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兄弟內訌,被李密漁翁得利之事很快便傳遍了天下,這件事卻讓竇建德驟然緊張起來,他沒有想到宇文化及這么快就完蛋了,李密沒有宇文化及的牽制,自己還有機會占領青州六郡嗎?
竇建德心中十分擔憂,青州六郡是自己唯一的退路,他應該早一點將它奪取,造成即成事實,逼李密不得不接受,現在有點晚了,這讓竇建德感到十分懊悔。
孔德紹在一旁明白竇建德的意思,他微微一笑,“王爺不必擔心,現在李密遠遠沒有解套,奪取青州還來得及。”
“你說什么?”竇建德回頭望著孔德紹,眼中露出期望之色。
孔德紹不慌不忙說:“王爺忘記了嗎?還有王世充,如果卑職沒有猜錯的話,王世充拿下洛陽大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奪取洛口倉,解決他的糧食危機,現在李密干掉了宇文化及,王世充焉能不急,卑職想,這兩天王世充一定在猛攻洛口城,趕在李密回兵之前奪下洛口城。”
竇建德眉頭微皺,有點不太相信,“這只是你的假設,如果王世充沒有這樣想,那后面的一切都推翻了。”
孔德紹實際上已經得到了王世充攻打洛口城的消息,只是他瞞住了竇建德,他要用這件事在竇建德面前表現他的遠見和智謀。
“卑職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對王世充而言,糧食問題是他最大的危機,楊元慶可以支援他一次,不可能無限制地支援下去,他只有拿下洛口城,他才有活下去的機會,所以卑職認為,他必然會攻打洛口城。”
竇建德見他十分自信,心中也信了幾分,點點頭。“但愿你的判斷沒有錯,如果真是那樣,那么我還有機會。”
話音剛落,一名親兵在門口稟報:“啟稟王爺,洛陽有緊急情報!”
竇建德一怔,連忙令道:“拿進來!”
一名親兵快步走進房間,將一管鷹信遞上,竇建德接過鷹信。打開來匆匆看了一遍。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孔德紹一眼,孔德紹心中立刻緊張起來,可千萬別讓竇建德戳穿自己的把戲。
竇建德慢慢坐下。半晌,嘆了口氣說:“先生果然很高明,王世充已經奪取了洛口城和虎牢關。王伯當敗逃滎陽。”
孔德紹大喜過望,王世充果然沒有讓他失望,他急道:“這樣一來,李密必然要回兵洛口,現在他是被王世充牽制住,卑職有兩計,可讓王爺穩穩拿下青州。”
孔德紹的料事如神令竇建德十分欽佩,如果說他之前還是有點懷念宋正本,那么一刻。宋正本的影子在他腦海里已被驅逐得無影無蹤,孔德紹正式成為他的謀主,盡管他的陰謀論讓竇建德有點不喜歡。
“先生請說,哪兩個計策?”
“第一計叫做高帽計,卑職沒有料錯的話,李密已經得到了皇長孫和蕭后,他是想挾天子以諸侯。當然他也只能令一令我們這些人,楊元慶和李淵都不會睬他,他的野心是為了登基稱帝,那么我們就順從他,認他為主。給他送一個大大的高帽,在把楊元慶不要的那些珠寶美人給他送去。有了這個人情,等我們奪取青州時,他也不好說什么了。”
竇建德閉目想了一想,其實李密本來就是盟主,只不過這一年大家都有點淡了,現在強調一下也好,彎下腰,低調才能為王,孔德紹這個高帽計不錯,讓李密去做出頭鳥。
“那第二計呢?”
孔德紹見竇建德眼中有贊許之色,他心中更加振奮,連忙道:“第二計叫做捆綁計,我們請求和李密結盟,共同對付楊元慶,我想他一定會態度曖昧,既不會答應,也不會反對,然后我們最后請求他支援,作為盟主,他一定會有所表示,出兵幾千人來意思意思,這樣一來,他就和我們利益綁在一起,等我們以后退到青州時,他才會無話可說,畢竟這是我們兩家共同的戰役。”
雖然竇建德承認孔德紹的方案不錯,但他心中有點不痛快,他不想聽到‘退到青州’四個字,難道自己就一定會被楊元慶打敗嗎?竇建德忽然有一點興致蕭索,點點頭,“我知道了,讓我再考慮考慮,你退下吧!”
