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盒內赫然是兩只白玉蝴蝶。白玉溫潤溫潤又羊脂。通體毫無瑕疵,正是上等的羊脂玉。兩蝴蝶更是雕刻的栩栩如生,似乎隨時都能扇動翅膀從盒子中飛起。
荀卿染當時在侯府,一眼看見盒內是蝴蝶,就趕緊合上了盒子。她當時還瞥了一眼荀淑芝的盒子,里面是一只金鳳釵。這種場合,方大奶應該送她們三個女孩一模一樣的禮物,就算不能完全相同,但價值也該相當。可這兩只羊脂玉蝴蝶比鳳釵貴重不知多少,而且,偏偏是蝴蝶。
荀卿染不由得想起遞給她錦盒的那個丫頭,那樣奇怪的動作…。可是方大奶面上并沒有流露什么,也沒有對她特別關注。…不過作為一個執掌侯府那么多年的侯爺夫人,長子,最小的女兒和兒子都是嫡出,這方大奶可以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奇怪。只是…
荀卿染揉揉眉心,將盒子合上,交給桔梗。
“這個盒子先封起來,放到柜子底壓著。記得別讓人看見。如果再有人問你,還是說和二姐姐的一樣,是鳳釵。”
桔梗答應著收起盒子。
麥芽從外面切了一盤的西瓜送進來。她今天第一次跟著荀卿染出門,回來了這一會依然很是興奮。
“姑娘,您說怎么一個娘生出來的孩子,個性差異卻那么大。侯爺家那位長子,才十二歲啊,可比侯爺還古板。官哥兒胖墩墩地,又可愛又憨厚,婢子要抱抱他,他都肯的,實在可愛。最有趣的是寶姐兒…”麥芽說著咯咯笑起來,“寶姐兒可真會捉弄人,大姑娘和四姑娘今天可都吃了虧。”
荀卿染也覺得好笑。寶姐兒確實跟個小辣椒似地,偏是精靈古怪,不過也有些早熟的讓人心酸。
“婢子覺得寶姐兒好,咱們姑娘和二姑娘第一次去,都沒說話,她就知道咱們姑娘和二姑娘是好人,不來捉弄。”
荀卿染暗笑,寶姐兒分辨好人壞人的標準很簡單。她和荀淑芝之所以沒被寶姐兒惡整,原因不過是她們兩個沒有偷看方信,后來也沒有刻意去討好寶姐兒,這在寶姐兒眼里,就認為她們兩個是沒有企圖的。
荀卿染吃了一牙西瓜,就問桔梗:“不是說鄭家姨媽要來,怎么這些天還沒到?”
“鄭家姨媽比咱們動身晚,江南到京城的路也遠。況且鄭家姨媽只帶兩個女孩,應該不會走的太急。…朗二爺那天雇了車馬說要去迎一迎。當時說了大概回來的日子,婢子估算著,還得幾天才能回來。”
荀卿染嘆了口氣,看著窗外發了一陣呆。
荀卿染和荀淑芝進了思安院,一邁進方氏的屋子,就見荀大奶在座。兩人先給方氏請安,又給荀大奶見禮,荀大奶忙從座位上站起來,一手扶住荀卿染,笑著拉她坐到自己身邊。
荀卿染暗中被荀大奶的熱情嚇了一跳,心想不知她又打什么主意。果然荀大奶說了一句家常,就笑著對荀卿染道:“我看三妹妹這兩天有些清減了。是不是丫頭們伺候的不好?也是了,三妹妹從小就是紅綃伺候著,她不在身邊,三妹妹自然不習慣,是不是,三妹妹?”
