史舍人直接寫一道詔書,蓋上玉璽,他同不同意,又有什么關系?把他囚禁起來,百官也不見不到他。”
“說得好!”旁邊王世惲贊道。
王世充眉頭微微一皺,“那禪讓時怎么辦?需要他出面的。”
云定興微微笑了起來,“那更簡單了,我們把禪讓壇筑高一點,百官們站遠一點,然后找一個面目和他依稀相仿的少年,穿上龍袍,再用羅蓋遮一遮......”
不等云定興說完,連王世充也贊了起來,“果然妙極!”
云定興工于奇巧之術,心思也極為慎密,他又道:“還有,殿下要做得像一點,要三次上表辭讓,然后再矯詔敦促百官勸進,只要皇泰帝不露面,一切都要做得像真的一樣。”
王世充極為滿意,他拍了拍云定興的肩膀,“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做得好,我讓你做百官之首,任尚書左仆射!”
云定興歡喜異常,連忙跪下道:“臣謝主隆恩!”
王世充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得意。
在一系列眼花繚亂地表演后,‘皇泰帝’正式將天下禪讓給了王世充,王世充用全套皇帝車駕進入宮城,即皇帝位,隨即大赦天下,改年號為開明。
而皇泰帝楊侗則在宮中出家為僧,法號憫然,數日后,王世充命人駕一葉小舟,將僧人憫然秘密送去了太原。
陳留縣位于今天的開封以南,屬于梁郡管轄,它緊靠通濟渠,河網縱橫,交通便利,隋王朝在這里修建了貨運中轉站,筑有上百座大倉庫,不僅具有交通和物資儲運上的便利,而且四周沃野千里,它所在的梁郡同時也是河南道十二郡中人口最為密集的一郡。
正是這些種種優勢,使得李密決定將新都城安置在陳留縣。
此時李密已經成功地去瓦崗化,隨著他正式將國號改為魏,瓦崗軍便徹底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但李密此時手中也不再有四十萬雄兵的輝煌,他的兵力只有二十萬,不過他俘獲了宇文化及的近六萬精兵,使他擁有一支人數達十二萬的精銳之軍。
正是有這樣一支精銳之軍,所以李密并不是很懼怕隋軍,也不畏懼唐軍,他自詡為第三勢力,足以和隋唐兩軍。
晚上,魏王府外書房內,李密背著手站在一幅地圖前,瞇眼凝視著地圖,而在他身后,內史令邴元真正在勸說他和唐軍結盟。
“王爺應該知道,我們現在最大的敵人是隋朝楊元慶,而不是唐朝李淵,唐朝還可以往南方發展,滅掉蕭銑和林士弘,再繼續向南向東擴張,可以和我們和睦相處,但隋朝不一樣,它只能向南,我們就是隋朝必然面對的敵人,聯唐抗隋符合我們的根本利益。”
邴元真這么賣力地勸說李密,是唐朝三千兩黃金刺激的必然結果,同時也是他骨子里對楊元慶的懼怕。
當年大海寺之戰,便是他協助李密一手策劃,導致張須陀自盡而亡,也使他和楊元慶之間結下了不解之仇。
邴元真心里很明白,他又含蓄地提醒李密,“王爺應該還記得張須陀吧!秦瓊、羅士信、牛進達和賈潤甫這些張須陀的舊將都得到了重用,還有楊元慶是張須陀之徒,具說他們情同父子,王爺認為和楊元慶可有和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