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章家書 荀卿染本來要往馨蘭院去的腳步就頓了頓。
“許嬤嬤還在那邊?辛姑娘,可有危險?”荀卿染問。
“回奶奶,許嬤嬤還在,…辛姑娘還在哭。”紫菀道。
閉過氣去,還在哭,也就是沒什么事了。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什么靈丹妙藥能夠醫得好哭的。
“這樣,打發人去請了郎中來。”荀卿染吩咐道,就轉身往主院中來。
“奶奶,”紫菀忙追過來,大眼睛忽閃忽閃看著荀卿染,“許嬤嬤還在等著奶奶。”
這必是許嬤嬤打發了紫菀來,是要請她去馨蘭院的。荀卿染略作思忖,還是決定不去為好。
“你照我說的話去辦吧,伺候好馨蘭院那邊。”荀卿染對紫菀道,又見左右并無外人,“告訴許嬤嬤,嗯,總要…”
荀卿染讓紫菀附耳過來,吩咐了兩句。
“去吧。”荀卿染打發走了紫菀,依舊回了主院。
紫菀急忙轉身往馨蘭院走。許嬤嬤是讓她請荀卿染趕緊去馨蘭院,她也覺得荀卿染應該趕快過去。但是荀卿染不去,還那樣吩咐了她一番。荀卿染的用意她實在不懂,她能做的是趕緊一字不差地轉告給許嬤嬤。
馨蘭院上房 辛婦好拿著帕子拭淚,哭聲卻在齊攸來了之后,小了一些,但是眼淚卻比方才多了。齊攸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
“勸勸你們姑娘。”齊攸吩咐道。
金鈴銀鈴是荀卿染安排給辛婦好的,她兩個面面相覷,如果她們能勸好,何至于驚動這么些人。不過齊攸發話,兩人只好走到辛婦好身邊,卻吶吶地只會說“姑娘快別哭了”。
許嬤嬤陪笑站在一旁,心中卻有些著急,怎么荀卿染還沒有來。她抬頭向外望去,見紫菀已經到了門外,卻依舊不見荀卿染的影子。
紫菀微微地對許嬤嬤搖搖頭,往外指了指。
許嬤嬤便從屋里出來。
“嬤嬤,”紫菀將荀卿染的話一字不漏地轉述地給許嬤嬤聽。
許嬤嬤聽得沉默半晌,荀卿染怎地還囑咐她要給齊攸和辛婦好留有空隙。那哪能成,她也見過些貴婦,那些個防范的手段,有一條就是決不肯讓任何一個有姿色的女子單獨靠近自己的男人。荀卿染這是賭氣,還是信任齊攸,或是另有玄機。
許嬤嬤往屋內看了一眼,就也不再進屋去,反而帶著外面的小丫頭都退到廊下。
稍頃,金鈴和銀鈴兩個也從屋內出來。
“你們?”許嬤嬤問。
“大人叫婢子們去泡茶。”兩個丫頭有些戰戰兢兢地答道。
是齊攸下的令?
“那還愣著做什么,快去吧。”許嬤嬤吩咐。
兩個丫頭忙順著回廊,往茶水房去了。
許嬤嬤站在廊下,這里是聽不到屋里說話的聲音,不過若是屋里有什么異動,她也能而且一定要進去“服侍”。
上房內,辛婦好嗚嗚咽咽地在說話,齊攸坐在那里靜聽。
“這些就都依你。我本也有此打算,只是…,還要你勸一勸。”齊攸道。
“小齊哥放心。”辛婦好的手在衣袖內攥成了拳頭,“以前我不知道,現在知道了,自然不能再…”
齊攸點頭,“那就好,我會安排。”
辛婦好扭過頭擦了擦臉,又理了理頭發,然后起身,倒了杯茶雙手奉給齊攸。
“小齊哥,這里沒有像樣的茶具,不然婦好可以烹茶給小齊哥,也要小齊哥品評品評,婦好是否有長進。”
齊攸接了茶,道,“一會我讓人送一套來給你。”
“那就多謝小齊哥了。”辛婦好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
“小齊哥是不是得了只玉爪海東青?”
“你怎么知道?”齊攸放下茶杯。
辛婦好微微一笑,“那天,我見個丫頭懷里抱著,就認出來了,只怕她們是內宅女子,不認識海東青,要當作燕雀般飼養。本想提醒,又想到有小齊哥在,應該不會讓那樣焚琴煮鶴的事發生,怕人嫌我多嘴,因此沒說什么。”
是那天荀卿染剛得了雪團,從外面回來就來了馨蘭院,辛婦好必是那個時候看到的。
攸點頭,想起荀卿染擺了一桌子的吃食給雪團,唯獨沒有海東青要吃的肉,荀卿染雖沒將雪團當作燕雀,可確實是不認得海東青的。
“小齊哥,玉爪海東青何其珍貴,若是當一般寵物飼養,只怕要養廢了。我雖比不得父親和哥哥,卻也比一般人要懂得如何飼養。那海東青還小,不如我替小齊哥養著。等養大了,小齊哥再拿去馴?”
“你?”