孔德紹敏感地察覺到了竇建德心中的不快,可他又不知自己哪里說錯了,心中惶然,只得躬身行一禮,“卑職告退!”他慢慢退下來去。
房間里只剩下竇建德一人,他注視著屋頂,心中卻在考慮著和楊元慶的大戰,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都認為他必敗,難道自己一定會敗了嗎?一股勇烈之火在竇建德心中燃起,他就不信,他集三十萬大軍,還打不過楊元慶。
太原城楚王府,楊元慶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書房里,他今天有點感恙,沒有去朝廷,在家中享受中難得片刻閑暇。
房間里沒有點火盆,空氣中已經有了幾分暖意,冬天的寒冷已經漸漸去了,可以聽見小鳥在空中喳喳的叫聲,窗外幾株梅樹開得正艷麗,一樹雪白,一樹嫣紅,仿佛兩個少女在春天里競相爭妍。
此時楊元慶目光更多是望著樹下的兩個正在絲繡梅花的女孩,一個是他長女楊冰,另外一個是他次女楊思華,長女已經十歲了,而次女也快八歲,兩個女孩并肩坐在一起,就像兩把水靈靈的嫩蔥,充滿了女孩兒的靈性和嬌嫩。
這個兩個女兒都是他的寶貝,楊元慶承認,相對于兒子,他要更加疼愛女兒一點,尤其這兩個小精靈,明明后花園里有十幾株梅樹,看得更加燦爛艷麗,她們卻不去,偏偏要跑到自己眼皮底下來繡花。
楊元慶眼中露出慈愛的目光,他知道兩個女兒都渴望得到父親的疼愛,這讓他心中也生出幾分歉疚,他陪同孩子的時間太少了。
“你們兩個,拿給我看看!”楊元慶笑著對兩個女兒道。
他這句話一出,原本文文靜靜在繡花的兩個乖乖女,幾乎同時跳了起來,拿著她們手中的繡繃跑了進來。
“爹爹,看我的!”
“先看我的!”
兩個文靜的女兒變成小山雀一般,在房中嘰嘰喳喳,吵成一團,楊元慶把兩個女兒摟在懷中,感受著她嬌弱的身軀,這是他的孩子,流著他的血脈,楊元慶接過她們的繡繃,繡得都是梅花,栩栩如生,格外的精致,楊元慶也忍不住贊揚起來,“嗯!繡得好,是誰教你們的?”
“是蓮姨,她繡得更好,她繡的魚,大家都以為是活的。”
楊元慶竟不知阿蓮有這個本事,今晚倒要欣賞一下她的繡品,這時,門開了,門口傳來裴敏秋驚訝的聲音,“你們兩個怎么在這里?”
這里是內書房,除了裴敏秋、張出塵和江佩華,其他人都不能進來,孩子更不能隨意進來,裴敏秋卻沒想冰兒和華兒竟然在這里。
兩個小娘都低下頭,心中膽怯,她們知道自己觸犯了家規,父親的內書房不準她們進來,楊元慶笑著給她們求情,“這次是我叫她們進來的,應該不怪她們。”
裴敏秋當然要給丈夫面子,她搖搖頭,“既然這次是爹爹叫你們進來,你原諒你們,下次若再讓我撞見,我可不饒你們。”
兩個小娘低頭對視一眼,悄悄吐了一下舌頭,乖乖地低頭走了,望著她們背影,裴敏秋搖搖頭,有些不信地問楊元慶,“夫君,真是你叫她們進來的?”
楊元慶苦笑一聲,“兩個小娘巴巴兒跑到我院子里梅樹下繡花,我能不叫她們進來嗎?”
‘嗤!’的一聲,裴敏秋笑出聲來,手中的茶碗險些打翻,她連忙把茶碗放在桌上,抿嘴笑道:“這兩個古怪精靈,不知是誰出的主意,回頭非問問她們不可。”
“這倒不必了,她們心中好容易對父親有了崇高的形象,你這一問,形象可就塌了。”
“跟你開個玩笑,咦!好像感恙已經好了嘛!”
楊元慶呵呵一笑,“兩個女兒就是最好的藥,有她們在,什么病都好了。”
“你呀!就喜歡寵她們,等她們長大出嫁,估計你就要哭了。”
這時,裴敏秋發現桌上放著兩本奏疏,上面貼著紅絲帶,這表示極其重要,早上她來清理書房時還沒見,這是幾時送來的,她心中微微一驚,難道又要打仗了嗎?
“夫君,是不是河北又要開戰了?”
“差不多吧!竇建德三十萬大軍云集河間郡,過兩天,我又要去河北了,不過這兩本奏疏卻和河北無關,一本是李密滅了宇文化及,另一本是王世充攻下了洛口城,一個咬一個的尾巴。”
“哎!”
裴敏秋輕輕嘆了口氣,“這沒完沒了地打下去,苦的都是天下黎民。”
楊元慶點點頭,這個他也深有感觸,但是沒有辦法,為了天下統一,他就必須打下去,這時,楊元慶忽然想到一件事,對裴敏秋道:“到秋天科舉前你提醒我一件事,到時候會有一個叫皇甫喬的年輕人來參加科舉,我可能會忘記,你幫我記住。”
“嗯!我會記住,只是這皇甫喬是誰?”裴敏秋疑惑地問道。
“一個故人之子,我答應過他,給他兒子一個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