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五章乘涼 主院上房,荀卿染正在聽許嬤嬤的稟報。
“…五姑奶奶的人已經回來了,姚氏母女,讓五姑爺的人帶走了。”許嬤嬤道。
“哦,是怎么回事?”荀卿染不由得放下茶杯問道。
“是五姑爺先帶著人到了地藏庵,要帶那母子三人走。庵里的尼姑不答應,說是奉了夫人的令,沒夫人的話,不能隨便讓人帶了那三人走。五姑爺沒法子,就留了幾個人在庵里,自己來總督府見奶奶。后來五姑奶奶的人去了,庵里的人見有總督府的人,就讓五姑奶奶的人將那母子三人帶了出來。然后,五姑奶奶的人就將那母子三人交給五姑爺的人了。”許嬤嬤答道。
“五姑奶奶可知道了?”
“回奶奶,已經知道了。看樣子,還是五姑奶奶如此授意的。”
荀卿染點點頭,“我知道了。”
桔梗、麥芽兩人在旁伺候,也聽了這話,都有些納悶,“方才在地藏庵,五姑奶奶一副要吃了姚氏的樣子,怎地現在如此處置?”
荀卿染和許嬤嬤對視了一眼,齊婉容的心思,也并不難猜。
管他那,荀卿染心想,勢可以借給齊婉容,而且已經借了,齊婉容手里一副大小通吃的好牌,不管怎樣玩都是穩贏的局面,誰讓人家有超級外掛,平西鎮土皇帝齊攸這樣的老哥那。
“奶奶,五姑爺在前院等了這半天,方才求了小廝往二門里送信,要求見奶奶,說是若奶奶不便見他,讓他見見五姑奶奶也成。”許嬤嬤又對荀卿染道,“奶奶看,是否要見他。”
“先晾著吧。”荀卿染道。她可沒有那個心思聽馮登科如何辯解。“五姑奶奶那邊有什么動靜?”
“五姑奶奶到了木蘭院,就說要小睡一會,又悄悄打發人到前院去看五姑爺的情形。”
“人讓大爺的人帶走了?”
木蘭院,齊婉容斜倚在榻上,問地下站著的一個婆子。
“是的,按著奶奶的吩咐,奴才將那賤人交給大爺的人。大爺如今在前院,打發人來送信要見奶奶。說都是誤會,要跟奶奶解釋清楚,讓奶奶別上了姚氏那惡婦的當,壞了夫妻的情份。”那婆子陪笑著道。
“真當我是泥捏的,這話他也不是第一次說了。”齊婉容冷笑道,“以為我真的那么好哄騙。”
“這次不同上次,”那婆子道,“這次鬧到夫人跟前,大爺是真的怕了,急成那樣,是怕大人知道。這次該是能徹底斷絕了。”
“且讓他著急去,看他以后還敢不敢這樣。”齊婉容面有得色道。
“依奴才看,大爺對奶奶是好的。那姚氏的事,大爺是做差了,只是,姚氏是什么好人,故意挑撥大爺和奶奶也是有的,這樣的把戲,奴才也是常見的。奶奶總要拿穩了主意,別打老鼠傷了玉瓶。”那婆子陪笑道。
“我有分寸,你退下吧。”
已經是掌燈時分,馮登科依然在總督府偏廳內。
“大爺,咱們這要關門落鎖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進來陪笑道。
馮登科愣了一下,他托人往里面通傳了幾次,都是好無消息,荀卿染即不說不見,更沒說要見他,齊婉容那邊,他也使了銀錢疏通,卻也沒得到什么消息。他在這坐了半天,只得了一杯茶,晚飯更沒人給準備,那伺候的小廝們似乎忘了還有他這么一個客人,現在卻是逐客的意思。
“有勞管家,”馮登科陪笑說道,“我先回去,明天再來。”
主院上房,荀卿染自是得了消息,聽說馮登科已經走了,并沒放在心上。
“四爺今天不知在哪露營,雪團也不知道抓到獵物沒有。”臨睡前,荀卿染想到。
這天荀卿染午睡剛起,齊婉容就來了。
“這屋里憋悶,咱們到花園去乘涼吧。”荀卿染道。
“湖邊的亭子那風景最好,正安排人在湖里采蓮子、菱角,挖藕,奶奶和姑奶奶正好去瞧瞧。”許嬤嬤道。
齊婉容自然說好。
兩人就出門,到后花園來,在亭子內坐了,丫頭們將冰鎮的葡萄、西瓜、紅棗,還有各色糕點擺了一桌。荀卿染就和齊婉容說說笑笑,一邊看船娘撐著船在湖面上穿梭忙碌。
“這也比得上府里的氣象了。”齊婉容嘆道。
荀卿染搖頭,“人工的痕跡重了些,也比不得府里那些小橋游廊的精致。”
“四嫂,四哥今天可該回來了?”
