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慶一行是從金光門出城,楊元慶有兵部牒文,士兵沒有盤查,直接讓他出去,馬車通過長長的城洞,光線變得很暗,城洞內已經有一人在等候,等馬車靠近,他迅速對一名隨從說了幾句話。
隨從又低聲給馬車內的楊昭匯報了情況,隨即他催馬上前,和楊元慶并駕而行。
“楊將軍,他們是埋伏在二橋黑風林。”
楊元慶點點頭,“那我們的人呢?”
“已經部署好了。”
楊元慶深深吸了口氣,他知道從現在開始,他就是一塊誘餌 二橋是一個地名,離京城約十幾里,地名雖帶個橋字,卻看不見橋的蹤影,這里其實是一條岔道,一條小路向南而去,官道則直通咸陽。
官道兩邊樹林茂盛,時間已到深秋,寒霜如刀,層林盡染,將一片片森林渲染得色彩斑斕,但在過了岔路口不遠,卻有一片墨綠的松林,延綿近兩里,占地數百畝。
這一段松林地界叫做黑風林,是商人們起的名字,顧名思義,就不是很太平之地,尤其在夜間會有盜賊出沒。
此時,黑風林內殺機凜烈,三百余名賀若府家將在這里早已等待多時,天剛亮他們便來到這里,像一群經驗豐富的獵人,耐心地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賀若弼今天再次親自出馬,獨孤羅派人告訴他,今天中午之前,楊元慶就會奉兵部之令出城,返回大利城,這一時刻。他期盼已久。
在賀若家將的后面,還有十九名灰衣人,他們和賀若家將保持著距離,他們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傲慢和不屑,每個人都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這些灰衣人中。有十三人是來自獨孤家族,他們是獨孤府的家將,號稱云岡十三騎,這是獨孤信在數十年前創立的一支親兵隊,隨獨孤信南征北戰,盡管云岡十三騎已經換了幾代人,但響當當的名頭卻一直長盛不衰,成為隋王朝最有名的四支親兵隊之一。
另外還有六名灰衣人是元胄的家將,是元胄從兩百余名家將中挑選出來的佼佼者,個個武藝高強。經驗豐富。
正是有這十九人的相助,使賀若弼信心十足,他相信,楊元慶今天必然會死在他的刀下。
官道上行人并不多,大多步履匆匆,一群商人走過后,官道上很快又冷清下來,時間已經過了中午。一名報信人飛馳趕到黑風林,告訴賀若弼,楊元慶已經出發,正向這邊而來。
黑風林內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家將們弓箭上弦。長刀出鞘,賀若弼咬緊牙齒,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著官道盡頭,等待著楊元慶的到來。
大約一刻鐘后,楊元慶終于出現在二橋的岔路口,離前方的黑風林只有三百余步,楊元慶開始警惕起來。他頂盔貫甲,右手執槊,左手拿著步兵巨盾,渾身的每一根神經都調動起來,四周的每一處異常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楊元慶扭頭向身后看了看,第三輛馬車相距他約五十步,二十五名侍衛緊緊將馬車圍住。這輛外表和運貨馬車沒有區別,但實際上卻是特殊打造,就算用軍弩,在五十步內也射不透車壁,盡管如此。馬車還是遠遠拉開楊元慶一段距離。
馬車在官道上不緊不慢地行走,楊元慶已經進入了黑風林地帶。就在這時,楊元慶忽然看見了站立在松林內的賀若弼,兩人目光相碰,同樣的仇恨在兩人眼中燃燒。
賀若弼臉上流露一絲獰笑,他大喝一聲,“殺!”
頓時兩百支箭呼嘯著向楊元慶密集射來,楊元慶早有準備,他舉盾相迎,箭矢噼噼啪啪射在他的盾牌上,楊元慶迅速后撤到馬車另一面,寬大的馬車成了最好的擋箭牌,但拉車的兩匹駑馬卻不幸被亂箭射中,慘嘶倒下。
后面一輛馬車的二十余名侍衛見埋伏發動,他們立刻舉盾,將馬車護衛得嚴嚴實實,但他們距離楊元慶頗遠,沒有成為刺殺的對象。
賀若弼見射箭無效,一聲喝令,三百名家將從官道兩邊殺來,截斷了楊元慶前后退路,儼如蟻群一般向楊元慶狂涌而來。
對這三百名家將,楊元慶并沒有放在心上,他在關注松林內的賀若弼和另外十九名灰衣人,賀若弼箭法高超,而另外十九人據說武藝高強,他要防備賀若弼的冷箭和這十九人的圍攻。
頃刻間,數十人沖到他身邊,矛刺刀砍,數十件兵器向他身上砍來,楊元慶大喝一聲,驟然發威,他馬槊揮動,如暴風驟雨一般,長槊刺穿胸膛,槊刃劈斷咽喉,沉重的槊頭打爛頭顱,仿佛摧枯拉朽,圍在他身邊的數十人頓時慘叫聲一片,瞬間便死傷了二十幾人。
楊元慶見灰衣人始終不出來,他索性大吼一聲,沖出馬車,如虎如羊群一般,沖進了賀若府家將群中,槊刺刀砍,所過之處,家將們死傷累累,鮮血將官道染成赤紅色。
楊元慶儼如天神下凡,在人群中沖殺出一條條血路,將三百名家將殺得哭喊連天、哀嚎遍地,死尸遍地,家將們都生活在京城之中,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殺戮,他們被殺得嚇破了膽,見楊元慶沖來,他們轉頭便跑,四散奔逃,最后竟變成了楊元慶在追殺賀若府家將。
賀若弼大怒,扭頭向十九名灰衣人喝道:“你們還不動手?”
