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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安十五年的春天來臨了。
今年比起往年。天氣要冷得多,一個月前還在下雪,半個月前仍要穿棉衣,但忽然吹來了一陣暖風,天地間就仿佛變了顏色,草兒綠了,花兒開了,樹枝長出了新枝葉,太陽從厚厚的云層后鉆了出來,發出溫暖耀眼的光芒,女孩兒們身上新換的薄薄春衣,宣告著春天終于姍姍來遲。
這是春瑛穿越到這個世界后的第五個年頭。再過不到兩個月,她這個身體就要滿十六周歲了。雖然外表猶嫌稚嫩,但在周圍眾人的眼里,她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有時候,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還是挺滿意的,五官算不上驚艷,卻也清秀可人,兩彎細眉,眼睛明亮。鼻梁挺直,唇色紅得很自然,比穿越前更富青春氣息。
托古代污染少化學品少的緣故,她的膚質不錯,沒什么痘痘,也沒有黑頭,只是算不上白晳細膩;而頭發則是又黑又密,卻略嫌柔順度光澤度不夠。她有心給自己做一點護理,卻又煩惱于原材料不易得,且人身自由有限,時刻活在別人眼皮子底下,只能將就古代丫環們愛用的幾樣基礎護理品:雞蛋、頭油、鴨蛋粉,外加從小廚房順來的小黃瓜。
還好,她平時很重視運動,沒事也要討點差事到府中各處跑跑腿,因此身材秾纖合度,跟其他人相比,又顯得腰竿更挺拔些。她并沒有注意到別人投擲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只是單純地想到:身體好,就是的本錢呀!
春瑛手搭涼棚,看了看天上的陽光,覺得曬的程度還不算厲害,應該不用回頭多拿一把傘,便拿好手中的紈扇,迎著微風,往花園方向走去。
她先到了小山腳下,發現表小姐等人已經離開了那里的花圃。忙扯住一個路過的丫環問了,才知道她們的去處,忙轉向小湖的方向,隔了老遠,便已聽到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二小姐宜君踩在秋千上,不停地叫著丫頭們推高,隨著秋千前后擺動,她那櫻草綠色的繡花裙擺在風中翩翩揚起,映襯著海棠紅的紗衫,仿佛一只花蝴蝶般。霍漪在底下一直笑著看,旁邊的三小姐惜君卻望得臉色發白。不一會兒,宜君的丫環們擔心她體力不支,七嘴八舌地勸了,她才勉強放緩了速度,慢慢從秋千上下來。
宜君從翠玉手中接過絲帕,呼了一口氣:“真痛快!果然好玩!表姐和三妹妹要不要試試?”
霍漪笑著搖頭:“我今兒的穿戴不大合適,以后再說吧,橫豎這秋玉已經建好了,幾時來玩都行。”
宜君見她今天穿的只是家常衣裳,唯有頭發梳了個別致的式樣,似乎不大穩固。也不強求,轉而盯上了妹妹惜君:“你上去試試?”見惜君搖頭,她便皺了眉:“表姐只是今天不試,下回還會玩的,你就連試試的膽子都沒有?!”她指了指周圍:“你瞧這地上的草有多厚?!這秋千又結實,我蕩了這么久都是牢牢的,況且我們還有這么多人在,難不成還會摔著你?!”
惜君只是一味搖頭,眼淚都快要出來了,宜君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你哭什么呀?!不肯就不肯,好好說不行么?!別人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霍漪忍住笑意,柔聲勸道:“二妹妹,三妹妹只是性子靦腆些,你一向盡知的,何必為難她?”
宜君急道:“表姐,我如何不知道她是靦腆?可她也靦腆得太過了!我是她姐姐,不是老虎,不會吃了她,她在我面前卻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到了外頭,豈不是丟盡了我們家的臉?!”又朝惜君罵道:“你就是這個懦性子!一點大家小姐的氣度都沒有,怪不得連丫頭婆子都要欺負到你頭上!”
惜君臉色蒼白地低下頭,她的丫環月牙兒看不過去了,站出來道:“二小姐,您這話說得有失公允,我們小姐從來都是敬著姐姐們,才不敢沖撞了您,連太太都說我們小姐懂禮呢!況且我們待小姐忠心耿耿。幾時欺負到她頭上了?!您可不能亂說,叫太太知道了罰我們。”
宜君冷笑著要開口駁回去,霍漪見了不好,給了坐在亭中的荊氏一個眼色,荊氏便笑著走過來道:“好了,大家玩了這半日,也該累了,快到亭中坐著歇歇。二妹妹,你方才出了汗,還是快回去換一身衣裳吧,不然回頭你又要喊頭痛了。”
宜君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正玩得高興呢,回去做什么?我沒出什么汗,況且我身體好著呢!”