荀卿染點點頭,“說是出去兩三天,算著是今天回來。”
“四嫂,”齊婉容欲言又止。
“五妹妹有什么話,盡管說就是。”荀卿染將目光從湖面上收回來。
齊婉容剝了顆葡萄吃進嘴里,她有些猶豫。這兩天馮登科天天來府里守著,昨個她打發人回去取換洗的衣服,馮登科因此捎了封信給她。信中言辭懇切,說只是成親前被姚氏yin,除此之外,與姚氏母子再無關系。是姚氏糾纏他不放,耍的種種詭計,為的是離間他們夫妻的感情。信中回顧了兩人成親以來的種種甜蜜,又信誓旦旦地保證已經將姚氏母子遠遠地打發了,以后不會再有這種事情。求她念在夫妻恩情,原諒他。
那帶信回來的婆子也和她說,“若大人生出誤會,惱了大爺,只怕以后不肯在大爺的前程上出力,最吃虧的還是奶奶。奶奶和大爺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卻沒有做哥哥的一輩子養著妹妹的道理。大人那里縱有金山銀山,自是給夫人花用,卻沒有用在奶奶身上的道理。奶奶還是要指望著大爺才是正理。”
她被馮登科的信打動,又覺得婆子說的有道理,心里就動搖起來。她想就此罷休,卻還是擔心,馮登科那里又和姚氏藕斷絲連。
荀卿染看著齊婉容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也是沉吟不語,只等齊婉容到底會說些什么。
“四嫂,我…”
齊婉容剛開口,就聽得一陣環佩叮當聲,辛婦好帶著人分花拂柳朝這亭子走來。走到近前,辛婦好似乎才看到亭子內有人,腳步頓時停住了,似乎是遲疑著該不該過來。
齊婉容見是辛婦好,立即停了話頭。
荀卿染一笑,吩咐人去迎辛婦好,“請婦好姑娘過來坐。”
辛婦好跟著小丫頭進了亭子。
“不知道夫人和馮大奶在這,婦好打擾了。”辛婦好屈膝福了一福。
荀卿染起身將辛婦好讓到座上。
“看著氣色還好,婦好姑娘好學上進,也切莫太過辛苦。”荀卿染道。
辛婦好那次病好了之后,不知怎地突然生出強烈的求知心,和荀卿染提出來,想要多讀一些書,還想學針線。荀卿染和齊攸商量后,就請了個老儒,每天教辛婦好功課。至于針線,辛婦好于詩書上還有些功底,但是針線上卻是差了一大截。荀卿染親自教了辛婦好兩天,只是她每天處理府內事務,又和眾家眷來往交際,實在沒有太多的精力,最后另找了個針線出眾的繡娘,每天教辛婦好一個時辰的針線。
“多謝夫人關懷,婦好知道分寸。”
“那就好。”
荀卿染見金鈴和銀鈴跟在辛婦好身后,一個懷里抱著張古琴,另一個手里抱著一個小巧的香爐,正是她送給辛婦好把玩的。
“這香爐好眼熟。”齊婉容道。
“是從京中帶來了。”荀卿染道。
“哦,”齊婉容哦了一聲,目光轉到古琴上,“辛姑娘還帶了古琴出來,莫非是想彈奏一曲?”
“婦好不敢獻丑。”辛婦好道。
“辛姑娘別客氣,總不成那琴是帶出來做擺設的?”齊婉容笑道。
辛婦好看了齊婉容一眼,轉過頭來,對荀卿染笑道,“若夫人不嫌棄,婦好愿獻上一曲。”
荀卿染含笑頷首。
兩個丫頭就將琴和香爐都擺在一邊的幾案上,辛婦好站起身坐到幾案旁的石凳上。
“金鈴,焚香。”辛婦好吩咐道。
彈琴要焚香,好雅致的習慣。
金鈴就打開香爐,就要燃香。
“且慢。”許嬤嬤笑著上前,攔住金鈴,“辛姑娘好雅致。不過老奴有一句話,這里空曠,風又大,卻不同于在屋內。況且,如今這一湖的水香荷香,可有什么薰香能比得上那。”
“嬤嬤說的是,倒是我太拘泥了。”
辛婦好起手彈了起來。
荀卿染不由得凝神細聽。
齊婉容的眼睛卻在那香爐和辛婦好之間來回轉動,若有所思。
一曲終了,辛婦好道:“久不練習,不僅指法生疏了,連曲譜都忘了幾處,讓夫人、馮大奶見笑了。”
“婦好姑娘過謙了。”荀卿染笑道。辛婦好所說的指法生疏、遺忘曲譜,她不是內行,無法評判,依她看辛婦好彈奏的仿佛行云流水,技法一流,但是不知為何,那樂音聽在耳中十分悅耳,卻也只能停留在耳朵的境界。
荀卿染突然想到她曾聽過的馬頭琴曲,那才是入耳入心。
“婦好姑娘可會,馬頭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