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鮮桂圓 天氣轉涼,又是該換季的時候了。荀卿染吃過早飯。慢慢喝著女兒茶,心里打算該將屋里的床帳都換了,冬天的大毛衣服也該早點拿出來晾曬。
香秀在門口猶豫了半晌,才挑簾子進來。
“奶奶,我娘,我娘怎么沒跟奶奶回來?”香秀在荀卿染跟前站了一會,開口問道。
荀卿染看了她一眼,能夠等一晚上再來問,也算她能沉得住氣了。
“太太生病了,身邊沒人照顧,特意留了你母親,過些天才能回來。你只管好生做你的差事。”
香秀聽了似乎松了口氣。
“是的,奶奶。”
“你剛進來,可還習慣?缺什么不缺?”
“婢子謝奶奶的恩典。什么都不缺。鋪蓋被褥都是現成的,桔梗姐姐給了婢子兩套衣服,香櫞姐姐另外給婢子準備了妝臺。…只是婢子笨拙,如今跟香櫞姐姐和采芹姐姐住著,看著兩位姐姐忙碌,總是插不上手。”
寧遠居四個一等丫頭,抬了香櫞、采芹和香秀。荀卿染身邊的只有桔梗升到一等,麥芽和寶珠升到二等。紫菀伺候的日子淺,只升到三等。
即使是嫁做人婦,有些習慣荀卿染也不想改。比如她的屋子,除了身邊四個丫頭,別人,包括宋嬤嬤都不能隨便出入。這個已經是寧遠居內不成文的一項規矩。為了方便,桔梗四個都安排住到東耳房。香櫞和采芹本來就住著西耳房,那邊緊挨著齊攸的書房。荀卿染沒讓她們搬,只安排香秀和另一個三等丫頭采薺搬過去一起住。
“你不要胡思亂想。抬舉你做了一等丫頭,可不是看你母親的面子。”荀卿染淡淡地看了香秀一眼,“香櫞和采芹,都是跟在四爺身邊伺候久了的。我看你,很有幾分聰明勁兒,記得要用在正地方。多聽多看,多跟她們學一學。你能不能在這個位置上做長久,以后是不是有更好的日子,都在你自己身上,跟你爹娘沒有關系。”
“婢子知道了。”香秀答道。
荀卿染點頭,心道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才好,就打發香秀退了出去。
“奶奶,六姑娘,七姑娘,容姑娘和顏姑娘來了。”香櫞進來回稟。
荀卿染趕忙說聲請,香櫞打起簾子,第一個搶先進來的就是容云暖。
“早就要過來,偏老太太說,不讓我們來。說怕打擾了你們。現在四哥哥上朝去了,我們就趕緊來了。”容云暖笑著道。
未出嫁的女孩,也就容云暖說話如此直接。齊婉麗、齊婉煙和顏明月都用帕子掩了嘴偷笑。
荀卿染將幾個人讓到炕上坐下,麥芽和紫菀端了茶果上來。
“你們不嫌棄我就好,就是你們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你們的。”荀卿染道。
幾個人坐了一會,就到容氏的宜年居來。走到門口,就有丫頭迎過來,說容氏有些疲倦,在屋里睡著了,要幾人到西次間。
“那我們一會再來。”荀卿染道。
“不如去看看大嫂。”齊婉麗提議。
眾人便從宜年居出來。齊大奶的無憂居,正在容氏的宜年居和齊二夫人的祈年堂之間。荀卿染幾個人從后角門進去,迎面正碰上一個女子手里捧著盆白菊。
“給四奶奶請安,給幾位姑娘請安。”那女子趕忙屈膝行禮。
荀卿染這才瞧清,這個娥髻女子正是孫姨娘。
“這花著實好看,比園子里的都好。”齊婉煙看著孫姨娘手里的花。
“我種了好幾盆,這盆是大爺要擺在書房的。七姑娘要是喜歡,一會跟我去挑兩盆,不比這個差。”孫姨娘笑著道。
“七妹妹喜歡這盆,就把這盆給七妹妹。難道大爺還舍不得一盆花嗎?”
是齊大奶帶著珍姐兒聞訊接了出來。
孫姨娘陪笑,“是。是卑妾心腸直,時常轉不過彎,想的不周到。”
“你去伺候大爺吧。”齊大奶打發了孫姨娘,又把荀卿染幾個讓到正房。
無憂居和寧遠居布局相仿,只是無憂居后院遍種翠竹,前院還有兩個小花圃,看著沒有寧遠居那么寬敞。
“大哥今天可好些了?”荀卿染問。
對于齊家大爺,因為只在敬茶的時候見過一次面,荀卿染對他的印象比較模糊,只記得是個高高瘦瘦的青年人,看上去十分溫和。
“是啊,大哥往年天氣一涼,就咳嗽的越發歷害,今年可好了些?”