十九名灰衣人騎在馬上一動不動,他們在等待首領的命令,灰衣人的首領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男子,叫獨孤三郎,他們以獨孤為姓,以排行為名,獨孤三郎便是云岡十三騎中年紀最長者。
他目光冷靜,毫不理睬賀若弼的叫喊,他心中有一絲疑慮,他發現楊元慶事先有準備,他手中拿著步兵大盾,他的馬車可以防御弓箭,更不可思議是后面五十步外那輛馬車,二十幾名黑衣人手執盾牌將馬車團團護衛住,對方準備得如此充分,說明他們知道將遇到伏擊,明知有伏擊還要前來,這是什么意思?
獨孤三郎心中開始緊張起來,他臨行前主人吩咐過他,如果發現異常,就放棄伏擊,立即撤退。
他已經覺察到了不妙,立刻低喝一聲,“我們走!”
他們調轉馬頭便走,可就在這時,異常情況發生了,黑松林四周一聲吶喊,忽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士兵,足有上萬人之多,他們已經將黑松林團團圍住。
這突發的情況讓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紛紛后退,不安地望著賀若弼,賀若弼愣在當場,他也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么事?
十九名灰衣人已經無法撤離,他們面面相覷,心中都有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獨孤三郎更是覺得他們似乎落入了一個圈套之中。
這時,監門衛將軍丘和騎馬奔馳而至,厲聲喝道:“所有人都放下武器,違者格殺勿論!”
賀若弼心中驚疑,連忙上前拱手道:“丘將軍,這只是一件私事,不必這樣興師動眾。”
丘和冷冷道:“賀若國公,我聽到報告,這邊有人埋伏在松林內,現在我在執行命令,請你配合我,不要反抗,否則,你會有造反之嫌。”
賀若弼無奈,只得回頭令道:“所有人把武器放下!”
賀若府家將們紛紛放下武器,丘和又來到十九名灰衣人面前,十九名灰衣人已經被上千士兵團團圍住,弓弩對準他們。
丘和盯住十九人道:“你們全部下馬,不要連累到你們的主人。”
獨孤三郎看了看千余名士兵手上的弩箭,他沒有選擇余地,只得對眾人下令,“全部下馬投降,不準反抗!”
十九名灰衣人紛紛下馬,放下了武器,士兵們一擁而上,將十九人牢牢捆綁起來。
丘和見所有人都控制住了,這才大聲宣布,“賀若弼等人欲刺殺晉王,謀逆造反,全部抓捕!”
這個罪名將賀若弼驚呆了,半晌,他大吼一聲,“你血口噴人,我幾時謀殺晉王,幾時要造反?”
丘和哼了一聲,翻身下馬,向已經駛上前的那輛馬車走去,他單膝跪下,“微臣丘和,參見晉王殿下!”
車門開了,晉王楊昭從馬車內走了出來,滿臉蒼白,他瞥了一眼賀若弼,冷冷道:“宋國公,若不是丘將軍趕來得快,孤就死在你的刀下了。”
賀若弼做夢也沒有想到晉王楊昭竟然在馬車內,他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軟軟癱倒在地上,這件事他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了。
獨孤三郎被捆綁在地上,他眼中露出恐懼之色,他已經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了。
楊元慶見賀若弼被押解而走,他不由嘆了口氣,當仇恨蒙蔽了一個人的理智,這個人往往就會變得愚蠢,走上極端之路,最終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賀若弼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最后卻落入圈套,只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丘和向楊元慶一拱手,“楊將軍,請你也跟我們走吧!這件事事關重大,你在在場證人,需要你來做證明。”
丘和又笑了笑,“楊將軍護駕有功,我先恭喜楊將軍了。”
楊元慶心中苦笑了一下,他現在居然變成護駕有功,不知賀若弼知道了會有什么感想?
楊元慶搖搖頭,便調轉馬頭,跟著士兵們向京城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