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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利益之誘

卷二百戰黃沙穿金甲第四章利益之誘  “畜生,給我跪下!”

  李淵怒不可遏,一巴掌將李世民打翻在地,指著他破口大罵,“我沒有你這樣狠心毒腸的兒子,連自己兄弟也敢射殺,你心中還有沒有一點手足之情。”

  李世民跪在地上,低頭道:“父親下令放箭時就沒有考慮他的生死”

  李世民的言外之意就是說,其實他的父親的心中也是想殺死李智云滅口,只不過是由自己動手,他不說還好,這這句話讓李淵更加惱羞成怒,沖上來就是一腳,將李世民踢翻在地。

  “你這個渾蛋,你在說什么?”

  李淵暴怒,他從墻角拾起一根棍子,劈頭向李世民打去,“我打死你這個畜生!”

  李世民沒有躲閃,一棍打在他額頭,鮮血直流,李淵不依不饒,又第二棍打去,李建成終于忍無可忍,盡管他也深恨世民殺了幼弟,但世民滿臉是血,又讓他于心不忍,已經死了一個兄弟,不能再死另一個了,他沖上拉住父親的胳膊跪了下來,哀求道:“父親,人死不能復生,饒了二弟吧!”

  這時,李淵的妻子竇氏也沖了進來,抱著李世民的頭大哭,“老爺,我愿替二郎去死,你打死我吧!”

  李玄霸也跪在地上,跟著哭嚎,他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李淵見次子額頭上血流如注,也恨得將棍子往地上一扔,指著李世民大罵,“你給我滾!我不想再見到你。滾!”

李淵把所有人趕出書房,他痛苦地坐了下來。這三天來,他處在人生最快樂的云端,帝王的寶座就在他身邊,他可以隨時坐下,可是楊元慶的到來,瞬間把他從云端拉下地獄,讓他嘗到失子之痛。偏偏是被另一個兒子所殺  李淵的內心在這一刻變得無比黑暗,其實李世民并沒有說錯,在楊元慶把李智云拉出來的一瞬間,李淵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要殺死李智云滅口,決不能讓他勾結突厥的事情傳出去,而次子李世民卻把他的想法變成了現實。

  這是一種極為矛盾的心理。一方面李世民為做大事而不擇手段的陰狠果斷令他暗暗贊嘆。而另一方面,他又痛恨李世民下手殺了兄弟,這種矛盾的心理使李淵處于一種他自己的都不知道的痛苦糾結之中。

  他想到了將來,有一天,次子世民會不會殺了他而奪取帝位?李淵心中冒起一股寒意。

  這時,門外傳來李建成的聲音,“父親。裴長史來了。”

  李淵心亂如麻,他想不見,但一轉念,這是裴寂,不可不見,他便道:“讓他進來!”

  片刻,裴寂走了進來,關切地問:“唐公還在生氣嗎?”

  李淵請裴寂坐下。他長嘆了口氣,“逆子殘害手足。我能不生氣嗎?”

  裴寂是唯一知情人,李淵下令放箭。當時亂箭齊發,李世民就趁這個機會射殺了李智云,基本上無人知曉,但李淵是站在李世民左邊,他發現了李世民放箭,而裴寂是站在李世民右面,他也發現了李世民放箭,除了他們兩人外,還有李建成是站在李世民身后,他也看見了,除了這三人,幾乎無人知曉是李世民射殺了李智云,所以李淵要見裴寂就是這個原因,這件事他不能讓裴寂說出去。

  裴寂微微一笑,“那要看世民為何要放箭,如果是為了爭權奪利,是不可以輕饒,但他不是,他是為了保唐公您的名聲,可以說他是為了父親而殺弟,周公圣人誅兄放弟,尚被稱為大義滅親,而世民為了大局,為了父親的社稷,堪稱誅弟救父,這又何嘗不是大義滅親?如果智云沒有危害到唐公的名聲和社稷,我想世民絕對不會射出這一箭。”

  雖然裴寂在李淵起兵時,將晉陽宮的軍資糧食給了李淵,使李淵有了起兵的資本,使裴寂成為起兵第一功臣,也因此被封為長史,成為李淵最信賴的手下。

  但李淵對裴寂的信任卻不是因為晉陽宮的物資,而是裴寂對李淵心思揣摩得極為透徹,他能在最關鍵時刻為李淵解憂,比如現在,他知道李淵其實也想殺兒子李智云滅口,他并不是真的恨李世民殺弟,但他們需要一個臺階,將他們從殺子殺弟的倫理罪惡中解脫出來。

  于是裴寂便有了大義滅親的借口,這就是最好的臺階,不僅是給李世民,也是給李淵。

  李淵心中驀地一松,他從黑暗中走出來了,他心中充滿了感激,半晌,李淵嘆息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裴公一樣睿智,此事還望裴公莫要外傳。”

