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修和王禪并肩走出了胡市,走進了護烏桓校尉府,正要分手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已經喝得有些高的王禪:“大人,那個槐縱真是烏桓人?”
王禪有些迷糊,嘟嘟囊囊的說道:“應該…是吧。”
“應該是?”劉修吃了一驚:“你以前沒見過他?”
王禪打了個趔趄,扶著柱子才站穩,又打了個酒嗝,這才說道:“沒見過,今天是…第一次見。”
劉修激零零打了個冷戰,腦子里像是一道閃電,一下子明白了。他一把抓住王禪的衣領,壓低了聲音說道:“王大人,想不想立個大功?”
“立功?”王禪愣了一下,又傻笑起來:“立功誰不想,我又不是傻兒。”
“那好,你現在帶著人去堵那個槐縱,我有七成的把握可以讓你立功。不,九成。”
王禪還是沒明白是怎么回事,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什么功?”
“那個槐縱不是什么烏桓人,他很可能是檀石槐的長子槐縱。”
“呃——”王禪倒吸一口冷氣,酒頓時醒了大半,他猛的站直了身子,反手揪著劉修的衣領,厲聲道:“此話當真?”
“我不管說肯定是,但有九成的把握是。”劉修嘿嘿一笑:“我聽幾個人說過此人,不僅是名字像,而且外形也像。他很可能就是鮮卑人的太子槐縱。”
劉修這可有點慫恿的味道,要知道鮮卑人其實并不存在什么太子一說,甚至沒有父傳子的說法,大人也好,大王也好,都是強者為尊,并沒有規矩說老子是王,兒子一定也是大王。要是換在平時,王禪肯定不屑一顧,可是現在王禪卻根本不去分辯這些,他沒等劉修說完,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叫道:“全體集合——”
這一聲一吼,那些東倒西歪的軍官們頓時愣住了,片刻之后,他們全都推開身邊的親衛飛奔起來,一邊跑一邊七嘴八舌的吼道:
“集合——”
“集合——”
很快,留守的從事張武匆匆趕了過來,上前就給王禪一個耳光,大罵道:“你老母的瘋了,大半夜的示警…”
王禪一邊跑一邊叫道:“張從事,快點讓他們開門,檀石槐的兒子就在城外。”
張武一聽,愣了一下,下一刻就飛奔起來,緊緊的跟著王禪,瞪著眼睛大喝道:“你再說一遍!”
“說你老母啊。”王禪氣得大叫,一把推開張武,唾沫橫飛的大罵道:“檀石槐的兒子就在提脫的帳篷里,去遲了,他跑了你負責?”
張武連臉上的唾沫都來不及擦,眉開眼笑的沖上了城樓,一邊喊叫著,一邊親自搖動了轱轆,拉起了懸門,時間不長,剛剛成形的三百多騎在王禪的帶領下沖出了東門,隨即更多的人在城內集合。
劉修等人目瞪口呆,心道這幫軍漢也太猛了吧,個個跟嗑了藥似的,也不怕搞錯了?
盧敏披著衣服走出門,看著門外正在集合的士卒,也吃了一驚:“怎么回事,有胡人來襲?”
有些興奮的劉備把剛才的事情一說,盧敏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這槐縱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到寧城來?”
“嘿嘿,師兄,這里面的事兒多了。”劉修冷笑道:“提脫敢做出這種事,未免也不太把護烏桓校尉府放在眼里,夏大人要是聽到這個消息,非要起兵討伐烏桓人不可。寧城…不太平了。”
盧敏長嘆一聲,搖了搖頭,裹緊衣服回了房:“胡人已經虎視眈眈,可是我們卻還覺得天下太平呢。總覺得胡人還遠,卻不知道人家已經到了我們眼皮子底下。”
劉修正要說話,忽然覺得一陣寒意,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冷顫,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門外,卻什么也沒看到,不由的自失一笑:“這寧城的夜風也太冷了,這才是初秋,風就跟刀子似的刮人。”
他走過去掩上門,剛準備插上門栓,門忽然猛的被人推開了,險些撞中他的鼻子,他向后一跳,看著沖進來的張飛斥道:“你怎么回事,先生我差點被你破相了。”
“先生!”張飛顧不上多說,拉著劉修就往外走,劉修疑惑不解,只得一邊跟著張飛飛跑,一邊問他是怎么回事,等他跑到府門外,看到倚在建鼓旁的那個血人,他一下子愣住了。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片刻之后,他撲了上去,一把將那人抱在懷里,顫聲叫道:“敦軍侯,這是怎么回事?”
敦武渾身是血,氣如游絲,他努力的睜開眼睛,看著急得臉變了色的劉修,用盡渾身的力氣,吐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小心…竇…家。”
“竇家?竇家怎么了?”劉修大聲叫道。
“小…心,他們…要…殺…殺…”敦武話音未落,口中涌出一口鮮血,頭一歪,手無力的垂了下去,鮮血噴了劉修一頭一臉。劉修看著已經氣絕的敦武,腦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敦武剛才用盡最后力氣說的那幾個字:
竇家要殺我?就因為打架丟了臉,他就要殺我?
劉備也跟了過來,一看到劉修的模樣,先是嚇了一跳,再看看劉修懷中的敦武,大吃一驚:“這…這不是毛家的武軍侯么?他怎么…怎么在這里?”
張飛拉住他,搖了搖頭,示意他看劉修的臉色。劉修臉上全是血,能看到的只有一雙眼睛,他的眼睛瞪得溜圓,瞳孔中全是熊熊的火焰,嘴角、眼角一陣陣的抽動著,顯然異常猙獰。
“這個人拼了最后一口氣,來向先生報警,說竇返那豎子要殺先生。”
“他敢!”劉備眉毛一豎,大聲喝道:“冤有頭,債有主,這事兒是我惹出來的,他要找就來找我,干嘛要殺大兄?他老母的,我明天就先去宰了他!”
“住口!”盧敏和毛嬙也趕了過來,老遠就聽到劉備大喊大叫的要殺人,不禁沉下臉喝了一聲。他本待要再批評劉備兩句,可是一看到劉修的模樣,和毛嬙互相看了一眼,再也顧不上說劉備,三步并作兩步的趕到劉修面前。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毛嬙先倒吸一口冷氣:“武軍侯?”
“德然,這是怎么回事?”盧敏急得臉都白了。
“師兄。”劉修抱起敦武的尸體,轉身向府內走去,一邊走,一邊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要殺了竇家那小子,我一定要殺了他,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