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蟬已經來了雉河集?
任化邦先是一喜,然后心都吊到嗓子膽了,杜金蟬可不能有任何閃失啊,如何有什么意外的話,他任化邦可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他深深呼了一口氣:“命令,命令,立即組織一個步兵連,沒錯,帶足全部兵器,跟我來,護衛杜娘娘,千萬別讓杜娘娘有什么閃失!”
杜金蟬可是整個捻子服從于柳絕戶的象征,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那整個淮北都有可能陷入全面內戰之中,而根據任化邦的經驗,不管淮北的捻子有多么強大,最終還是斗不過柳絕戶。
他擔心杜金蟬有過不少仇家與對手,更不要傳說河南歸德郜家已經派死士到雉河集刺殺建設兵團的要員,他咆哮著:“保衛杜娘娘,不然,柳絕戶…不,是陛下絕不可能放過我們!”
“上刺刀,實彈!”一個全副武裝步兵連在幾分鐘之內就拉了出來,荷槍實彈以戰斗隊形展開,他們還沒出雉河集,就已經聽到零零星星的槍聲,任化邦的臉繃得很緊:“千萬別出什么意外!”
而在幾里地外,劉三娘已經握緊了手中的一對左輪手槍,只是她看著車外一重又一重的人浪,又重新把這兩把左輪手槍放下來,圍上來的捻子太多了。
起初還只能用成百上千來形容,到了后來黑壓壓地一重又一重,也不知道淮北的土地怎么能生出這么捻子來,他們或是拿著小槍、抬槍,或是拿著冷兵器,或是徒手,都把眼睛注視著這個薄弱的車隊。
劉三娘眉頭緊鎖,現在車隊的護衛武力弱得出奇,除了從杭州帶出來的一個警衛排之外,就只有一個全部由女兵組成的內衛班,雖然裝備不壞。但是這些女兵能不能在實戰中派上用場,誰也不說不準。
倒是警衛排老練得很,他們一看到形勢不對,就用刺刀、槍托和自己的身體組成了一道墻。擋住涌過來的洪水去路,而情形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捻子涌過來,七嘴八舌地說道:“我們要見杜娘娘!”
“請杜娘娘和三娘子替我們主持公道!”
“杜娘娘,您再不見我們,我們就只能揭桿而起了!”
“三娘子,咱們都是鳳陽人。怎么也要相互照顧一下吧!”
只要一點火星都掀起無數風浪,現在連劉三娘都不知道怎么辦好了,倒是杜金蟬起初被這樣的場面嚇得面色發白,現在倒是穩下來了,她抓緊了自己腰間的短劍,告訴劉三娘:“你把槍收起來,幾發子彈解決不了大問題!我下去見他們。”
“這可不好了!”劉三娘覺得頭皮發麻:“萬一出一個象劉餓狼那樣的捻首怎么辦!”
“只要是捻子,都得聽我這把短劍的!”杜金蟬已經不等擺好踏凳。就直接下了馬車:“把槍收起來,都把槍收起來!”
警衛排很規矩地將槍收好,但是對面成群結隊的捻子卻不聽從杜金蟬的指揮。他們一看到杜金蟬露面,當即發出了一陣陣狂呼、怪叫和尖嘯:“杜娘娘出來了!”
“沒錯,就是杜娘娘!”
“杜娘娘,給我們這些苦哈哈一個公道吧!”
看著對面亂轟轟的場面,杜金蟬心中也完全無數,她甚至覺得自己踱不住腳步了,她這樣的女子可是陷身于一群惡狼之中,這該怎么辦?
場面越來越混亂,只要一個小小的意外就能擦槍走火,事實連許多捻首都彈壓不住局面。警衛排的人墻被一步一步地往后壓縮,眼見他們的后背就要撞到杜金蟬了,杜金蟬這才拔出自己護身的短劍,劍鋒就劃過自己雪白的脖頸上:“都給我靜一靜!都給我靜一靜,誰是帶頭的!”
原來一片混亂的捻眾們被杜金蟬脖子那帶著血滴的短劍嚇住了,許多捻首不由自主地叫道:“向后退。向后退一退,杜娘娘,我們有話說!”
捻子就是一群極度混亂之中還帶著自發形成秩序的團體,有了這么一句話之后,捻子們向后退了七八步,總算給杜金蟬一個說話的空間:“兄弟們,我杜金蟬回來了,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就說吧!”
原本以杜金蟬與劉三娘的規劃,是準備先到了雉河集,掌握住任化邦的一團人,才同這些過去的戰友攤牌,沒想到出了這么大的意外,沒想到雉河集就被堵住了,甚至差一點演變成暴亂。
只是杜金蟬脖頸那利刃上的血滴讓許多捻首都冷靜下來,杜金蟬如果死了,那整個黃淮之間就是無盡的殺戮與地獄,那位柳絕戶可不象杜金蟬這么好說話,因此大家七嘴八舌地說道:“杜娘娘,地里養不活人,咱們一家三口要吃飯!”