  “這個當然,三人成虎,我也不希望世民被人誤以為是陰狠毒辣之人。”

  李淵一顆心放了下來,重重哼一聲說:“這件事的禍根還是楊元慶,他居心叵測,以我兒子為要挾,結果發生了人倫慘劇,這個殺子之仇,我李淵會記在心中。”

  裴寂心中苦笑,其實這件事的禍根是李淵自己,他送兒子去突厥為質,才最終導致今天的悲劇,不過,這話裴寂可不敢說,他沉吟一下問:“唐公認為,楊元慶來關中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李淵也陷入沉思,他當然不會認為楊元慶僅僅是為揭露自己而親自跑來關中,楊元慶不是這樣沖動的人,更不是為所謂的替父報仇,以楊元慶的身份和城府,以及李淵對楊元慶的了解,他知道楊元慶親自來關中必然是有更深更大的圖謀,那會是什么?

  李淵看了裴寂一眼,見他笑得頗為詭秘,心中頓悟,便笑道:“原來裴公已經想到,為何不早早道來?害我苦思不解。”

  裴寂歉然道:“其實卑職也是突然之間想到,卑職認為楊元慶的真正所圖或許和唐公一樣。”

  李淵驀地反應過來,“裴公是指關內和隴右?”

  裴寂緩緩點頭,“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他還有什么目的了。”

  李淵捋須沉思,他的下一步便是取關內和隴右,鞏固后方,然后調頭向東爭霸中原,而楊元慶控制了關北六郡,尤其更是直接侵占了靈武郡,他極有可能會以靈武郡為根基,向弘化郡、平涼郡擴張,所以他這次親自南下,其實就是他勢力南下的信號。

  這絕對不行!如果只有關中而沒有關內和隴右,那就像人只有頭顱而沒有四肢和軀干一樣,他李淵也絕不干。

  “事情緊急,我要立刻部署兵力奪取關內和隴右。”

  李淵終于下定了決心,這時他又想起一事,不由擔憂地問道:“今天楊元慶公開指責我勾結突厥,我很擔心民心有變,裴公可有什么良方挽救?”

  裴寂微微笑道:“民多愚鈍,人云亦云,只要唐公反復交代,五公子是楊元慶從太原所竊,所謂信也是偽書,隨軍突厥人不過是賣馬的販子,楊元慶是為報殺父之仇,故意來污蔑唐公,這樣反復灌輸,民眾也就信了。”

  李淵點了點頭,裴寂說得有道理,裴寂又笑道:“其實普通民眾大多是見小利忘大義之人,唐公只要略施小計,便可讓關中之民皆頌唐公之德,而無人去關心突厥寇邊之痛。”

  李淵好奇地問:“具體怎么做?”

  “很簡單,唐公只說軍費緊張,太原運錢未至,向長安每家借一百錢,三天后以一百三十錢還之,如果戶戶都肯借,說明唐公信譽未失,三天后,唐公以一百三十好錢還之,長安人只會說唐公是誠信之人,而不會再有人說唐公壞話”

  李淵瞇眼笑了起來,“此言極善!”

  當天下午,便有士兵在長安各坊貼出了借錢通告,軍費緊張,每戶暫借一百錢,三天后還一百三十錢,一切皆是自愿,絕不勉強。

  一百錢并不多,一吊錢而已,只能買三升米,家家戶戶都拿得出,次日一早,坊正挨家挨戶去打借條收錢,除了極少數吝嗇人家外,幾乎家家戶戶都肯借錢給李淵軍隊,不過大多是大業六年后鑄造的爛錢,三天后,李淵命人將本錢和利息悉數歸還,而且都是開皇年間的好錢,一時間,李淵聲望暴漲,人人皆頌他是賢仁寬厚的長者,勾結突厥的惡名除了少數人還在議論外,大多數人都忘得干干凈凈,或者說已經不放在心上。

  李淵在關中面臨的一場形象危機,就這么被一百三十文錢輕易化解了,而對于有頭腦的世家名門來說,李淵勾結突厥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淵能給他們家族帶來什么樣的利益?

  楊元慶的五千騎兵已經離開了關中,軍隊撤到平涼郡內,由于竇抗率軍抵抗楊玄感對扶風郡的進攻,關內和隴右各郡的郡兵皆已被征調一空,各郡防御空虛,楊元慶率一萬騎兵南下,幾乎沒有任何阻擋。

  平涼郡的戰略極為重要,是蕭關道進入關中的咽喉,尤其長達二十里的彈箏峽,更是穿越六盤山的咽喉要道,又名三關口,彈箏峽最寬處有一里,最窄處不到一丈,兩岸峭壁林立,可以說,守住了彈箏峽,也就扼斷了蕭關道,是兵家必爭之地。

  楊元慶的五千騎兵便駐扎在彈箏峽的西入口處,這天下午,劉文靜奉李淵之命,前來和楊元慶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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