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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未雨(上)

  把耳朵緊緊地貼在書房窗欞上的徐嗣諄只覺得臉上濕漉漉的。

  他直起身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準備用衣袖擦眼睛,有yù色繡白蘭hua的帕子遞到他的跟前:“四少爺,沙迷了眼,還是用帕子擦一擦的好!”

  明快而簡潔,是琥珀的聲音。

  難怪母親把她屋里一個管事媽媽的位置一直給她留著。

  徐嗣諄挺了挺脊背”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接過帕子擦了擦眼角,重新把帕子還給了她:“我們出去吧!”然后昂挺胸地出了書房。

  這樣多好!

  一家人高高興興的!

  琥珀望著徐嗣諄的背影微微一笑,捧起手中的青hua瓷hua盆跟了上去。

  十一娘正攬著徐嗣誡的肩膀站在屋檐下。

  西下的余光照在他們的身上”像鍍上了一層金箔,有種靜謐的美好。

  徐嗣諄不由放慢了腳步。

  有道紅色的身影像風似的刮了進來:“娘,娘,娘,我回來了!”謹哥兒嚷著,沖進了十一娘的懷里。

  黃xiaomao、王二虎、長安,隨鬼…,…嘩啦啦地跟了進來,打破了庭院的安寧。

  十一娘放開徐嗣誡,低頭笑望著滿頭大汗的兒子:“白云觀好玩吧?”

  “好玩,好玩!”謹哥兒說著,朝身后伸手,黃xiaomao立刻把身上的包袱遞給了謹哥兒”謹哥兒一屁股就蹲了下去”在地上打開了包袱,“這個是黃楊木梳子,給娘的;這個是甜白瓷的筆架,是給四哥的;這個黃色的琴穗,是給五哥的,這本《道德經》是給二哥的”這個鑒銀的手鐲,是給二嫂的;這朵大紅色牡丹娟hua,是給祖母的;yù蘭hua給二伯母…”他包袱里零零碎碎大堆東西,“茶葉是給爹爹的,鎮紙是給五叔的”香熏爐是給五嬸嬸的,木刀是給七弟的,撥浪鼓是給八弟的,胭脂盒是給二姐姐的…”給家里每個人都帶了禮物。

  徐嗣諄和徐嗣誡接過禮物,紛紛向謹哥兒道謝,特別是徐嗣誡,還笑著摸了謹哥兒的頭。

  “不謝,不謝!”謹哥兒瞇瞇笑著”翻出一個紙匣子打開,從滿滿一匣子石榴絨hua里拿出一朵遞給琥珀:“這是給你的!”

  琥珀面露喜驚:“我,我也有!”

  “是啊!”謹哥兒說著,把紙匣子塞到了琥珀的懷里,“其他的,讓宋媽媽、秋雨他們拿去分了吧!”眼角瞟見立在一旁的碧螺,又道,“碧螺”你們也有份。”

  反正他買了很多。

  “哎喲!”碧螺忙曲膝行禮。

  院子里氣氛熱鬧起來。

  謹哥兒拉了十一娘說著去白云觀的情景:“…師兄說,行禮的時候要左手捏著右手的大拇指抱拳…敬香要從后往前敬…進門的時候不能走中間的門”要從兩邊進去…”

  十一娘認真地聽謹哥兒興奮地說東說西,不時應上一句“是嗎”、“真的”,謹哥兒越說越高興,連看雜耍的時候他丟了十文錢的事都告訴了十一娘。

  徐嗣諄見謹哥兒的話說不斷,大家都這樣擁在門口,讓人看到了還以為出了什么事。他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打斷了謹哥兒的話:“你餓不餓?我讓廚房做了炮魚。

  六弟不如梳洗一番,等會也好用晚膳。然后我們再一起去給祖母問你,你也可以把買回來的東西送給大家。你看怎樣?”

  “好啊!”謹哥兒笑著拽了十一娘的手往外走,“娘,你給我洗澡!”一副要回去的架勢。

  這怎么能行!

  眼看看到了晚膳的時候,怎么能讓母親和六弟空著肚子回去!

  徐嗣諄忙攔了謹哥兒,對十一娘道:“母親,就讓六弟在我這里梳洗吧!我讓碧螺去給六弟倒水”讓綠雪給六弟拿衣裳。”

  先前徐嗣諄已吩咐廚房準備飯菜了,還特意做了蝙魚。十一娘也沒有準備走。

  “行啊!”十一娘笑道,“那我們就借你的凈房一用。”

  徐嗣諄松了口氣,笑著吩咐碧螺和綠雪。

  謹哥兒卻輕輕地拉著母親的衣袖,在母親的耳邊低聲道:“娘,我們還是回去吧!”

  “怎么了?”十一娘輕聲問他。

  他扭捏了一會,才xiao聲道:“娘,我,我不要吃炮魚。我要吃雪里紅包子!”

  十一娘愣住。

  謹哥兒已道:“我看見白云觀外面有包子賣,這么大的個!”他用手比劃著,“包子上還點了個xiao紅點。說是用雪里紅五huarou做的包子。可趙先生說我不能吃外面的東西——”他說著,仰了頭望著十一娘,“娘,我想吃雪里紅的包子!”讒得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樣子。

  xiao孩子的好奇心重,總覺得外面的東西比家里的好吃。

  十一娘不由失笑,問謹哥兒:“現在做雪里紅五huarou包子還得來及嗎?”

