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到幽州 幽州總管府只是一個軍事區域,包括涿郡、漁陽郡、北平邵、安樂郡和上谷郡五郡,下轄兵力約四萬五千人。
現任總管是前兵部尚書段文振,但段文振上任沒有多久便中風倒下,基本上不能管事,幽州總管府暫由右武衛大將軍李景節制。
十二月初,天寒地凍,幽州大地被大雪覆蓋,白雪皚皚,一派銀裝素裹,大小河流都結了冰,永濟渠也成了冰雪世界,船不能行。
由于漸近新年,涿郡以南的官道上行人來來往往,頗為熱鬧,盡管地上鋪了稻草,但不時有人畜翻到,惹來一陣哄笑,車夫拉著牛車,貨郎挑著擔,每個人都小心翼翼。
中午時分,官道上來了一行騎兵,約百余人,為首者正是新任幽州楊元慶,和他同行之人還有剛被升為總管司馬的李靖和錄事參軍裴晉,另外還有虎賁郎將韓世鄂,他被楊元慶推薦為漁陽督軍。
在楊元慶身邊還有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碧眼雪膚,面若桃花,她便是背叛突厥,甘心跟隨楊元慶的阿思朵,由于她身份特殊,楊元慶暫時沒有娶她,她作為楊元慶的親衛跟隨,和普通士兵一樣,她頭戴鷹棱盔,身著細銀甲,手執一把繡鳳刀,騎在高頭駿馬之上,顯得英姿颯爽。
雖然朝廷明文規定,軍中不準出現女兵女將,但事實上各邊鎮藩將都有侍妾裝扮成親兵隨從,朝廷也是睜只眼閉只眼,默許了這種現象,只要侍妾不在軍隊編制中,朝廷也就不管。
盡管天寒地凍一行人依舊興致盎然,一路有說有笑,眾人過了桑干水大橋,隱隱可見薊縣城墻,楊元慶馬鞭一指前方不遠處的驛站,對李靖笑道:“司馬看見那座館站沒有,我曾來過當年我就在那座驛館中抓住了幽州總管竇抗一晃過去七年了,就仿佛是昨天發生的事情,那些細節還歷歷在目。”
李靖捋須笑道:“將軍當年神勇讓人向往,不過我估計大家更愿意進驛館去看看里面餐堂的陳設,大伙兒說是不是?”
眾人轟然大笑,“李司馬說得極是!”
楊元慶呵呵一笑,“既然如此咱們就去參觀驛館餐堂。”
盡管每個人都在想象著熱騰騰的肉湯,可地上結冰,行走艱難,眾人都不敢放開馬速只得小步前行,很快一行人便來到了驛館前。
驛丞已經聞訊出來,他驚訝地望著這一百多騎兵,以他十幾年職業敏感,他立刻判斷出,這一行人不是普通的赴遼東作戰者。
楊元慶卻認出了他,當初自己還從這個驛丞口中打探了不少關于竇抗的消息,還記得他姓王。
“王驛丞,還認識我嗎?”楊元慶翻身下馬笑道。
“你是”
當初楊元慶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年輕小將,現在他已二十三歲,變化頗大王驛丞只依稀有點印象,卻想不起他是誰了。
“七年前,我在你這里抓過竇總管,還記得嗎?”
“你是楊將軍!”
王驛丞頓時想起來了臉上露出笑容,忽然他臉上笑容凝固住了,頭皮仿佛炸開一般,這個楊將軍不就是新任幽州總管嗎?
嚇得他慌忙跪下,“小人不知總管駕臨,無禮之極,求總管恕罪!”
楊元慶笑道:“既然知罪,還不趕緊去熬一鍋熱湯?”
“是!是!總管請進驛館歇息。”
王驛丞慌忙請楊元慶進驛館,他回頭對十幾名仆役大吼道:“總管到了,還不快去做飯?”
王驛丞上上下下頓時忙碌起來,楊元慶和手下們進了驛館,在大堂坐下休息,早有十幾名仆役如流水般給他們端來熱騰騰的辛辣湯,這是用鹿的骨架、肉末佐以生姜、枸杞和各種調料熬成,是去寒氣的上佳飲品,也是幽州一帶冬季特產。
楊元慶喝了一口湯,對阿思朵笑道:“怎么樣,還喝得慣嗎?”
熱氣蒸騰,使阿思朵的俏臉更加嬌艷,她嫣然笑道:“其實草原也有,只是沒有這么辛辣,就是純鹿肉湯,里面還燉有鹿茸。”
阿思朵跟楊元慶已經一年多,漸漸習慣了中原的生活,原有的一點突厥口音已經完全消失,若不是她的碧眼,誰也想不到她會是突厥女子 王驛丞在旁邊緊張道:“姑娘有所不知,大戶人家的辛辣湯里也是要放鹿茸和人參,因為太昂貴,我們驛館往來人多,只能提供這種普通的辛辣湯,真是抱歉了。”
楊元慶笑道:“湯沒問題,你這個辛辣湯就很好,只是想問問你,涿郡附近可有什么亂民造反的情況?”