荀大奶這么說,卻并不等荀卿染回話,又陪笑對方氏道:“太太,紅綃是三妹妹的大丫頭。眼看著三妹妹也到了出閣的年紀,陪嫁的總該要自小一起長大的。才能和美。我聽著三妹妹這兩天時常念叨紅綃。我這做嫂子的厚顏替三妹妹說一句話,還是讓紅綃伺候三妹妹吧,媳婦這另外孝敬太太兩個好的。畢竟,紅綃是三妹妹的大丫頭,這誰都知道,若以后不跟著陪嫁出去,反去了別的地方,她被人嘲笑是小事,要是有小人說咱們家不懂規矩,那連老爺和大爺也要被人指摘。太太,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方氏半晌沒出聲,只瞇著眼看荀大奶和荀卿染。
荀卿染微微咳嗽了一聲,“多謝大嫂為我著想,不過大嫂卻弄錯了一件事。紅綃本就是太太跟前的丫頭,不過是為了心疼我,有時讓紅綃過去照應照應。”
荀大奶一愣,她沒想到在她眼中逆來順受,不言不語的荀卿染竟然會反駁她。方氏卻笑了。
“三丫頭說的對,大奶你為小姑著想是好事,可也先該把事情弄清楚。”
“大嫂還說安排人手給我挑,我都等了好幾天,也沒見大嫂派人來。我還以為大嫂忘了,原來是特意想著要把紅綃給我。”荀卿染笑道。
荀大奶咧嘴笑了一下,“哪里是忘了,不過想給三妹妹仔細挑個好的。”
“三丫頭那缺人手,你做大嫂的不可怠慢,你那要是挑不出人,就叫人牙子來,讓你三妹妹選一個。”
方大奶只得答應了。
荀卿染見方氏還要和荀大奶商量家務。就和荀淑芝一起從方氏屋里出來,轉身去了西面的稍間。荀淑芳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和荀淑蘭說話,說的是在侯府的所見所聞,一臉的欣羨。
“…寶姐兒身邊就有四個大丫頭,六個小丫頭,婆子十來個。那穿戴打扮,行動排場,才是豪門千金該有的氣派…”
方氏這邊又和荀大奶交代了幾件事,也打發了荀大奶下去,然后就躺在榻上,招呼小丫頭過去給她捶腿。
金嬤嬤從外面進來,打發了小丫頭,親自跪在榻邊給方氏捶腿。方氏閉著眼睛,也許是感覺到有什么不對,睜開眼看見金嬤嬤,又放心地閉上眼睛。
“我說怎么今天這力道用的這樣好,原來是你。只是你年紀也大了,不用再做這個了。”
“多大年紀,都還是太太的奴才,只要能服侍的太太舒服,就是老奴臉上有光。”金嬤嬤陪笑道。
方氏舒服地翻了個身,“怎么沒看見紅綃?”
“太太忘了,您剛才備的消暑荷葉湯。說大爺小時候最愛喝這個,就讓紅綃給大爺也送去一碗。”
“唉,不過是一轉眼的事。他如今也是兒女成…”方氏說了半截話,突然打住,皺起了眉頭。
“誰說不是那,大姐兒和二姐兒都長的美人坯子,又乖巧聽話,三姐兒雖還小,老奴瞧著相貌也隨了大爺。大奶這次生產傷了身子,養上三年五載,再添個哥兒。就全和兒了。”
方氏坐起來,“三年五載,大爺都快三十了,我和你老爺也都土埋半截的人。還有幾個三年五載?她傷了身子還不和我說,若不是你機靈,我就被她瞞過了,還搬了她娘來,哄著我說老太醫給看過,下一胎肯定是男孩。”方氏越說越氣,“指望著她,說不定到時候老2都娶了媳婦,生了…”
方氏發覺自己說走了嘴,就又停下,看著金嬤嬤道:“我和你說的事,你想的怎么樣了?紅綃怎么說?”
“太太,您知道,紅綃是老奴的老生女,老奴仗著太太的恩典,存了念頭,要給她在外面找人。老奴也不敢高攀,可靠著老爺和太太,給她配一個土財主或是個秀才總是能的。”
“你是不愿意?”方氏皺眉。
金嬤嬤忙陪笑,“太太和老奴商量,是給老奴臉面。老奴這條命都是太太的,哪敢說不愿意。”
“這就好,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那丫頭。”
“多謝太太,有太太這句話,老奴就和我那丫頭去說,好歹一定哄的她答應。”
“若不是你的女兒,也還輪不到她。你跟在我身邊這么些年,怎么眼皮子這樣淺,什么土財主、窮秀才,哼,你說說你大爺的人品長相,難道還委屈了誰?”
荀卿染姐妹四個正在一起說話,就有小丫頭進來,說方氏要她們過去。姐妹幾個走到方氏門口。正碰到金嬤嬤往外送一個媳婦子。那媳婦子見了荀卿染幾個,笑著問候了才出去。荀卿染在方氏屋內坐下,才想起那媳婦子前些日子曾到潁川給方氏送壽禮。
“方才安國公府來人,后天觀蓮節,老太君請咱們過去玩一天,你們可想去?”方氏問。
“這次可以好好逛逛姨媽家的花園了。”荀淑蘭頗為向往。荀淑芳也說要去。
方氏笑著點點頭,又問荀淑芝和荀卿染,兩人都答,“聽太太的吩咐。”
“那天三姐兒滿月,大姐兒帶了些小姑娘去了你那?”方氏問荀卿染。
“是的。”
“你怎么想起來送她們荷包帕子?”
“那幾個小姑娘都是家里的親戚,我是長輩,也沒什么東西可送,就從往日做的針線里挑了些好的,不過是給小孩子玩的。”
“怪不得方才周才家的來送帖子,說那天她家珍姐兒帶了個新荷包,讓老太太看見了,連連說好,特意說要見見你那。”方氏拉長聲音說道。
荀卿染微低了頭,“想來是親戚之間的客套話,就是我做的再不好,看在太太的面子上,也會夸幾句的。說起來不怕太太怪罪,那天來了幾個小姑娘,不過是大姐兒借我的屋子,帶著她們玩,我并沒說上話。”
“嗯,是這樣。”方氏的眼睛在荀卿染臉上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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