荊氏也不多勸,只一手拉著她,一手拉著惜君,往亭子里走,霍漪慢慢地跟在后頭,到了亭中,便在桌邊的石椅上坐下。
春瑛早在一旁等候許久了,見狀忙放輕腳步走過去,送上扇子:“小姐,您的扇子。”霍漪微笑著接過,又輕輕一扇。春瑛心神領會地退下。
不料宜君見了春瑛,便笑著扯住她,道:“你這丫頭,怎么也不到我院里玩去?前幾天你做的那個什么花果茶,味兒極好的,我正想要叫你多煮幾回給我喝呢!”春瑛愣了愣,眼睛就忍不住瞥向霍漪那邊。
因霍漪與表姐妹們常常來往,幾個人的丫環早就混熟了,只是春瑛總記得二小姐是二少爺的同胞親妹妹,心里有些疙瘩,因此只是保持著面上的殷勤。私下不大往她那邊走動,一聽到宜君這么說,下意識地就想知道霍漪的意思,除非后者同意她才會去。
宜君哪里知道這許多內情?只以為春瑛是顧忌著現在的主人,便一撇嘴:“你還是我們家的人出身呢,怎的就胳膊往外拐了?難不成我想吃你一壺茶,你還不肯答應?!”
荊氏笑道:“你這丫頭混說什么呀?快給你表姐賠不是!春瑛是她的使喚丫頭,你要叫人做活,總得先問過主人不是?春瑛做丫頭的尚且懂禮,你一個小姐怎的就冒冒失失的?”
宜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霍漪便笑道:“不妨事,二妹妹只是口直心快罷了。”又對宜君道:“我這個丫頭,原是你們家的人,你要使喚她,本是應該,只是我還要她做事,不能白白便宜了你。方才大表嫂在這里擺棋譜,我們就借她的棋下一局,若是你贏了,我便把春瑛借你一日,若是我贏了…”
“那我前兒得的三絕碑摹本就歸你了!”
“好!”霍漪一口答應,“春瑛,收拾棋盤!”
春瑛按捺下心中的情緒,微笑著福下身:“是。”便將石桌上的棋子棋罐整理好,擺放在兩人面前。
宜君先動手猜先,霍漪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揀了兩顆黑子,結果是宜君執白先行。宜君一開始就擺出攻勢,氣勢凌厲。霍漪淡定應對,初時勢頭略遜,卻慢慢地轉化為優勢,在不知不覺間,已圍困住宜君的大龍。宜君一味猛攻,等發現自己落入圈套時,便有些手忙腳亂,左支右絀,最終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挽回大局。只得把手中的棋子扔回罐內,泄氣地嚷道:“我輸了!”
霍漪笑瞇瞇地說著“承讓”,示意春瑛收拾棋子,才大方地道:“我也愛吃那花果茶,正想著叫春瑛閑了再煮一回,不知大表嫂、二妹妹、三妹妹可有興致前來品嘗?”
宜君又是咬牙,又是笑地說:“表姐,我真是拿你沒辦法了!”然后推了推妹妹:“聽見了沒有?表姐請我們去做客呢!”
惜君仿佛剛剛從沉思中驚醒,嚇了一跳:“咦?啊,是!多謝表姐。”
宜君皺眉:“你又在發什么呆?!都跟你說過多少回了?要好好聽人說話!”
惜君縮了縮脖子,小小聲說:“是,二姐姐…”
宜君的眼神看起來快要打人了,荊氏忙去拉她,霍漪在一旁笑著,忽然望見有個年輕女子走了過來,穿著一身水紅褙子,卻是二少爺的通房織畫。
織畫走到亭前,有些怯怯地望了望亭中,躊躇著不知該不該開口。霍漪看了春瑛一眼,便垂下眼簾,春瑛只得代替她提醒宜君:“二小姐,似乎有人來找你。”
宜君轉頭去看,皺著眉問:“怎么是你?有什么事?!”
織畫驚喜地走上前來施禮道:“二小姐,姨娘讓你去呢,她說…她說…”怯怯地偷看了荊氏一眼,“她說有要緊事跟你商量。”
宜君不耐煩地揮揮手:“沒瞧見我正忙著么?!有事等我回去再說!”便不理會她了,只是扯了扯春瑛的袖子:“這回要煮的茶,方子跟上回不一樣,行么?你說過有許多種配方的。”
春瑛笑著回答:“行,二小姐想要喝什么樣的?只是這時節的果子不多,許多茶都做不了。”
她們在這邊興致勃勃地談著花果茶,織畫那頭卻急得不行,忍不住再開口叫:“二小姐…”
“你還在這里做什么?有事就說!”
“姨娘要說的是…是…”織畫再偷看其他人一眼,一咬牙,“是二少爺!方才侯爺跟太太商量,要把二少爺接回來呢!姨娘特地請您去商量這件事!”
宜君猛地站了起來,驚喜過后,卻又有些茫然。這個二哥自從那年科舉失利,便漸漸失去了祖母和父親的歡心,后來又接連惹出種種事端,還訂了一樁高攀的婚姻,可沒過多久,便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傳言,被送到城外田莊上去了,除了姑母去世時趕回來奔過喪,便一直在外頭。她起初是很難過的,畢竟這是她的親兄長,又一向疼她,可是時間長了,她幾乎已經將他忘在了腦后,現在,他終于能回來了嗎?是僅僅暫住幾天,還是永遠留下來了呢?
想到這里,她也沒心情再玩下去了,忙向嫂嫂和姐妹們告罪,便隨織畫走了。留下荊氏、霍漪等人在原地,心中卻是各有思量。
春瑛暗暗皺眉,才過了三年清靜日子,二少爺又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