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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章 禍事(二)

  第一五二章禍事(二)

齊府前院東書房  齊攸坐在太師椅上,打量著面前低頭跪著的小廝。

  那小廝陪著笑,只低著頭,不敢看齊攸。

  齊攸冷哼了一聲。

  “羅平,你還是快說吧,二爺去了哪?”黃芩在旁問那小廝。

  “奴才,奴才剛從外面回來,也在找二爺那。”羅平陪笑道。

  “你們奶奶那邊出了事,孩子保不住了,已經驚動了老太太。”齊攸慢悠悠道。

  “啊”羅平驚叫了一聲,嚇出滿頭的汗來。

  “你現在不說,是不是打算擔下所有的事?”齊攸問。

  “奴才,奴才,”羅平用袖子擦了把臉上的汗,想起大約一個時辰前的事。

  他正在前院和人閑話,無巧不巧,正看見柳望月母女跟著齊三奶奶的馬車進了院子。他當時就嚇了一跳,柳望月他是認得的。

  他是齊修身邊得意的小廝,很小就跟在齊修身邊,齊修出門也多帶著他,凡事并不背著他。他趕忙奔到前面來,找到齊修,就把事情跟齊修說了。

  齊修怕事,躲了起來,現在又派他來打探消息,正碰上來黃芩,就把他帶來見四爺齊攸,問齊修的下落。

  “不管奴才的事,都是二爺的吩咐,二爺現在在…,正等著奴才的消息。”羅平說出了齊修的下落。

  齊修并沒有出門,而是躲在了西側門的門房,此刻他還不知道齊二奶奶出了事,心里只盤算著該如何處理柳望月的事。

  柳望月這個名字,如果不是今天羅平提起,他幾乎是已經淡忘了。那是幾年前,當時他打理家里的事務,途徑寧州一座小城,見到這個女子,被地痞糾纏,即使是薄怒的一張臉,也不失溫柔。當時的柳望月,正像一朵盛開的山茶花,讓他立刻動心。他出手解決了那幾個地痞,和結下了和柳望月的緣分。

  本來,他只是途徑那小城,可認識了柳望月,他鬼使神差地在那小城住了下來,打聽到柳望月的身世,就拿著侯府的名帖,拜訪了當時的知縣。他是國公府的公子,那知縣自然十分巴結。柳望月母女對他也是感激萬分。

  他本來想著,小縣城的女子,會有多大的見識,只要拿出他的風流手段來,可以輕易將柳望月弄上手。柳望月果然十分動心,但卻無論如何不肯就范,堅持要明媒正娶,不會做偷偷摸摸的事。這反而讓他十分歡喜,想著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是哄情人開開心,便玩笑著寫了個字帖,就當是婚書了。不過是花了幾百兩銀子,請了媒人,另外買了房舍,就入手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享盡溫柔。

  之后,每次到附近辦事,他都會去寧州盤桓幾天。后來柳望月懷孕,生了個女兒,他有些失望,卻畢竟是第一次做父親,很是高興了一段時間。回到府里,他也曾和齊二奶奶試探過,得到的結果一如既往。

  后來,好像是那邊也沒什么事情辦了,他也不好總是無故過去,又好像是被小青,不,是小松,好像也不是,他也忘了是被誰絆住了腳,總之就是漸漸不再去那邊,柳望月有房有產業,還有當地縣衙保護,日子肯定過的不錯,他也沒什么好擔心的,自然也就忘了還有柳望月這個人。

  誰知道,這個柳望月看著老老實實的,怎么會不遠千里跑到京城來,鬧什么尋夫?他一個國公府的公子,難不成真的會娶她?當時不過是逢場作戲,哄美人開懷。他認為,這是他和柳望月之間心照不宣的共識。就算當初柳望月不明白,他的漸漸冷落,也該讓柳望月明白了,難道柳望月還存著什么妄想不成?

  齊修正在煩惱,羅平從外面急匆匆奔進來。

  “什么,二奶奶出事了?”