“杜娘娘,縣里人看不起我們當過捻子的,怎么辦?”
“進兵團的捻子撐死,咱們沒進的餓死,您給主持一個公道啊!”
“咱家的地被老牛會占了,這該怎么辦?”
“婆娘沒了,孩子不見了,杜娘娘您能不能幫我找一找!”
“咱們要一個公道!”
“咱家里揭不鍋了!”
幾百個幾千個聲音就在杜金蟬的耳邊回蕩個不停,杜金蟬根本聽不清要與誰先交談,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已經大聲叫道:“抓住他!”
“該死的渾賬!”
“這不是捻子,這是刺客!”
卻是有人看到潛伏在人群之中的刺客想要借這個時機動手,卻被這些混了不知多少年江湖的老捻子識破:“綁起來,先打個半死,然后扔給任化邦就是!”
杜金蟬也知道今天就得把問題應付過去,這兩三萬人就堵在車隊四周,時間一長難免會發生什么意外:“找幾個代表來,找幾個代表,把你們的要求說一說!”
代表的推選頗費了些時間,即使這其中有不少在淮北有頭有臉的捻首,可大家相互不服氣,誰也要替自己在杜金蟬爭取利益,磨破了嘴皮也不肯退讓,要知道去年的改編就證明了一點,誰能在杜金蟬身前說上話,最后就能有實實在在的利益。
因此吵了好一會,已經推出來了十幾個代表,還有些差強人意的捻首在替自己爭取著一個名額,那邊劉三娘已經嚷出來:“選出來的代表先過來,金蟬好說話,我家那口子就不一樣了!”
一聽到柳絕戶這個兇名,這些捻首就吸了一口寒氣,他們覺得脖頸上一涼,趕緊一面越過了人墻,一面又組織了第二道人墻以維持秩序。
他們對柳絕戶懼怕得很,一到杜金蟬身前就跪了下來:“請皇帝陛下開恩,請杜娘娘開恩,小的們之所聚眾于雉河集,實在是沒有出路,不得已向官家陳情,絕無聚眾造反之理!”
杜金蟬聽到他們這么說話,心中稍稍寬了心,她終于把短劍從脖頸上放了下來:“都是黃淮之間的英雄漢子,陛下也聽過你們的名字,都希望您能報效國家,只是你們為何聚眾滋事,要知道馮思賢可有精兵在手,你們這般可是太阿倒持,自尋死路!”
這些捻首一聽到杜金蟬這么說,臉上都帶了笑意:“還望娘娘憐憫,娘娘憐憫!”
他們很快就說出了他們遭遇的苦處,自從去年淮北二三十萬捻眾受撫,整個捻軍已經被徹底分化成三個團體,最精銳的騎兵與步隊直接被改編入了虹軍最精銳的第一軍,雖然要執堅被銳,攻城略地,但軍餉豐厚,機會最多,許多人已經搖身一變,成為虹軍中的中低級軍官,連同他們的家屬都最受政府照顧。
而其余萬余人連同他們的家屬都被改編為黃淮建設兵團的十四個團,這一批捻眾總數不下三四萬人,雖然軍餉不算豐厚,但是發下來的一份軍餉勉強能維持一家三口維持生活,加上全家務工務農所獲,尚足以溫飽,因此這一次李昭壽、苗沛霖起事,兵團內部響應者甚少。
至于其余的捻眾就沒有那樣的幸福生活了,他們數目最多,遣散時雖然得到了一筆微薄的遣散費,但至多支撐一兩個月,而整個淮河兩岸在經受了多年的戰亂之后,生產力已經大為退化,更不要說黃河奪淮之后,許多人已經徹底失去了舊有的家園。
何況每一次戰爭之后的流民歸鄉,總會引來這樣那樣的問題,因此大部分捻眾都處于窮困的地境之中,馮思賢雖然能拔出一部款項支援黃淮,但終究是杯水車薪而已。
因此現在黃淮兩岸已經形成了又一次流民大起義的條件,只是這些捻首并沒有信心戰勝虹軍的精銳之師,他們甚至連戰勝建設兵團的勇氣都欠缺,又被下面的捻眾架起來烤,因此不得不聚眾雉河集,借著苗李之亂的機會向馮思賢示威:“只要給我們二三十萬捻眾一條活路,我們絕無造反的意思。”
“沒錯,杜娘娘,大家只是想求一條活路而已,請馮督軍多給我們淮北一點款項,讓大家有錢買種子!”
杜金蟬當即問道:“怎么?現在連種子都買不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