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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班師回朝

  那是今年第一個飄雪的日子!

  這一場雪下得很大,一夜之間,整個京都就披上了厚厚的銀裝,就算是夜晚,也如白晝一般明亮。不到五更天就已經有人開始起開清掃路上的積雪,“刷刷刷”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傳得很遠,傳到了還在睡夢中的人的耳中,然后,這聲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將熟睡的人喚醒,他們默默地起身穿衣,拿起家中的鏟子和掃把,也默默的加入到了清掃的隊伍中…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整個京都的大街小巷已經清掃的干干凈凈,要不是樹、屋頂上仍有厚厚的積雪,會讓不知情的人以為昨夜的大雪不過是一場夢。

  天色大亮的時候,和一個月前迎接南下御敵,凱旋而歸的南疆將士一樣,街道兩邊站滿了人,今天是北上抵御羌族的北疆大軍班師回朝的日子。和南疆戰場不一樣,北疆戰場沒有迅速結束戰事,他們和羌族對戰近兩個月,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攻堅戰二十多起,好不容易才打退了羌族的南侵,取得了勝利。和南疆更不一樣的是,離開京都的是十萬大軍,而回來的卻只有不到七萬,其中還有七八千的傷殘,可謂是損傷慘重,也是這些年天朝和羌族對戰中最慘烈的戰事之一。傳回來的消息中說,在戰場陣亡的普通士兵三萬二千六百余人,中下等將官死傷一百二十余人,而這些人大多是在最后決定性的一戰中陣亡的,其中北疆大軍的主帥,齊云侯陸博涵的長孫也在這一戰身亡。

  城門大開之后,所有的人都沒有挪動身體,更沒有像迎接南疆班師回京的大軍一樣,充滿了歡悅,都只是沉重的等候那些用生命捍衛國家安定的勇士回來。

  大軍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才進城的,為首的自然是齊云侯陸博涵,他的長子陸廷威,次子陸廷堅一左一右,騎馬跟在他身后,他們臉上都沒有笑意,只是凝重的看著前方,慢慢的往前走…自陸博涵起,所有的人左臂上都綁了一塊黑布,那是他們為死去的英靈所能夠表達的最后一點心意,看著他們一樣沉痛凝重的表情,一律的黑色布條,夾道迎接的人群中傳來了壓抑的哭泣聲,那是家中有親人跟隨大軍北上的,他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親人的生死,只是本能的低聲輕泣。

  哭泣聲像是會傳染一樣,越來越多的人忍不住的跟著低泣起來,他們大多都是前線士兵的家屬,身邊知情的人輕聲安慰,卻被他們的悲切所感染,也紅了眼眶…

  面見皇帝,受到了皇帝的獎慰,并將虎符交回,陸博涵父子三人回到齊云侯府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和陸濤羽回來時滿府上下一片歡騰不同,整個府上沉浸在凝重的氣氛中,下人們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什么一樣。

  陸博涵回到府中,卸去了一身鎧甲,換上常服之后就到了侯府的議事廳,家中所有的主子都已經在那里候著了,陸廷威的妾室,平時根本沒有資格到議事廳的秦氏也被特許到場,老夫人讓人在最下面的位置給她安排了一個座位。

  “侯爺,衡兒他是怎么…”老夫人看著滿臉滄桑的丈夫,話沒有說完就說不下去了,雖然和長孫并不是很親,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子,也是從小在眼面前長大的,說沒了就沒了,不傷心是不可能的。

  “衡兒是在最后決戰的時候被冷箭從背后射穿肺部而亡的。”陸博涵嘆了一口氣,道:“他沖在最前面,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沒氣了,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來。”

  陸濤衡的妻子王氏傷心欲絕的哭泣起來,她身邊找奶娘抱著、剛滿周歲不久的兒子看到母親哭泣,也哇哇大哭起來,同樣無法控制自己情緒傷心哭泣出聲的還有秦氏。

  “衡兒的骨灰也已經帶了回來,等過幾天就請人算一個吉日下葬。”陸博涵沒有被他們的哭聲影響,雖然長孫的死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但是他在上戰場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自己和親人死亡的準備。

  “我會安排的,你們這幾日就好好的休息吧!”老夫人知道陸博涵這話是對自己說的,長孫的死讓她感到傷心,可也沒有覺得天就塌了下來,要知道她并非只有陸廷威一個兒子,不過另外一個兒子還沒有來得及成親,就死在了疆場之上,相比之下,衡兒幸運很多,起碼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后代。

  “嗯!”陸博涵點點頭,然后看著坐在跟前一直沒有說話的陸濤羽道:“羽兒看起來長大了很多,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了,看來你在疆場上也得到了不小的磨礪。你這次能夠活著回來并立下馬海寧不得不承認的首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前后因果我都聽說了,你覺得你能夠有今天最重要的是什么?”