  齊修聽了羅平的話,一時也急了起來。

  “是啊,奴才剛才也問了,是打發人去請了太醫,老太太讓四爺來尋二爺。”羅平道。

  齊修聽了,急忙從門房出來,卻不是直奔內宅,而是奔了東書房,他要找齊攸。

  “…當時一著急,想著躲了出來,她找不到人,自然會出府,到時候我自然想法子慢慢安置她。誰知道,會鬧出這么大的事。”齊修跟齊攸解釋。

  齊攸看了看自家二哥那副萬分無奈,好似受了多大委屈的樣子,心中有氣,卻不好發作。他這二哥,心腸并不壞,但是耳朵根子軟,于女色上又不知道檢點。

  “四弟,我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咱們男人,這種事,實在平常。你那二嫂,你也知道,她是多剛強的人,心眼又多。不管什么事,只有她讓別人倒霉,怎么會這樣那?”齊修繼續道。

  “二哥,先別說這些,你快去看看二嫂。”齊攸道。

  齊修知道事情鬧開,他是躲不過去的,他來找齊攸,除了想因為同是男人,得到齊攸精神上的支持外,他還想讓齊攸幫忙,“對,四弟,你說的對。四弟,你和哥哥一起去,…若老太太發火,四弟,你可不能不管,…好歹,別讓哥哥挨板子…”

石榴院  大太太得到了消息趕了過來,見了齊二奶奶的情形,也忍不住傷心起來,拿出帕子抹了抹發紅的眼圈。

  這時外面管事媳婦進來稟報,說是太醫到了。

  “蔣太醫在宮里值班,只請了蔣太醫的徒弟,王太醫。”管事媳婦道。

  容氏就有些不高興,然而這也不是計較的時候,趕忙讓人請了太醫進來。因這王太醫年紀不大,又不是十分熟的,不好這么多女眷都留在屋子里。

  齊二夫人站起身,“請大太太陪著老太太先去歇一歇,我留在這,一有消息就來回老太太。”

  屋里有淡淡的血腥氣,荀卿染聞了這一會子,都覺得不適,何況大太太和容氏。

  “你也陪著老太太過去,仔細照看著些。”齊二夫人又吩咐荀卿染。

  荀卿染便和大太太陪著容氏到西梢間坐了。

  容氏在炕上坐定,荀卿染忙吩咐在屋里燃上安神香。

  約莫半盞茶工夫,齊二夫人走過來。

  容氏忙問,“迎丫頭怎么樣?那孩子?”

  “回老太太,方才太醫診視過,說是十分兇險,多虧了蔣太醫留下的安胎丸,孩子…暫時算保住了。可迎丫頭,卻是傷了心脈氣血,身體受損,能不能生下來,就算能生下來,那孩子,只怕也不如一般孩子康健。”齊二夫人抹著眼角道。

  容氏又到齊二奶奶屋中,齊二奶奶已經吃了安神的湯藥,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臉頰上猶有淚痕。又有小丫頭從床腳端起盆血水出去。

  容氏在齊二奶奶床前停了停,輕聲道,“迎丫頭,你好生養著身子。什么都不用擔心,自幼我這老婆子給你做主。”

  齊二奶奶自然是聽不到的。

  冬兒卻忙帶著幾個伺候的丫頭,跪下來給容氏磕頭。

  容氏嘆了口氣,叫冬兒,“你跟我來。”

  眾人又到西梢間坐了,容氏就問冬兒,“方才只顧著你們奶奶的身子,也沒問你。你在你們奶奶身邊伺候的,不是早說了,不論什么事,都不要驚擾你們奶奶,怎么讓將你們奶奶氣的這樣?”

  “回老太太,二奶奶正歇著,三奶奶就來了。奶奶們之間串門,婢子也不能攔著。三奶奶還帶了一對母女,二奶奶以為是三奶奶的親戚,可三奶奶說那母女是來尋夫的,尋的就是二爺。還怕奶奶不相信,又拿了婚書和那孩子的金鎖出來,三奶奶說,那女子是二爺明媒正娶的,和二奶奶正該不分大小。二奶奶不是嫉妒不容人的人,但凡二爺想要在屋子里添人,只和二奶奶說就是。可二爺在外面偷著另外娶親,國法家法都不顧了,二奶奶擔心二爺一時著急上火,就差點小月了。”