王驛丞嘆息一聲,“天下郡縣都有造反,幽州在遼東戰役風口,怎會沒有?幽州一帶有兩支大的造反亂匪,一個是上谷郡的王拔須,自號漫天王,聚 集萬人,在五回嶺占山為王,扼住了飛狐道,往來客商都要給買路錢,還有一個是盧明月,出身涿郡豪族,也聚集了萬余名各地送糧逃民,在北部燕山一帶,不過他們都在鄉村活動,自給自足,從不襲擊郡縣,所以影響不大。”
楊元慶微一沉吟,這個盧明月好像是齊王身邊的四大侍衛之一,齊王被囚禁后他便不知去向,原來是跑回涿郡造反了。
這時,旁邊裴晉問道:“這個盧明月和范陽盧氏有關系嗎?”
王驛丞連忙躬身道:“我們涿郡人都說盧明月是盧氏遠房,但盧家堅決不肯承認。”
“盧家當然不肯承認,承認了,盧家可就要遭殃了。”
旁邊李靖笑著接口,但他現在關心的卻不是盧家和亂匪的關系,他笑瞇瞇對驛丞道:“驛館里可有酒?有的話給我來一碗。”
“有!有!小人給你去拿。
驛丞轉身跑去后院地窖里拿酒,李靖對楊元慶歉然笑道:“這酒癮上來,實在是難熬,總管見諒!”
“少喝點無妨,冬天喝點酒可以去寒,等會兒大家都來一碗。”
眾親兵大喜,有幾人更是急不可耐,跟著跑到后院去搬酒,就在這時,驛館外傳來一陣喧鬧聲,一名仆役奔來稟報,“太守來了,李大將軍也來了。”
只聽大堂外傳來爽朗的笑聲,“元慶既到了城外,為何不直接進城?”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將出現在大堂前,足和楊元慶一般高,年約四十余歲,氣勢威猛,長著一雙丹鳳眼,紅臉膛,頜下一縷長須,頗為有幾分關云長的味道,此人正是右武衛大將軍李景,綽號‘小關羽,,當年平楊諒時,李景是代州刺史,雁門縣被圍,楊元慶率五千幽州騎兵來解圍,和李景結下友誼。
李景也是出征遼東,因幽州總管段文振病重,不能理事,楊廣便命李景暫管幽州軍務,楊元慶主要和他交接。
楊元慶連忙走出來笑道:“就是怕大將軍沒有午飯招待,所以才不敢進城。”
李景哈哈一笑,回頭對一名老者笑道:“崔使君,此人竟小瞧涿郡,咱們擺上三天三夜酒席,讓他瞧瞧,究竟是幽州富庶,還是他豐州富庶?”
身后老者約六十歲出頭,雖然穿著文官袍服,卻體格健壯,一看便知是練武之人,此人便是涿郡太守崔弘升,博陵崔氏的二號人物,博陵崔氏家主崔弘元便是崔弘升之兄。
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是一脈兩支,乃天下名門五姓七望之首,雖然現在裴家得勢,但在名望上,裴家還是在崔氏之下。
崔弘升捋須微微一笑,“開三天三夜酒席我不反對,但酒錢得軍方來出。”
李景上前對楊元慶眨眨眼笑道:“看見沒有,這就是你未來要面對的涿郡太守,你盡管領教他的吝嗇。”
楊元慶啞然失笑,上前一步,對崔弘升拱手道:“以后還請崔太守多多關照。”
崔弘升笑瞇了眼,“元慶來做總管,一切都好說!”
有些事情楊元慶心里清楚,雖然李景和自己有交情,看似關系密切,但真正談起政務,李景必然是一絲不茍,毫不含糊,他是忠直之將,和自己師傅張須陀有點相似。
而崔弘升雖然和他是初次見面,而此人也看似中庸,但崔弘升卻和他楊元慶有著利益關系,崔弘升和裴家有聯姻,他兄長崔弘元的嫡長孫女就是嫁給了裴晉,崔弘升居然沒有和裴晉打招呼,裝作不認識他,就看得出此人公私并不分明。
眾人一行進了薊縣城,薊縣便是涿郡的郡治所在,也就是從前的幽州城,城墻高大寬闊,周長四十里,人口二十余萬,曾是河北第二大城,當鄴都被毀后,薊縣便一躍成為河北第一大城,這里既是郡府所在,同時也是幽州總管府所在,城外有駐兵兩萬人,如果再加上臨朔宮的三萬駐軍,薊縣便有五萬大軍布防,將縣城護衛得如鐵桶一般。
幽州總管段文振已經回京城養病了,他的軍權由李景代理,此時兵部的牒文和圣旨都已經下發,就在總管府內,由長史趙元眳主持,楊元慶和李景正式交接了軍權。
楊元慶又和總管府的百余名官員一一見了面,長史趙元眳是北魏八柱國之一趙貴之孫,年約四十余歲,也是行武出身,身材高瘦,他是仁壽四年后來幽州赴任,從司馬做到長史,在幽州已經呆了八年。
趙元眳話不多,給人一種陰險狡詐之感,或許這是楊元慶的感覺,趙元眳的眼睛總是流露出一種復雜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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