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陽郡,李密的軍隊開始緩慢地撤退了,李密已經得到了確切消息,隋軍占領了江陽倉和江都城。
這個消息令李密陷入絕望之中,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中了計,蕭杜聯軍不過是個誘餌,他沒有忍受住誘惑,中了楊元慶的調虎離山之計。
盡管李密心慌意亂,但他依然不敢慌亂后撤,蕭杜聯軍像一頭狼一樣緊緊跟隨著他,一旦出現慌亂的跡象,就會引發軍心不穩,最后導致潰敗,現在李密心中還抱有一線希望,奪回江都城和江陽倉。
他之所以從絕望到又有一線希望,是因為他得到另一個情報,隋軍的兵力并不多,只有四五萬人,如果自己不惜代價猛烈進攻的話,或許就能奪回江都城和江陽倉。
夜幕降臨,李密的大軍進入了江都郡地界,在一條叫做綾水的小河邊扎下了大營,盡管經過了近一天的行軍,士兵們都已筋疲力盡,但士兵們難以入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商議著自己的出路。
如果說江陽倉失守,意味著魏軍即將面臨斷糧的危險,那么江都失守,就意味著軍心開始不穩.
確實如此,不僅是普通士卒的家眷在江都城內,而且絕大部分將領的家都是安在江都城,江都失守失守就意味著他們的妻兒落入隋軍之手。
隨著消息迅速傳播,幾乎所有的士兵都知道了江都失守之事,頓時人心惶惶,軍心開始嚴重動搖,從扎營開始,軍隊便開始出現了逃兵,由數十人變成數百人,甚至數千人開始逃亡。
逃兵的出現令李密極為震怒,他命單雄信為軍法官,率三千軍執利斧巡邏。‘但凡逃亡者,抓住即斬。’
大帳內,李密背著手焦急地來回踱步,他剛剛接到消息。蕭杜聯軍在距離他五十里外的赤松崗出現了,一直陰魂不散地跟著他們,這讓他極為擔心一件事,如果隋軍和蕭杜聯軍形成了對他大的前后夾攻之勢,那他就真的危險了。
一方面是軍心渙散,另一方面是前后夾擊的威脅,內憂和外患令李密心中如千萬根絲線絞在一起。愁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帳門口傳來謀士房玄藻的聲音,“陛下,微臣可以進來嗎?”
李密心中對房玄藻頗有怨念,作為謀士,他沒有能看透楊元慶的布局,鼓動自己西征,這就是一種失職。但李密此時心中六神無主,他也想聽一聽建議,便忍住氣道:“進來吧!”
房玄藻走了進來。他心中也十分羞慚,他確實沒有能看出楊元慶出兵江南的企圖,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楊元慶會先攻關中,而且青州竇建德還沒有被剿滅,這就給人一種錯覺,隋軍奪取江南,至少是要在先攻克青州之后。
卻萬萬沒有料到,隋軍竟然從海路奇襲江都得手,這讓房玄藻極為不服。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其實是他們的一種戰略失誤。
房玄藻上前深施一禮,“參見陛下!”
“請坐吧!”
李密嘆了口氣,回自己的位子坐了下來,房玄藻卻不敢做,依然站在一旁。關切地問道:“陛下可是為即將面臨的前后夾擊而發愁?”
李密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可惜我又無計可施,眼睜睜看著腹背受敵的局面形成。”
停一下,李密又問道:“先生可有什么方案,解決眼前的危機?”
房玄藻猶豫一下道:“微臣倒是有一策,不知殿下能否接受?”
李密精神一振,連忙道:“先生快說,什么策略?”
“微臣建議陛下率軍北上,重返中原,再豎瓦崗大旗,攻占洛陽,呼應唐朝,然后和唐朝聯手對抗隋軍,微臣認為這是一條出路。”
李密呆了一下,半晌才道:“可是江淮士兵不會跟我北上。”
房玄藻又苦心勸他道:“陛下,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現在陛下手中有十八萬大軍,加上彭城郡的兩萬軍隊,實際上就有二十萬大軍,其中江淮士兵不過五六萬,其余十幾萬軍隊都是中原軍隊,他們會支持陛下返回中原,更重要是中原民眾支持瓦崗軍,只要陛下再豎瓦崗大旗,得到中原民眾支持,糧食問題就能解決,底層將士也會支持,陛下這是唯一的出路啊!”
這個建議令李密心中委實難以決策,主要是風險太大,一旦失敗,那就完了,再沒有翻盤的機會,他負手走到帳前,長長嘆息一聲,“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囂吵嚷聲,有人在大罵:“放開我!你們這幫混蛋,放開!”
李密一怔,怒容滿面問:“什么人吵鬧?”
