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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蠢蠢欲動

  阿蓮幾乎一夜未睡,她住在楊元慶隔壁,可以清晰地聽見隔壁傳來的輕微鼾聲,整座小樓就住著她和新主人。

  她躺在床榻上,望著黑沉沉的屋頂,心中千絲百繞,忐忑不安,她心里明白貼身侍女的意思,其實就是侍妾另一種說法,她也知道自己身不由己,早晚會有這么一天,她心中已經坦然接受了。

  而且她的新主人年輕、英俊,身材高大,不是她最害怕的糟老頭子,她心中又暗暗感到慶幸。

  她昨晚聽丫鬟秋菊說起,她的新主人在京城有妻兒,去年來幽州時,他身邊還有個突厥公主,一個月前回京城去了。

  阿蓮胡思亂想了一夜,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一夜平安無事,他壓根就沒有起床的動靜,她心中又有點害怕起來,難道他決定不要自己,把自己賞給手下嗎?

  她聽以前的女主人常常說起這種事,在高麗賞賜侍女很普遍,據說京城里也很正常。

  就在她心里揪成一團時,她忽然聽見隔壁又動靜了,估計現在是五更時分,她猛地想起小丫鬟給她說過,她的新主人每天早上五更起床。

  她也慌忙起床,她和衣躺了一夜,她連忙整理一下衣裙,開門到隔壁去了。

  五更整點,楊元慶便習慣地醒來,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在軍隊也是要這個時辰起床,五更后,他再也睡不著。

阿思朵在一個月前回京城去了,楊元慶便不再睡帳篷,搬回了二樓寢房,他的房間是內外兩間,按理,服侍他的侍女應該睡外間,但楊元慶暫時還不想讓阿蓮睡外間  他聽見有敲門聲,便開了門,見阿蓮站在門外,她還和昨天一樣打扮,穿一身長裙,眼睛有點紅,她小聲道:“我來伺候公子!”

  “在樓下靠樓梯旁的房間里有清水,親兵們放好了,你拎上來就可以,然后再替我梳頭。”

  “婢女知道!”

  阿蓮連忙下樓,拎了半桶水上來,伺候楊元慶洗漱,又替他梳頭,她雖然話不多,做事卻很細心周到,楊元慶從她梳頭便可感覺出來,力道不輕不重,動作很溫柔。

  楊元慶站起身穿上盔甲,又將一錠五兩黃金放在桌上,“這個就賞給你了,自己去邸店換錢,買些衣物,還有女人用的東西,脂粉之類,隨便你買什么,然后去廚房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別管我什么時候回來,我要用你,自然會叫你。”

  “謝謝公子!”

  楊元慶笑了笑,轉身出門去了,走到門口,又回頭對她笑道:“我沒有你想的那樣可怕,別胡思亂想了。”

  楊元慶下樓走了,阿蓮手中捏著金子,望著楊元慶走遠的背影,她忽然覺得,其實新主人也沒有那么可怕,人挺隨和。

  楊元慶帶著百余親衛一路疾奔,很快便到了總管府衙門,此時離卯時還有半個時辰,駐扎在城外的幾名大將正陸續達到。

  “楊總管!”

  身后有人喊他,楊元慶一回頭,卻是長史趙元眳,趙元眳完成修船后,又回到了總管府,他此時已經不代表任何利益,和楊元慶的相處便融洽了很多,楊元慶下達的命令,都能得到及時執行,兩人合作了幾個月,關系也親密了很多。

  楊元慶笑了笑問::“趙長史今天來得比平時都早,為何?”

  趙元眳一臉晦氣道:“今天看錯時辰了,還以為要遲到,急急忙忙趕來,半路才知道時辰還早。”

  兩人都笑了起來,趙元眳又道:“今天還要和李使君商量組織士兵協助丈量土地一事,我手上沒有方案,早點來正好也可以準備一下。”

  這些天,李淵一直在忙碌復墾土地,楊元慶和他很少見面,而且李元吉也遲遲未露面,估計也是被李淵回家收拾了,其實楊元慶對李元吉和李玄霸的武藝很感興趣,卻沒有機會見上一見。

  楊元慶和趙元眳一邊聊天,一邊上了臺階,這時,一名士兵出來向楊元慶稟報道:“啟稟總管,蘇將軍派人來報信了,剛剛到!”

  楊元慶大喜,連忙問:“人在哪里?”

  “就在衙內等候!”

  楊元慶一直在等蘇烈的消息,他也顧不上和趙元眳再說話,快步走進了總管府衙門。

  楊元慶走進一間休息房中,只見一名年輕軍官正和衣躺在矮榻上休息,看得出人很疲憊,應該是馬不停蹄趕回。

  年輕軍官正是羅藝的長子羅誠,今年只有十八歲,身材中等,但長得英姿勃勃,一桿亮銀槍使得神出鬼沒,在整個幽州軍內頗有名氣,不知為什么,楊元慶總把他和演義中的羅成聯系起來,實際上,演義中的羅成是以羅士信為藍本。

  而眼前這個羅誠卻是一個很誠實忠厚的年輕人,和他父親羅藝完全不同,楊元慶特地將他調到總管府直轄軍內,他現任校尉之職。

  羅誠見總管到來,連忙單膝跪下道:“卑職羅誠參見總管!”