  “孫兒運氣好!”陸濤羽恭敬地道,如果不是因為他好運,和順姐兒議婚的話,他不會得到金絲軟甲,與蠻族皇子狹路相逢就不是他的好運,而是厄運了。

  “我就擔心你會這樣想!”陸博涵看著他正色道:“你以為是你的好運成就了今天的一切嗎?錯了,是你一直以來的努力才能讓你立下這份功勞。如果不是因為你一直以來的努力讓人看在眼中,欣賞你的才能,那么你就不會有貴人相助;如果不是你平日里下的苦功,你又怎么能從南蠻大營附近將人擒拿,然后帶著他殺出重圍和追殺,回到大營,立下功勛?羽兒,你不驕傲自滿我很高興,但是更不愿意你抹殺自己的努力。”

  “孫兒知錯了!”陸濤羽臉色一正,心里也充滿了淡淡的喜悅,他現在很需要一個人肯定他本身的能力,而不是說他能夠立下功勞全都是依靠那金絲軟甲,陸博涵是他的祖父,更是他心中最敬仰的人,這番話對他來說無疑是金玉良言。

  “雖然我也是這么想的,但這話卻不是我說的,而是郭懷旭轉告的。”陸博涵看著孫子,正色道:“這話也說到了我的心里頭,我在北疆知道你立功的前后經過之后,嚇出一身冷汗來,也忍不住的慶幸,要不是自小對你的要求就特別的嚴格的話,我真不知道你會出什么樣的事情。你大哥出事已經讓我和你父親的心都碎了,要是你再出什么事情的話,我們真的是連支撐下去的希望都沒有了。”

  “孫兒明白!”陸濤羽有些激動,郭懷旭轉告的?那么說這番話的人是順姐兒嘍,原來那個最能理解自己的人就在自己身邊。

  “你明白就好!”陸博涵點點頭,然后看著傷心哭泣的王氏道:“芙靈,衡兒已經沒了,但這個家還在,你也還有雋兒,為了陣亡的衡兒和年幼的雋兒,你都要盡快振作起來,不要過度悲傷了。”

  “孫媳知道!”王氏悲切的起身回話,從昨晚聽到丈夫的噩耗開始,她就沒有斷過眼淚,雙眼腫得有核桃大,臉色更是蒼白得讓人擔憂,也不知道她能否支撐下去。

  “你要是力不從心的話可以讓你婆婆幫著你暫時照料雋兒,不要把你自己給熬垮了。”陸博涵嘆了一口氣,當初他就不滿意兒子為長孫選的這個媳婦,人才家世確實不錯,可卻陰郁了些,軟弱了點,經不起事,要不是陸廷威堅持,而自己對長孫本來就有所疏忽,沒有過多干預的話,她也不一定就能進門。

  “害死了我兒子還想害我孫子嗎?”王氏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秦氏就暴跳起來,平時總是病歪歪的人爆發出所有人都以外的氣場,她瞪著陸博涵嚷嚷道:“就算他有我這個婢女出身的生母,就算他是庶長子,搶走了二少爺的光環,可他終究還是您的親孫子,你們為什么那么偏心,要害死我的衡兒啊!”

  “你胡說什么!”陸廷威沒有想到平日里溫婉小意,被蒙氏瞪一眼都嚇得不敢動彈的秦氏居然敢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場合沖著父親這般無禮的說大不敬的話,他呵斥一聲道:“你得了失心瘋了嗎?衡兒是我的兒子,誰會害他?”

  “你當他是兒子,別人呢?”兒子沒有了,秦氏現在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顧了,她看著陸廷威道:“別以為我被你們關在家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們把齊云侯府家傳的寶貝軟甲給了那個除了出身以外,什么都比不上衡兒的廢物,讓他在南疆立了大功,在皇上面前都露了臉。要是我的衡兒有寶甲護身的話,死的人絕對不會是他,而是這個靠著寶甲立功的廢物,學武藝他沒有衡兒能吃苦,讀書識字他沒有衡兒用功,我的衡兒才是侯府最出色的少爺…”

  “你閉嘴!”陸廷威被她一口一個廢物說的火氣直冒,衡兒是很出色,很用功,可他屬于勤能補拙的人,而羽兒才智敏捷,絕對不是衡兒的勤快就能比得上的,更何況,頭上一直有那么一個出色的庶出兄長,羽兒從來不敢懈怠,他雖然比衡兒小了兩歲,可除了實戰的經驗稍差一點之外,還真的沒有什么地方遜色的。不過,關鍵的不是這個,而是…

  “你說什么家傳寶甲?難道羽兒沒有說嗎,那是一位貴人在他出征之前特意借給他的!”

  “你還想騙我嗎?我才不相信有什么貴人會看上那個廢物,那些話不過是你們編出來騙人的!你們騙得了世人,卻騙不過我去。”秦氏看著陸廷威,眼睛中沒有了以他為天的神情,嚷嚷道:“兒子已經沒有了,你們不能在搶走我的孫子,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孫子落到那個又蠢又笨有歹毒的女人手里的!”

  “把她捂了嘴帶下去,在這里這樣嚷嚷像什么話!”老夫人見她越說越難聽,立刻讓婆子們把她的嘴堵上壓了下去,看著掙扎不休的秦氏,陸廷威覺得無比的陌生。

  “芙靈,你說說你的意見吧?”老夫人看著似乎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只是一昧的哭泣的王氏眼底一寒,看來這個家又要不平靜了。

  “孫媳會好好的照顧雋兒的!”王氏盈盈跪下,悲悲切切的道:“我知道我愚笨了一些,可我現在只剩雋兒了,要是我實在照顧不過來的話,會請婆婆幫忙的。”

  “唉~”老夫人嘆了一口氣,看看臉上爬上了疲倦的陸博涵,再看看失望、傷心和震驚交錯的陸廷威,道:“那就這樣吧!今天大家都累了,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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