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八一,精彩。
王拔須將盧明月請到議事堂,他們兩人早在十幾年前便是好友,后來各奔前程,現在他們又走到同一條路上。
“明月兄,今天是哪股香風將你吹來了?”
“西北風唄!我的兄弟要喝西北風了,所以來找你。”
盧明月見王拔須臉色有點發白,便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不是來問你借糧,來和你商議大事。”
眾人走上大堂坐下,王拔須給宋金剛使了一個眼色,宋金剛笑道:“不知盧兄的大事是指什么?”
盧明月從懷中取出一張疊得極厚的紙,將它攤開在桌上,上面似乎畫了什么東西。
“大家來看看吧!”
幾個人一起圍攏上來,王拔須頓時驚呼道:“涿郡倉稟圖!”
圖上可不就是涿郡各大倉庫的分布圖,北面是幽州城,南面是臨朔宮,向東便是永濟渠,沿著永濟渠分布著數百座大倉庫,包括糧庫和武器庫,在鮑河邊也有一處倉庫群。
令眾人驚訝的是,盧明月的地圖十分詳細,各處糧倉的駐兵都有標注,還有各條通往糧倉的道路。
宋金剛見其中邊上一座倉庫標注有紅色,還畫了一條小路,他心中暗忖,莫非盧明月想謀這座倉庫?
盧明月得意地笑道:“這是我耗時半年所畫,花費了不少了人力。”
王拔須已經明白盧明月所指的大事是什么,和他所想不謀而合,但王拔須不是普通農民,他也讀過書,有見識,他也知道做大事者,必有大風險,沉吟片刻,王拔須便問道:“官兵有十萬大軍駐守,我們有機會嗎?”
盧明月瞇眼道:“十萬軍是不錯,但十萬軍中有五萬是駐守臨朔宮,其實上只有五萬軍駐守倉庫,可是幾百座倉庫,還有鮑河那邊也有倉庫,五萬官兵能守得過來嗎?怎么樣,大事舉不舉?”
王拔須回頭向宋金剛望去,在這種大事上,他會聽取宋金剛的意見,宋金剛緩緩點頭,王拔須拳掌相擊,唇縫里迸出一個字:‘干!’
“好——痛快!”
盧明月豎起大拇指夸贊,“敢做大事,不愧是梟雄本色。”
他精神大振,指著他用紅圈標注的一座倉庫,“這座倉庫比較特殊,一半是盔甲,一半是糧食,而且規模不大,駐兵一千人,而且離幽州城較遠。”
“里面有多少東西?”王拔須注視著地圖道。
“有三萬套盔甲和五萬石糧食,我只要盔甲,糧食歸你們。”
“我們也要盔甲!”宋金剛在一旁接口道,語氣毫不含糊。
盧明月盯著他看了半晌,終于點了點頭,“好吧!一家一半。”
隨著百萬大軍開赴遼東,幽州城的壓力陡然減輕,幽州上下都變得輕快起來,大街上也開始聽到孩子們的笑聲,姑娘們的衣裙變得明艷,各家商鋪也紛紛開門,伙計們在門口大聲吆喝。
最明顯是街上行人增多,進出城的人絡繹不絕,很多人家都是舉家出城去踏青。
在南城城門旁一家瓷器店前,一名士兵正在購買一對邢窯的白瓷花瓶,士兵叫劉正義,是楊元慶的一名親兵,楊元慶親兵的待遇非常優厚,他們的軍俸是普通士兵的三倍,另外,楊元慶還給每名親兵土地,使他們沒有后顧之憂,忠心于自己。
今天親兵劉正義放假,他便特地出來給家里人買一點禮物,他付了錢,小心翼翼從店掌柜手中接過木盒子,轉身準備回府,恰好此時,一輛輕便馬車飛奔進城,馬車旁護衛著幾名騎馬男子。
這時,車簾拉開,一名戴著帷帽的女子在向外察看城內的情形,劉正義并沒有在意,在幽州城,擁有這種馬車的大戶人家很多,這或許某個大戶人家女子出行歸來。
他將裝有瓷瓶的木盒放進馬袋中,翻身上馬,催馬準備回軍營,但剛走了幾步,他卻發現輛馬車進了一條狹窄的小巷,這里不會住有大戶人家,一般都是普通平民,普通平民擁有這樣的馬車顯然是有點不合時宜,也正因為這樣,劉正義和很多路人一樣,好奇地向這輛馬車多看了幾眼。
馬車已經進小巷了,后面跟著幾名騎馬隨從,忽然,劉正義看見其中一人的馬袋里露出一截東西,因為這件東西太大,塞不進馬袋,只能露一截在外面,看外面是一張弓的弓背,至少一般人都會這樣認為。
但劉正義卻吃了一驚,他身經百戰,對軍隊的各種兵器都極為熟悉,他認出那不是弓背,而是一把軍弩的弓身。
軍弩是民間第一禁止之物,它卻出現在一名普通騎士的身邊,而且這些騎馬隨從所佩的刀都不是普通刀,而是隋軍的橫刀,劉正義愣了片刻,看著他們消失在小巷里。
他催馬上前,在巷子外張望一眼,只見那輛馬車駛進了最里面的一棟宅子里,劉正義心中疑惑不解,他搖搖頭,調轉馬頭便回了總管府。
回到總管府,劉正義先去馬房把馬交給馬夫,這才拿著木盒子匆匆向大門走去,走到大門口,迎面見親衛首領張勝從門內走去,劉正義立刻站直身體行一禮。
“去買什么了?”張勝笑問道。
“回稟首領,去買了一對白瓷花瓶,準備給祖父做壽禮,我打算明天托人把它稍回老家。”
“不錯嘛,蠻有孝心。”
張勝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地笑道:“快去睡覺,今晚你當值,要值一夜,這些天尤其不能大意,決不能再讓刺客混進府來!”