  “羅將軍請起,到我房里來談!”

  楊元慶帶著羅誠來到自己的辦公房,坐下了下來,羅誠從懷中取出一份軍報遞給楊元慶,“這是蘇將軍給總管的報告!”

  楊元慶取出軍報看了看,里面的內容卻出乎他的意料,有所失也有所得,就仿佛王拔須知道他的意圖一樣,就在隋軍抵達王宋莊的前一天,王拔須已經將莊子里所有人都搬上了五回嶺,使隋軍撲了一個空。

  但蘇烈在莊子里意外地抓到了王拔須的堂弟王嘯,此人是王拔須寨中的五當家,多少有點份量,蘇烈從他口中得到兩個情報,一個是山寨中糧食已快盡絕,另一個消息便是不久前,盧明月來拜訪了王拔須,具體談話內容不知,但他們關門密商了一天。

  楊元慶看完軍報便問羅誠道:“這個被抓捕的王嘯在何處?”

  “正被押解回幽州的路上,卑職比他們馬快,所以先趕到了。”

  楊元慶背著手在房間內踱步沉思,盧明月來找王拔須做什么?借糧嗎?如果是王拔須借糧,應該是他去找盧明月,而且也用不關門密商一天,當年,前提是真的關門密商一天。

  楊元慶很了解蘇烈,自從在伊吾因輕信而栽了個跟頭后,他變得從前成熟了很多,非常能干,他之所以派蘇烈去做這件事,就是他相信蘇烈的能力,蘇烈寫在信上話一定是反復確認后,不會再輕易相信對方的交代。

  盧明月拜山當然也不會僅僅是為了深化友誼,那樣很危險,他會被宰掉,然后軍隊被兼并,一山不容二虎,這個道理盧明月應該比自己懂。

  那么排除友情拜山,盧明月一定也是為大事而去,為了什么大事,答案便已經呼之欲出了。

  隋軍百萬大軍北山,留下了幾百座大倉庫,里面的糧食兵甲,占山為王的盧明月或者是王拔須,他們會不動心嗎?

  這一刻,楊元慶已經意識到一個剿匪的機會來臨。

  涿郡懷戎縣,這里是涿郡最北面的縣城,位于桑干水上游南岸,背靠歷陽山,是一座人口不足千戶的小縣城,總人口也就五六千人,城池狹小,城墻低矮破舊。

  自從盧明月在北面燕山占山為王后,曾經引發過懷戎縣的恐慌,掀起一波逃亡潮,逃亡了近半人口,但盧明月的軍隊卻從來沒有騷擾過縣城,時間長了,縣城人便漸漸麻木,不再感到害怕,不少逃走的人又陸陸續續返回。

  這天上午,一支約三千人組成的軍隊殺氣騰騰地在懷戎縣北面的山谷內疾走,打著時天王的大旗,他們目標直指懷戎縣,率領這支軍隊的大將便是盧明月的兄弟盧明星,他們并沒有選擇夜間,而就在白天直撲懷戎縣。

  當這支軍隊出現在桑干水北岸時,便被在河里捕魚的懷戎縣人發現了,他們緊急趕回縣城報信。

  “燕山匪殺來了!”

  “時天王殺來了!”

  令人恐懼地消息在城內迅速傳播,整個小縣開始恐慌起來,男男女女也顧不得家產,扶老攜幼逃命,整個縣城內亂作一團。

  懷戎縣縣令姓張,他正在縣衙內審案,一名衙役從縣衙外狂奔進大堂,老遠便大喊:“縣令,不好了,燕山匪殺來了!”

  張縣令大吃一驚,慌忙問:“誰說燕山匪來了?”

  “漁民看見了,他們在渡河,有幾萬人!”

  盧明月一共才一萬人,這里面明顯夸大了,張縣令也顧不上分辨這些,大喊道:“快點烽火向幽州求救!”

  “縣令,快逃吧!”

  衙役已顧不上縣令,自己奔逃而去,張縣令奔到大街上,卻見城門口無數的男女又逃了回來。

  “盜匪殺來了!”

  張縣令急得跳腳大喊:“快關閉城門!關閉城門!”

  城門轟隆隆關上了,盧明星率領三千匪軍殺到了縣城下,幾百名來不及逃進城的民眾被賊軍亂刀砍死,幾十名婦人被亂匪擄進軍中,血淋淋的慘象嚇得城頭上百余名守軍面無人色。

  盧明星哈哈大笑,一揮手令道:“駐營圍城!”

  一頂頂帳篷在城外搭了起來,密密麻麻的軍隊駐扎在唯一的南城門外,他們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在等待著什么?

  城頭上三柱狼煙直沖云霄,向兩百里外的幽州城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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