“陛下,好像是李將軍的聲音。”一名親兵答道。
李密眉頭一皺,他也聽出是他手下猛將李文惠的聲音,這是怎么回事,只見遠處出現一片火光,火光越來越近,只見大群手執利斧的軍法兵將一名五花大綁的軍官推了上來,只見他滿面大胡子,身材雄壯,膀大腰圓,兩膀仿佛有千斤之力。
此人叫做李文惠,是王伯當的部將,也是李密手下數一數二的猛將,使一根一百三十斤重的熟銅棍,勇猛異常,也深得李密的器重,如果不是因為他頭腦簡單,有勇無謀,他早就被提升為魏軍第三號人物了。
他身上被四根牛筋緊緊縛住,直勒進他的肉里去,此時,他心中憤怒異常,臉脹紅得仿佛要爆炸,疼得人大喊大叫,“給我松綁!渾蛋!”
一群軍法兵將他推到李密面前,一腳踢在腿彎處,李文惠撲通跪倒在地,一名校尉上前稟報道:“啟稟陛下,此人要逃走,被弟兄們發現,在抓捕過程中,被他打死了三十四人,打傷不計其數,特推來讓陛下發落。”
李文惠扭頭大吼:“我若不反抗,你們就要殺了我,我是被你們所逼。”
李密陰沉著臉走上前,忽然狠狠兩記耳光抽在李文惠臉上,咬牙切齒道:“你竟敢當逃兵,背叛我?”
李文惠深深低下頭,低聲道:“我娘在江都城內,我害怕隋軍害她,我要把娘帶走,絕沒有背叛陛下的想法。”
“哼!”
李密重重哼了一聲,嚴厲的目光逼視著他道:“家眷在江都城的弟兄不止你一個,別人都不逃,就你逃跑,你竟敢動搖的軍心!”
房玄藻見李密動了殺機,連忙上前勸道:“陛下,李將軍一向是愚直之人,事母至孝,軍中大都知曉,看在他從前替陛下南征北戰的份上,饒他一命吧!”
旁邊親兵也紛紛替李文惠求饒,李密望著軍法官手中的利斧,冷冷道:“我說過,敢逃跑之人格殺勿論,我若饒他,何以服眾,推下去,斬了!”
李文惠眼淚流了出來,大喊道:“陛下,末將不畏死,懇求陛下替我恩養老娘,我來世做牛做馬報答陛下。”
房玄藻跪倒在地,泣道:“陛下,饒他一命吧!”
所有人都跪了下來,“饒了他吧!”
李密卻不為所動,一揮手,“推下去,斬!”
軍法將李文惠推了下去,片刻將人頭呈上,“陛下,李文惠已斬。”
“把他人頭傳送三軍示眾,膽敢逃亡者,一并處死!”
李文惠逃跑被殺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十幾萬大軍,引起全軍震動,逃亡潮也暫時被壓了下去。
但軍心動搖并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深,從士兵轉到了軍官身上,西大營是王伯當的部眾駐扎地,在一座營帳內,二十幾名中低級將領正聚在一起商議對策。
一名偏將憤怒道:“他娘的,根本就當我們是條狗,李文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打虎牢關時,身上中了三箭,保住了帥旗,現在翻臉不認人,說殺就殺了,早知有今天,又何苦替他賣命?”
另一人嘆了口氣,“其實陛下也沒辦法,不殺一儆百,大家都逃亡,軍隊就垮了。”
“狗屁!”
另一人罵道:“這明明就是單雄信在抽王將軍的臉,如果悄悄勸回來,誰會知道,莫非鬧到陛下那里去,這不明白著讓陛下殺李文惠嗎?殺了李文惠,就等于斷了王將軍一臂,單雄信的用心歹毒,我不相信陛下不知道。”
一名年長的軍官不耐煩道:“別再爭了,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有什么意思,大家還是想想怎么辦?我們的家眷都在江都,難道我們真要去打江都?”
眾人都沉默下來,最后一名偏將咬牙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各位,李密大勢已去,還是保自己的妻兒父母吧!”
另一人也道:“秦將軍說得沒錯,李文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李密卻毫不念情地把他殺了,說明在他心中,我們連狗都不如,這樣的主公保他還有什么意思,戰爭一起,我們還是投降為上,保住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保住父母妻兒。”
眾人都紛紛贊同,這時,忽然有人低聲喊道:“劉順兒來。”
帳簾掀開,只見一名年輕的軍官進帳,眾人驚喜萬分,一起圍上來,“劉順兒,你不是江都嗎?現在江都情況怎么樣,快告訴我們?”
這名叫劉順兒的年輕軍官神秘一笑,從懷中摸出厚厚一疊信,“這是大家的家信,所有偏將以上都有,我是冒死來送信的,大家私下傳遞一下吧!”
眾人聽說有家信,頓時一擁而上,爭先恐后尋找自己的家信,這個時候,一封家書足以抵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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