  冬兒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帖子并一掛金鎖,遞給容氏。荀卿染在旁瞧的清楚,正是柳望月曾經拿給她看的兩樣物事,看來是已經給齊二奶奶看過了。

  原來二爺齊修的字是達師,寓意倒是十分美好。

  “混帳,簡直混帳。”容氏將那帖子看了一遍,怒道。

  “老太太息怒,婢子說錯了話。”冬兒忙跪了下來。

  容氏略微放緩了語氣,“說的不是你,你跪什么,去把三奶奶給我叫來。”

  兒忙答應了出去,一會就帶了齊三奶奶進來。

  齊三奶奶蹩進屋里,陪笑著屈膝行禮,“給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請安。”

  大太太瞪了齊三奶奶一眼,轉開臉,齊二夫人只是淡淡地。

  容氏冷冷地盯著齊三奶奶看,并不說話。

  齊三奶奶被看的心里發毛,支持不住,腿一軟跪了下來。

  “老太太,孫媳婦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這柳娘子來尋二爺,還帶來了二爺的骨肉。我遇到了,怎么能不管。二爺房里沒個子嗣,怪冷清的,添這兩口人,這是件大好事啊。我就帶了她們來給二奶奶請安。也是想讓二奶奶高興高興。誰知道,二奶奶,二奶奶她的氣量那么小,當時就變了臉。老太太,咱們這樣的人家,不就講究三妻四妾,多子多福嗎。我們三爺要是想收用哪個,我可是從沒吃過醋。老太太,我真是為了咱們府里好。”齊三奶奶不待容氏發問,便自己辯解道。

  “為了我們府里好,我們可擔待不起你這好意。迎丫頭懷著身子,太醫囑咐靜養,凡事不得去打攪,既有這樣的事,你怎么不先去回我,去回你太太。你跟迎丫頭是怎么說的,你那屋子里,哪個是跟你不分大小的,你還說你安的是好心?”容氏用拐杖指著齊三奶奶,“我就不該心軟讓人接你回來,你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老太太、太太,我真的以為是喜事。況且,二奶奶不是沒事了嗎,又不是真的掉了孩子。”齊三奶奶小聲道。

  “你你還盼著迎丫頭掉了孩子不成?”容氏氣的直哆嗦,“你去墻角給我跪著去。”

  齊三奶奶抬頭望著大太太,似乎想讓大太太為她求情。大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輕哼了一聲。齊三奶奶心中不甘,卻不甘違背容氏,只得低著頭跪到墻角。

  就有小丫頭進來稟報,說是二爺來了。話音落地,齊修就從外面走進來,給容氏、大太太和齊二夫人見禮。

  “先去看你媳婦去”容氏吩咐道。

  齊修依言轉身出去。

  容氏又叫過冬兒來,低聲吩咐了一番。荀卿染站在近前,只模糊聽到幾個字眼,不知容氏吩咐的是什么。

  冬兒領命出去。

  一會工夫,齊修看過齊二奶奶回來。

  “怎么樣,把你媳婦氣成那樣,你可滿意了?”容氏問道。

  誰都聽出容氏話中的怒意。

  齊修忙撩起衣襟在地上跪下,“老太太息怒,孫兒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敢的很。”容氏抬起拐杖,敲打齊修。

  齊修忍著疼,不敢躲閃。

  “老太太息怒,要打他,讓人去打,別累著了老太太。”大太太和齊二夫人都忙上前來解勸。

  容氏這才收了拐杖,就將那帖子并金鎖扔在齊修身上,問,“你好生看了,這可真是你做下的?”

  齊修撿起帖子和金鎖看了。那字帖字跡陳舊,但卻保存的如新。金鎖更是锃亮,想來是天天被人帶在身上的。

  “老太太,是孫兒不孝,路過寧州,酒后糊涂,逢場作戲。”齊修道。

  荀卿染垂下眼簾,盡量控制著臉上的表情。酒后糊涂,逢場作戲,男人們千古不變的借口。是不是該慶幸柳望月現在不在場,不用親耳聽到這樣的薄情負義之言。

  容氏哼了一聲,對外面吩咐了一聲,“把人帶進來吧。”

  隨著話音,門簾被挑起,柳望月滿臉淚痕,手里緊緊抱著月牙,站在門口,直直向齊修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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