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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楊廣之憂

  楊廣是在北平郡得到了楊玄感造反的消息,一時間,他驚得手足無措,立刻召開內閣會議緊急部署,宣布楊玄感為叛逆,和元壽、元弘嗣一樣,剝奪他的一切官職和爵位。

  楊廣隨即下令涿郡太守楊恭仁率五萬臨朔宮的駐軍為先鋒,趕去支援洛陽,同時又命宇文述和來護兒為左右平叛元帥,各領兵十萬殺向楊玄感亂軍。

  在進行一番緊急部署后,楊廣的驚魂才稍稍安定一點,御書房內,楊廣背著手焦躁地來回踱步,他已經沒有了元家造反時那樣從容淡定,如果是另一家關隴貴族造反,或許還在他的意料之中。

  偏偏又是另一個勢力集團,關內士族造反,令楊廣倍感壓力,楊廣心里很清楚,如果不用雷霆手段,滅掉楊玄感的造反,時間再一拖長,極可能山東士族也會有人造反,再到南方貴族造反,那就真的天下大亂了。

  此時,楊廣最擔心的是楊元慶的態度,楊元慶的威脅要遠遠比楊玄感大得多,前幾天他密令楊義臣和王仁恭逼住楊元慶的軍隊,但楊廣也知道,僅憑這兩支控制不住楊元慶,如果處置不當反被其所噬。

  這時,宦官在門口稟報,“陛下,裴相國求見!”

  楊廣心念一轉,立刻道:“宣他覲見。”

  片刻,裴矩急匆匆走進御書房,摘下帽子,跪地請罪,“臣裴矩有罪,特請陛下懲罰。”

  “愛卿何罪之有?”楊廣故作驚訝問道。

  “玄感造反。裴楊兩家為親家,臣不勝惶恐,請陛下治罪。”

  楊廣笑了起來,“愛卿請平身。”

  裴矩站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雖然他來請罪。一大半只是做個姿態。但他心中確實有點緊張,不是為楊玄感,而是為楊元慶,他擔心楊元慶也跟著楊家造反。

  楊廣感覺得出他內心的緊張,且不說他壓根就沒有打算處罰裴家,在這個時候,他不想再激起山東士族的反抗,而且他通過裴家來穩住楊元慶,防止楊家南北呼應。

  楊廣微微一笑。“如果說親家也要株連的話,那么元氏造反,朕也該被處罰。事實上朕很清楚,裴家和楊玄感造反一點關系都沒有,愛卿不用擔心什么,朕不會處罰。”

  “臣謝陛下隆恩!”

  裴矩謝恩退下。楊廣這才問站在門口的宦官,“有什么事?”

  “回稟陛下,虞侍郎緊急求見!”

  楊廣心中著實有點厭煩了,虞世基到來,必然是帶來不好的消息,令他心中煩惱,但他又不能不見。

  “宣他進來!”

  很快,虞世基走進御書房,躬身施禮,“臣參見陛下。”

  “有什么事?”楊廣的語氣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回稟陛下,臣是為楊元慶之事而來。”

  聽說是為楊元慶,楊廣心中的不耐立刻一掃而空,他慢慢坐了下來,“你說吧!”

  “陛下,臣很擔心楊元慶會跟著楊玄感造反.”

  虞世基的話沒有說完,楊廣便擺擺斷了他,盡管楊廣此時心中焦躁,但他在大事還沒有糊涂。

  “楊玄感在黎陽造反,但楊元慶在遼東并沒有動靜,說明他們沒有默契,而且朕命他征遼,他也沒有任何借口不去,不像其他楊家人,都事先逃光了,這就讓朕明白一點,楊玄感造反,楊元慶并不知情,他們雖有父子之名,卻無父子之情,所以朕覺得事情還有轉機。”

  虞世基沒想到楊廣看問題這么透徹,他本想是勸楊廣分兵北上,配合楊義臣和王仁恭殲滅楊元慶,但現在他意識到,楊廣不會采納他的建議。

  虞世基善于見風使舵,他立刻改了口風,“臣的意思是說,未雨綢繆,需要提前防備一些事情。”

  楊廣點點頭,虞世基的這個建議他聽得入耳,“你說吧!”

  “臣擔心萬一楊元慶真造反,那么會有哪些人呼應他,一般的文官不管,主要是掌握軍權者,陛下要先奪其權。”

  一句話提醒了楊廣,他沉思片刻道:“你說的可是魚俱羅和張須陀?”

  “正是!”

  楊廣背著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這個時候動他二人,他覺得有點不妥,如果因此激化了矛盾,反而會得不償失。

  虞世基心中早有腹案,他實際上是受宇文述之托,借這個機會給宇文家族擴權。

  虞世基小心翼翼道:“陛下,凡事不可能兩全,但我們可以選擇一個比較穩妥的辦法來消除這兩個隱患。”

  楊廣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什么穩妥的辦法?”

  虞世基笑道:“魚俱羅可以采用升職的辦法,將他調離豐州,至于張須陀,也可以用同樣的升職辦法,將他調回朝廷,陛下以為如何?”