“還是老樣子吧,最近因為四爺的喜事,心里高興,咳嗽就好了些,”齊大奶答道。
珍姐兒剝了個果子,遞給荀卿染,“四嬸嬸。”
荀卿染含笑接過,“珍姐兒越發懂事了。”
齊大奶看著女兒笑,“珍姐兒和我說,想跟著弟妹學做針線。”
卿染一口答應,又對珍姐道:“有空就去我那玩,你四叔養的那兩大缸魚很好玩。你母親要照顧你爹爹和弟弟,你自己來。”
珍姐兒就有些害羞地笑著點頭。
一會工夫,有奶媽抱了個四五歲的男孩子進來。
荀卿染知道齊大奶還有一子,名叫璋哥兒,因為不足月生下來。險些丟了性命,好歹救治過來。可是卻一直體弱,三不五時就要病一次,因此很少出門。
因為齊家大爺也是多病,再有個體弱的孩子,容氏和齊二夫人都免了齊大奶的晨昏定省,只讓她細心照料父子兩個。
哥兒被抱到齊大奶跟前,細聲細氣叫了一聲。
“璋哥兒,這個是四嬸嬸。前幾天拿給你的金鎖,你很喜歡的,就是四嬸嬸送的。你不是說想見四嬸嬸嗎,還不快叫人。”齊大奶指著荀卿染,對璋哥兒說道。
璋哥兒似乎不習慣見人,被荀卿染看了兩眼,就把頭窩到奶懷里。
“乖璋哥兒,平日的規矩都忘了嗎?”齊大奶道。
璋哥兒聽了,這才慢慢轉過頭來,看著荀卿染,小聲叫:“四嬸嬸。”
這么近距離地看著,璋哥兒一張小臉,膚色白的幾乎透明,荀卿染甚至可以看得見小孩子額頭輕輕跳動的血管。
“來給四嬸嬸抱抱。”荀卿染道。
荀卿染坐在炕上,將璋哥兒抱在懷里。璋哥兒很輕。抱在懷里幾乎感覺不到重量。看著這個病弱的孩子,荀卿染不禁想起方家那個官哥兒。兩個孩子差不多大年紀,官哥兒可是小肉墩兒一樣,足有璋哥兒兩倍重。
齊婉麗幾個都圍上來,荀卿染就拿了桌上的糖果,逗璋哥兒說話。璋哥兒很懂事,問他幾歲了,叫什么名字,都能清清楚楚地答出來。
“大爺知道四奶奶和幾位姑娘來了,說不能來相見,請大奶留姐妹們多坐一會。”孫姨娘進來傳了齊家大爺的話。也沒出去,只退到一邊。
“…姐姐已經認字了,爹爹說我是男孩子,再過一年,也會教我寫字。”這會工夫,璋哥兒已經和荀卿染熟了,很自在地坐在荀卿染懷里,擺弄著荀卿染胸前的金項圈,有些驕傲地說。
“璋哥兒年紀小,雖不能認字,可已經能背書了。璋哥兒,那天你爹爹教了你什么,背給嬸嬸和姑姑聽聽。”孫姨娘在旁陪笑道。
璋哥兒先看了看孫姨娘,又轉頭去看齊大奶,見齊大奶點頭,才掰著小手,背誦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融四歲,能讓梨,弟於長宜先知。…只學到這里。”
璋哥兒背誦完,眨著眼看眾人,有些害羞,可又很想人夸獎他。
“好樣的,璋哥兒是個小神童啊。”容云暖先開口。
“咱們璋哥兒真是聰明孩子。”荀卿染也道。
眾人自然附和。
璋哥兒蒼白的小臉上也現出些紅暈。
齊大奶也笑了,“是什么時候學會了這個?”
“大爺這些天,精神比以往都好,就接璋哥兒過去,教了璋哥兒念這些。璋哥兒和大爺小時候真像,不論什么,先生只教一兩遍就能記住,從不用人擔心。齊家又出了個才子。”孫姨娘抹著眼睛道。
荀卿染心中納罕,她聽說孫姨娘是外聘來的的,并不是齊家的家生子,怎么會知道齊家大爺小時候的事,仿佛親眼所見一般。
“只是身子太弱了。不知受不受的了那寒窗之苦。”齊家大奶道。
孫姨娘臉色一暗,低頭又退到一邊。
“咱們璋哥兒看著就是有福的,小孩子,小時候弱一些。長大幾歲,自然就強健了。”荀卿染忙道。
“璋哥兒該吃藥了。”齊大奶看了眼地下擺放的自鳴鐘,吩咐奶媽。
那奶媽趕忙過來要抱璋哥兒。
“四嬸嬸。”璋哥兒雖有些戀戀不舍,還是被奶媽抱了下去。
“大嫂,璋哥兒,平時都吃些什么藥。”
齊大奶嘆了口氣,林林總總說了十幾種來。
荀卿染暗自乍舌,這些藥,不管是湯藥還是丸藥,一個小孩子的胃能有多大,吃了這些,還吃的下飯菜嗎。
“我不懂醫術,只聽說五谷養人,還是要讓璋哥兒多吃些飯食才好。”
姐妹妯娌幾個又坐著說笑了一會,終歸是怕擾了齊家大爺靜養,就告辭出來,順路就往祈年堂來。
祈年堂上房,齊二夫人和齊二奶奶正和侯府派來的管事媳婦說話。
“…曾家太太不是把曾家三小姐定給了云南布政司家,怎么又換成是曾家二小姐要嫁過去。還有,那天我派人去給寶姐兒送東西,聽到什么出家的話,又是怎么回事?”齊二奶奶問道。
弱弱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