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春風還帶著些冬天的寒氣,只不過葉娘子這條船上卻是人人春風滿面,大家都在談著洞頭島外的那場大捷。
“痛快,真是痛快!幾炮下去,威風八面的玉環營就沒了!”
“現在整個洞頭島已經是咱們的地盤,葉娘子,接下去我們是不是去把瑞安縣拿下了!”
“何止是瑞安縣,這浙江沿海數百里,都要成為咱們的天下了!”
葉娘子站在船頭,笑著回答大家的問題:“何止是浙江,福建我們就不要了?咱們現在可是有上千兄弟,幾十條船,等著我和五爺好好干,即使成不了大事,也可以受了招安,拿個都司守備的世職混著!”
她換了一身勁裝,整艘船還有些槍炮擦過的痕跡,不過現在的她卻是意氣奮發,這艘帆船上都是他的娘家人,最放心不過:“若是五爺成事了,你們人人都是大將軍大丞相!”
只是她的眼睛始終盯著江面上,現在人多了,船多了,人心也變了不少,偏生與玉環營這一場惡戰,葛孟晉船隊的損耗也不少,尤其是多年準備的上等火藥損耗了將近一半。
擊破了玉環營之后,她這支船隊已經是當年蔡牽在海上那個局面,而且在岸上還有支撐,對于滿清來說,比當年的蔡牽威脅更大。
但是她既然敢公然與水師對抗,那也是有著自己的本錢,自從太平天國起事,為了對抗太平天國在水面的優勢,滿清把沿海的水師大部調入了長江,因此沿海的這些水師營實力殘破不堪,象玉環營名義有兩個水師營,額兵九百多人。
可是這一次開仗,玉環營從臺州招集了兩百多水勇,也不過是湊足了五百人而已,戰船也沒有幾艘真正堪用的。
擊敗了玉環營之后,整個溫州沿海已經控制在她的手里,過境的中西帆船,不管是掛什么旗號,都得向葛五這只船隊奉上自己的一份義務,而接下她和葛孟晉準備再進一步,一舉擊破舟山的清軍水師。
只要把舟山的清軍水師擊破,那么整個浙閩千里洋面,就完全是葛孟晉和葉娘子的天下了,只是在那里之前,葉娘子還非得添置十幾門快炮,幾十桶火藥不可。
“五娘子!到了!”
不用本家兄弟提醒,葉娘子已經清楚地看到了磐石寨,在她這個角度看去,磐石寨的五千斤與三千斤火炮都具有極其可怕的威脅,黑呼呼的炮口對準了江面,若是外行人看了,都以為這些大炮威力無窮。
只是葉娘子很清楚,這大炮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甚至還比不上自己船上的快炮:“打出我五娘子的旗號,告訴柳檢點,我葉娘子來了!”
五娘子和磐石寨的關系一向不錯,雖然前次清軍攻擊磐石寨的時候,葛五爺先有見死不救的嫌疑,看到清軍敗退又趁火打劫,但是這并不影響柳暢在水面上十分依賴葉娘子和葛五這支船隊。
沒等磐石寨反應過來,五娘子的帆船已經升起了一面花旗駛近了,朝著寨上說道:“柳檢點,是我們葉娘子來了!”
葉娘子已經在千里鏡內看到柳暢的身影:“檢點倒也知趣!兄弟們,準備上岸,咦?”
她這具千里鏡是在海上救了一個英國冒險家之后,那位冒險家特意送來的贈品,千里鏡把磐石鎮的里里外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可不是她印象中那蕭條的磐石鎮啊!
人來人往,到處都可以看到獨輪車、大騾子,到處都是帶著悍勇意味的男人,到處都是進進出出的鹽包:“咱們幾天沒來磐石寨了,檢點的私鹽生意就做得這么紅火了!”