  楊廣仰著頭沉思良久,終于點了點頭,“就依愛卿之言,張須陀可升為光祿寺卿,命齊郡丞徐元芳暫任齊郡太守,魚俱羅封禮部尚書,加左光祿大夫,楊師道可暫代總管之職。”

  虞世基其實謀的就是豐州總管之位,他連忙道:“陛下,楊師道畢竟是文官,讓擔任總管,恐怕難以阻擋關內亂匪入侵河套。”

  “那依你之見,朕可以任命誰為豐州總管?”

  “臣推薦宇文述之弟宇文策為豐州總管,他曾經參加過對尉遲迥的戰役,因功封為上大將軍,頗有作戰經驗。”

  平定尉遲迥的叛亂,那已經是三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享受了三十幾年,哪里還拿得起兵事,不過楊廣想起自己答應過宇文述,宇文述對自己忠心耿耿。平叛賣力,自己是要對他有所表示,便點了點頭,答應了,“好吧!就封宇文策為豐州總管。”

  虞世基大喜。他和宇文述有交換條件。他幫宇文述之弟謀豐州總管之位。宇文述則幫他兒子謀余杭郡太守之位。

  “臣不打擾陛下,告辭!”

  隨著幾道旨意發出,楊廣的大隊人馬收拾拔營,又繼續向涿郡進發,這時宦官朱敬忠找來了他的一名心腹小宦官,將一卷小紙條遞給他,低聲囑咐道:“你速去找朝散大夫沈光,把這個紙條給他。”

  朱敬忠雖然談不上是楊元慶的人,但他從楊元慶那里每個月都有二千吊錢的紅利。一年就有二萬多吊,他很清楚自己該做什么。

  小宦官位低職卑,不被人注意。他很快便找到了正在沈光,趁人不備將紙條塞給了他。

  沈光打開紙條看了看,心中一驚,趁隊伍還沒有出發。他立刻找來自己心腹,命他將紙條火速帶去遼東。

  遼東的局勢此時也是風雨欲來,因為元家造反,進攻高麗的戰役嘎然而止,北面的楊義臣部和南面的王仁恭部都撤回到遼水以西,他們已經接到了楊廣的密旨,一南一北監視著楊元慶,從實力上看,楊義臣部和王仁恭部加起來有近九萬人,而且都是隋軍精銳之師,兩人也均是身經百戰的大將,防御嚴密,不給楊元慶任何可趁之機,雙方的兵力是一比三,楊元慶劣勢明顯。

  但從感情上而言,這兩人都是楊素的老部下,尤其王仁恭,更曾是楊素的心腹之將,他雖然不可能跟隨楊元慶,但至少他不會貿然發動進攻,而楊義臣和楊元慶的私交也很好,他也不愿輕易撕破臉皮。

  三支軍隊就仿佛有默契一般,一直靜靜地對峙著,雙方互不往來,都在等待,等待著事態的變化。

  中軍大帳內,楊元慶雙手抱胸,在帳內慢慢地踱步著,他剛剛得到了父親楊玄感造反的消息,他并沒有驚訝,更沒有驚慌失措,事實上,他一直就在等這個消息。

  歷史的大方向并沒有錯,楊玄感如期造反,但歷史卻在這個關口上多了一個小岔道,元氏在關中造反,這就使得歷史多了幾分變數,究竟會沿著原來的軌跡走,還是因為這個岔道的影響而偏離航向。

  但楊元慶考慮的并不是改變歷史的問題,而是他自己的命運,他需要作出決策,需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總管,李司馬求見!”帳門口,一名親兵小心翼翼地稟報。

  “請進吧!”

  盡管此時,楊元慶想一個人安靜一下,但他能理解李靖的心情,楊玄感造反,自己何去何從,這涉及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

  李靖憂心忡忡地走進了大帳,他也是在剛才聽到楊玄感造反的消息,這個消息楊元慶并沒有封鎖,幾乎整個大營都知道了,雖然軍隊很忠于楊元慶,沒有引起軒然大波,保持著安靜,但并不代表大家心中沒有憂慮,所有人都很憂慮,所有人在等待主將楊元慶的態度。

  李靖便是受幾十名文職軍官之托,來找楊元慶詢問詳情。

  “李靖參見總管!”

  “李司馬不用客氣,請坐!”

  楊元慶稱李靖為世叔,只限于一些特殊情況,而在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保持著上下級的關系,而今天本應屬于特殊情況,但不知為什么,楊元慶依然是上下級的態度來接待李靖。

  李靖坐了下來,他看了一眼楊元慶的臉色,見他平靜如常,便小心翼翼問道:“玄感造反之事,我已聽說,我就想知道,總管是什么態度?”

  楊元慶淡淡一笑問道:“李司馬僅是自己想知道,是代表了其他同僚的想法?”

  李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其實大家都很緊張,每個人都在關注總管的表態。”

  “這個我能理解。”

  楊元慶點點頭,他背著手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問道:“不知世叔是什么意見?”

  這一刻,楊元慶又將他們的關系切換到私人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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