  “這有什么難的!”謹哥兒的聲音雖然xiao,大家都仔細地聽著他們母子說話,自然聽了個一清二楚。徐嗣諄笑道,“你快去淋浴。等你梳洗出來,熱騰騰的雪里紅包子就端上桌了。”

  謹哥兒高高興興地隨著十一娘去了凈房。

  徐嗣誡拉著徐嗣諄去了書唐“四哥!”他顯得有些激動,“母親說,說她也擔心我長大了不認她,…還說,我是她兒子,不管怎樣,她都不會把我讓給別人的”

  徐嗣諄就佯裝不悅的樣子輕輕地朝著他的肩膀捶了一下:“我就說,讓你別擔心。母親都這樣說了,你以后可不能自尋耐煩了!”

  徐嗣誡重重地點了點頭:“我以后一定會好好孝順母親的…會好好讀書,像二哥那樣,中秀才,中舉人…再也不去唱戲了,讓母親為難了——”

  他說著自己的要算。

  琥珀則和碧螺收著謹哥兒丟在地上的東西。

  碧螺忍不住摸了摸戴在手上的石榴絨hua:“六少爺越來越像四夫人了…四夫人待人也十分大方!”

  這還用你說!

  琥珀笑而不答”問她:“你們有幾個人?先挑幾朵去戴吧!”

  碧螺數了幾朵拿去了屋里。廚房邊端了包子過來。

  謹哥兒和十一娘還沒有出來。

  徐嗣諄看著那包子倒有謹哥兒說的那么大,只是沒有點上紅點道:“家里有紅曲嗎?”

  端包子的婆子笑道:“四少爺說的是點個喜啊!我這就去拿。”說著,轉身端了一xiao碟紅曲來,用mao筆沾了往上點。

  素白的包子因此有了幾份顏色,好看了很多。

  徐嗣諄看著有趣,笑道:“我來!”

  婆子忙將筆遞給了徐嗣諄。

  徐嗣諄點了幾個把筆遞給徐瑁誡:“你也試試!”

  徐嗣誡學著點了幾個點,笑道:“不要說六弟了,就是我看著,都有些嘴讒起來…,…”他的話音未落,門口一陣響動,隨后有個嚴厲地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兩個愕然地抬頭,順聲望去,就看見徐令宜眉頭微蹙地站在門。神色肅然。

  “父親!”徐嗣諄和徐嗣誡忙上前行禮。

  徐令宜眼角瞥過徐嗣誡丟下的mao筆,沉聲道:“都這么大了,怎么還像孩子似的。拿著mao筆點喜…”,頗有些不悅,“虧你們想的出來!”

  五弟剛剛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爹爹這樣喝斥他,他會不會因此覺得委屈呢?

  徐嗣諄有些擔心。忙解釋道:“是我看著外面賣的包子上面前點著喜——”一句話沒有說話,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

  他的眼角不由瞥了過去,看見了徐嗣誡的手。

  “父親是我不對!”徐嗣誡高聲道,“我以后再也不會了!”

  他的聲音清朗,哪里有一點點的不悅。

  徐令宜神色微霧:“你母親昵?”

  無緣無故的,怎么跑徐嗣諄屋里來吃飯?

  “在給六弟洗澡呢!”徐嗣諄忙道。

  徐令宜微微頜,去了凈房。

  “五弟!”徐嗣諄忙道“父親一向這樣…”

  徐嗣誡朝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多說:“父親把我當成自己的兒子,才會這樣訓斥我才會要管教我!”他嘴角綻起個柔柔的笑意,“四哥,你說的對。是我自己太多心了!”他大聲道,“我以后再也不會這樣了!”

  第一次,他這樣自信地說話。

  第一次,他覺得心里這樣的踏實。

  徐嗣諄不明白,但徐嗣誡能夠放下這件事總歸是件好事!

  他笑著拍了拍徐嗣誡的肩膀:“那就好!”

  徐嗣誡朝著徐嗣諄笑著點了點頭。

  九月初九在凌穹山莊設家宴。

  十一娘主持中饋,一早就帶著幾個孩子到了。項氏在山腳迎了太夫人和二夫人。

  剛坐下五房的人上了山。

  徐令寬牽著八歲的歆姐兒走在最前面,五歲的詵哥兒拿著把木劍揮來揮去、蹦蹦跳跳地走在中間三歲的誠哥兒被rǔ娘抱在懷里,和五夫人并肩而行。歆姐兒不知道看見了什么,停下腳步指給徐令寬看。徐令寬就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不時笑著低頭和她說上兩句。訖,哥兒看了,也湊熱鬧似地跑去看。誠哥兒看了,在rǔ娘懷里扭著身子要過去。五夫人就抱著誠哥兒過去。一家人笑呵呵地在那里停留了片刻,這才往上爬。

  依在穹凌山莊美人倚旁的徐碉誡心中浮起一道漣漪,但很快,這漣漪就被十一娘的聲音驅散:“誡哥兒,你去看看,你五叔他們怎么還沒有來?”

  徐嗣誡回頭,看見一雙平靜卻充滿了信賴的眸子。

  “好!”他笑著轉身迎上了徐令寬,目光坦然地望著徐令寬喊了一聲“五叔”:“母親正擔心您怎么還沒有來呢?”

  徐令寬不禁眉角微挑。

  徐嗣誡平時見到自己總是有些畏手畏腳的,怎么突然變得…

  念頭一閃,徐嗣誡己和他越身而過。

  “詵哥兒,六弟等你好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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