辛婦好忙又說到:“我現在孤苦伶仃,也沒什么事做,每天心里空空的。有這海東青陪著我,就好像又回到小時候,父王和母妃還在身邊。”辛婦好眼淚汪汪地望著齊攸,話中祈求的意味十足。“小齊哥,我不是要將海東青據為己有,若是不方便,我只要每天都能看看就行。”
齊攸的眼神在辛婦好面上掃過,神色柔和下來。
“那只海東青的名字叫做雪團。”
“雪團?”辛婦好呵呵笑了起來,“很好聽的名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只可愛的小貓。只是海東青是何等神物,這個名字太過軟糯了。”
“想來不是小齊哥的意思。那難道是卿染姐姐給取的名字?”辛婦好笑道,“卿染姐姐一定是不知道海東青的神駿,一時玩笑的。那海東青還小,名字可以改的過來的。”
“是卿染,她已經給海東青取了名字。”齊攸語氣平平,只是陳述事實。
辛婦好低下頭,咬了咬嘴唇,又泫然欲泣。
“小齊哥,卿染姐姐什么都有,她并不知道海東青的珍貴,也沒用處。我,我只求,只要讓它每天來陪我一會就夠了。”
“海東青的規矩,婦好你還記得的。”齊攸道。
辛婦好半晌無語。她是記得,荀卿染得了海東青,而且取了名字,那海東青就是荀卿染的。
“你若覺得無聊,可以去找卿染說說話,還可以學學…”齊攸想了想,“學學針線吧。”
齊攸說著站起身。
辛婦好也跟著起身,柔聲道:“小齊哥…”
“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齊攸道,隨即邁步出了屋門。
“小齊哥,”辛婦好跟到門口,齊攸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頭。
許嬤嬤在廊下,見齊攸出來,忙迎上去。
“四爺,奶奶請了郎中來,在外面伺候,可要叫進來給辛姑娘看看。”許嬤嬤問道。
齊攸打量了許嬤嬤一眼,道:“不必了。”大步出了馨蘭院。
許嬤嬤目送齊攸走遠,轉過頭來,就見辛婦好也從門口回了屋內。
荀卿染回到主院上房,剛剛換了衣服,寶珠就從外面進來,手里捧著個托盤。
“奶奶,京城回信到了。”寶珠道。
荀卿染見托盤上果然是幾封信函,不由驚喜道:“竟然這樣快”
“回奶奶,這來回都是四爺衙門里往京中送快報的驛馬,自然是快的。若是尋常的,只怕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都是有的。”
“嗯,放下吧。”
寶珠將托盤放在榻上的小桌上,就退了下去。
杜甫的詩里有家書抵萬金的句子,那是離亂時接到家書的心情。荀卿染此時雖不能說如此,但是能接到遠方親人的信,也是格外的欣喜。
荀卿染將手擦干凈,忙坐到榻上。
厚厚的一沓信,最上面一封,信封上筆跡圓融老道,卻是齊家二老爺寫給齊攸的,荀卿染揀起來放到一邊。第二封信,筆跡力求端方,卻略顯清秀,隱隱有疏狂不羈之態,荀卿染笑了笑,這是齊儀的筆跡。接下來的一封厚厚的,字跡端麗,是齊婉容寫的。最后一封,是她最為熟悉的字跡,是荀君暉的。
荀卿染先將別的信放在一旁,拿起荀君暉的書信,小心地裁開,厚厚的一沓,足有十來頁。荀卿染展開信紙,往窗邊挪了挪,低頭看了起來。
荀君暉信中先是問候荀卿染和齊攸,然后是他的飲食起居,寫的頗為詳盡,是回答荀卿染去信中的關切。然后又將家中的情景說了一番,一切都好,讓荀卿染放心。又說他在翰林院中任職,依舊是讀書,還做著修書的差事,另外還被皇上召見,替皇上起草了兩份詔書。荀卿染不覺露出笑容。
“姐姐來信所詢之事,弟已打探出些眉目…”
看到最后幾頁,荀卿染的面色肅穆起來,又將最后幾頁仔細看了一遍,悶悶地坐了一會,才將信放回信封,又小心地藏到妝匣的夾層內。
做好了這些,荀卿染這才又去看別的書信。
齊儀的那封書信,是容氏口述,齊儀代筆,都是囑咐她和齊攸的話。然后才是齊儀自己的,說的都是齊府中的趣事,如同和荀卿染對面談話一般。荀卿染笑著看完,又將齊婉麗那一封打開。這一封卻是齊婉麗,齊婉煙、容云暖、顏明月幾人各自寫的,全都封在一起。看著這些信,這幾個人的音容笑貌幾乎就在眼前。
翻到最后,竟然還有珍姐兒、璋哥兒和月牙兒的信,只有簡單的一頁紙,是珍姐兒的筆跡。字跡雖有些稚嫩,卻也有了些功底。卻是幾封信中格式最為嚴謹的,文縐縐地說想念她和齊攸。
荀卿染看著這些信,不覺心情大好,笑出聲來。
“什么事樂成這樣”齊攸邁步從門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