何止是紅火這么簡單,等上了岸,葉娘子才發現這簡直成了浙閩沿海最大的私鹽集散中心,到處都有維持秩序的紅巾軍,進進出出的也不止是私鹽,凡是官府管制的各種違禁品,都可以在這里買到。
在這里甚至可以買到大量的軍火,子藥、鳥槍、抬槍、長刀、短予應有盡有,柳暢笑著在前面帶路說道:“葉娘子,前次在磐石寨撿了不少軍械,正好有不少人需要這玩意保家護院,便拿出來發賣,生意還不錯!”
葉娘子來磐石寨便是想購買一批黑火藥,想要擊破水師舟山鎮,非得大批火藥不可,她笑著說道:“檢點,您這里生意紅火,我也想湊個趣,買上一大宗火藥!”
“火藥?沒問題沒問題!”柳暢答應一下來:“我前次從清妖繳獲了不少黑火藥,葉娘子開口的話,便勻出一大宗來。”
“不!”葉娘子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東西:“那些都是綠營自制的劣質品,我想要三千斤粒狀火藥!”
柳暢吸了一口冷氣,這葉娘子一開口便是三千斤黑火藥,而且還是質量最好的粒狀火藥,他搖搖頭道:“葉娘子,你這就讓我難辦了,我前面只買了幾十桶粒狀火藥,總共也就是一千來斤,磐石寨一仗消耗了七七八八,實在剩不了幾斤!從哪給你找這三千斤料藥?”
葉娘子掃了柳暢,晃了晃手上的燧發短槍,腳步輕快起來:“檢點莫要自謙,你這里已經能自制粒狀火藥了,據說只比洋人的遜色少許,應當是營務隊的冼隊長制出來的吧?再說了,您上次置辦了那么多桶黑火藥,我們在洞頭島外打了那么多洞,都用了不到一半,您這幾十桿洋槍就用了那么多?”
柳暢沒想到葉娘子這么精明,一下就揭穿了自己底細:“葉娘子,您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這里一天能出多少粒狀火藥,冼隊長一天連軸轉,也就是趕制出五斤粒狀黑火藥而已,還不夠半桶!”
這自制的粒狀火藥,也是這幾天剛剛由洗拿制造出來的,每天的產量不過十斤而已,但對于柳暢來說,有非凡的意義--這是軍事工業的開端。
“我們這邊訓練強度大,半桶黑火藥還不夠全軍一次試射的量。”柳暢咬咬牙說道:“葉娘子,我們合作一向很愉快,我勻你兩桶怎么辦?”
“兩桶怎么夠!檢點你買了五十桶黑火藥,用了至多十桶,那剩下的四十桶分我一半怎么樣,我加一倍價錢來買。”
在洞頭之戰之前,她和葛五爺都以為柳暢敗家,一口氣買下這么多桶黑火藥,而且還是這么高的價格,但是戰事一開,她卻發現柳暢的眼光比自己高明得多,自己多年積蓄下來的粒狀火藥還不夠打一仗大海戰了。
西洋鐵炮加上粒狀火藥,可是她這只船隊戰勝滿清水師的最大本錢,就是加兩倍價格都要多備幾桶。
“多加兩桶!”柳暢苦笑道:“這海口隨時可能被堵住,我得多屯幾桶粒狀火藥,葉娘子,還請見諒!”
“十桶!至少給我十桶,我加兩倍價錢。”葉娘子毫不讓步:“沒有十桶洋火藥,我堵不住舟山來的清妖水師,檢點您也不想看到這個局面吧!”
柳暢回頭看了一眼大江,突然笑逐顏開起來:“十桶便十桶,加兩倍價錢,這十桶火藥是我能提供的最大力度支持了。”
葉娘子答應下來,柳暢卻是大聲叫道:“瞿哨長,快點把德蒙斯伯爵的帆船接過來!葉娘子,這十桶火藥已經是我能提供的最大支持了!”
葉娘子抬頭一看,江面上德蒙斯的那艘西洋帆船正順風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