“卑職明白!”
劉正義走了幾步,卻仿佛后知后覺,張勝那句‘決不能再讓刺客混進府來!’就儼如一道閃電從他腦海里掠過,他猛地想到那把軍弩,便轉過身道:“張校尉,今天有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的事?”張勝停住腳步問。
“今天我買花瓶時,看見幾名騎馬之人,都佩戴橫刀,尤其一人竟然帶著軍弩,很讓人驚訝。”
橫刀雖然是禁品,但實際上禁不住,地方官府都睜只眼閉只眼,但軍弩卻不同,朝廷嚴禁民間造弩,私造軍弩者處死,官方的軍弩每一把都刻得有編號,管控極嚴,而且全國會造軍弩的匠人都集中住在京城內,民間使用弩極少,這也是當初懷疑元家是刺客元兇的原因之一,只有元家這種關隴貴族才能使用軍弩。
張勝的臉色變得極為嚴肅,“是什么人,是軍人嗎?”
“不是軍人,原以為是大戶人家女公子出游回來,不料他們的馬車卻進了一條小巷,進了一戶普通人家的門,那副軍弩就是其中一名隨從攜帶。”
由于在刺殺事件中的失職,使張勝變得小心再小心,一點蛛絲馬跡他都不會放過,今天他的手下發現了不尋常之處,橫刀、軍弩、馬車、小巷,種種情形都不符常態,這使他心中立刻生出了警惕,
他當即吩咐一聲“速帶我去!”
張勝帶著幾名親衛,跟著劉正義向城南方向而去。
這兩天,楊元慶都在考慮如何對付涿郡內的兩支造反之軍,無論盧明月還是宋金剛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如果不趁他們弱小時及時滅掉,一旦讓他們坐大,將會對幽州造成嚴重的威脅。
他已經派出幾支斥候去探查這兩支反賊的情況,讓他有點為難的是,盧明月的老巢在北方燕山,而王拔須的老巢在五回山,都是山高林密之處,如果進山剿匪,雖然他也能滅掉他們,但他付出的代價太大,這便讓他有點猶豫,最好是使計把他們逼下山,在平原地區,他便能以最小的代價殲滅這兩股亂賊。
楊元慶想到了張須陀剿滅王薄,是因為反賊糧食斷絕而被迫下山,楊元慶背著手在房間里踱步,他現在最需要知道亂賊的情報,但怎么樣才能得到他們的情報嗎?
就在楊元慶久久沉思不語之時,親衛首領張勝出現在門口,“有重要情報稟報大將軍。”
“什么事?”
張勝走進屋行一禮道:“親衛劉正義今天無意中發現了一個情報。”
張勝便將劉正義發現軍弩的過程詳細說了一遍,又道:“所以卑職便帶了幾個弟兄前往小巷察看,我們不敢驚動對方,我們在小巷對面一家店鋪的二樓布防了幾名弟兄,由劉正義率領,監視小巷內的情況。”
楊元慶心中也起了疑心,難道這些人就是刺殺他的刺客嗎?如果是的話,他們會是什么人?
“大將軍,卑職要不要動手抓人?”
楊元慶沉思了片刻道:“先不要打草驚蛇,最好是能抓住其中一人,了解他們的情況后再做決定。”
“卑職明白了,先監視住他們。”
張勝行一禮,退了下去,這時,楊元慶忽然想到了獲得王拔須情報的辦法,他立刻令道:“命蘇烈來見我!”
片刻蘇烈快步走了進來,單膝跪下施禮道:“卑職參見總管!”
楊元慶便吩咐道:“你帶三千騎兵,立刻趕赴上谷郡易縣王宋莊,村莊中的男女老少一概抓捕,押回幽州城。”
“卑職遵命!”
蘇烈起身要走,楊元慶卻又叫住了他,“等一等!”
楊元慶隨即又對他道:“你再派一支軍隊埋伏在五回嶺北麓的山腳下,我想必有人會下山回村打探消息,一旦發現下山之人,立刻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