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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十二

●卷第四十二●卷第四十二  宋紀四十二起屠維單閼九月,盡上章執徐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寶元二年(遼重熙八年。己卯,一零三九年)

  九月,乙未,以知府州折繼宣苛虐掊克,失種落心,貶為楚州都監,以其弟繼閔知府州事。

  丙申,以殿中丞張宗古通判萊州。

  時御史中丞孔道輔再執憲,權貴憚其鯁直。初,道輔迎其父里中,僦郭贄舊宅居之。有言于帝曰:“道輔家近太廟,出入傳呼,非所以尊神。”即詔道輔它徙。宗古言:“漢內史府在太廟耎中,國朝以來,廟垣下皆有官司第舍,請勿令避。”帝曰:“若此,豈重宗廟乎!”坐是,宗古外謫。道輔嘆曰:“憸人之言入矣。”宗古,宗彝弟也。

  乙卯,出內庫銀四萬兩,易粟賑益、梓、利、夔路饑民。

  是月,太子中允、直集賢院富弼上疏曰:“聞去年十二月元昊反,變起倉卒,眾皆謂之忽然,臣則知其有素。昔元昊常勸德明勿事中朝,杜絕朝貢,德明以力未盛,不用其謀。豈有身自繼立而不行其說邪?此反狀有素者一也。自與通好,略無猜情,門市不譏,商販如織,山川之險夷,國用之虛實,莫不周知。又,比來放出宮女,任其所如,元昊重幣納之左右,朝廷之事,宮禁之私,皆所窺測,濟以兇狡之性,豈顧宗盟?此反狀有素者二也。西鄙地多帶山,馬能走險,瀚海彌遠,水泉不生,王旅欲征,軍須不給,窮討則遁匿,退保則襲追;元昊恃此艱險,得以猖狂。此反狀有素者三也。朝廷累次遣使,元昊多不致恭,雖相見之初,暫御臣下之服,而退出之后,便具帝者之儀。此反狀有素者四也。頃年靈州屯戍軍校鄭美奔戎,德明用之持兵,朝廷終失靈武。元昊早蓄奸險,務收豪杰,故不第舉子數人自投于彼,元昊或授以將帥,或任之公卿,倚為謀主。此反狀有素者五也。元昊授契丹為親,緩則指為聲勢,急則假其師徒,至有掎角為奇,首尾相應,彼若多作牽制,我則困于分張。此反狀有素者六也。是六者,歲月已久,中外共聞,而天子不得知,朝廷不為備,此兩府大臣之罪也。

  “聞元昊遣使,多擇勇悍難制、強辯自高者,謂必不敢加誅。我若察其叛謀,于始至之日,盡斬都市,即時削奪,或命將致討,或發兵備邊,戰士必為之增氣。而反召之都下,恣其貨易,重幣遣還,豈非冀其回心易慮、復義向化乎?夫朝廷結為恩信,幾四十載,尚無懷感之意,豈茲姑息,遂可悛移!總緣執事者選懦自居,殺之恐其急擊,囚之恐其有辭,遂至放還,假示寬貸。向若未能加戮,只宜境上卻回,使其不測淺深,猶可謂之下策。召而復遣,成其不辱君命之賢,大國之謀,悉為小戎所料。謀國若此,取侮之道也。

  “鄜延路嘗與蕃兵接戰,有一寨主為蕃兵所得,及擄去軍民甚眾,西頭供奉官馬遵引兵追戰,即時奪回。延帥范雍及副都部署劉平奏乞酬獎,朝命只遷東頭供奉官而已。夫馬遵者,出死力,突堅圍,引既衄之兵,入不存之地,奪已禽之將士,拔已陷之師徒,雖非大功,亦可謂之奇節。主帥保奏,理合超遷;只進一官,殊乖輿論。

  “樞密使夏守赟,早緣攀附,漸致顯榮,一旦擢居眾賢之上,人心不允。況復元昊作梗,西陲用兵,所宜遴選才能,而遽用斯人,不問賢愚,皆所輕笑。亟宜罷免,以重觀瞻。

  “西鄙用兵以來,數差移武臣往彼,每有過闕求見者,必于邊事有所聞。陛下聽朝之馀。,何惜一見,待以從容,加之善誘,使盡意敷陳!然后觀其奏對之是非,察其趨向之邪正,可者則獎激而遣之,不可亦優容而罷之。如此,則各盡所懷,無不感悅,勇銳立功,何憂乎叛寇,何恤乎用兵哉!”

  冬,十月,甲子,罷諸司三品官卒輟視朝。初,光祿卿鄭立卒,禮官舉故事,請輟朝。而議者以為今諸司三品非要官,恩禮不稱輟朝,故罷之。

  宗正寺修玉牒官李淑上所修《皇帝玉牒》二卷,《皇子籍》一卷。

  癸酉,降益州路轉運使明鎬知同州,坐知陵州楚應機受賕,鎬失案舉也。應機將敗,或告鎬以先期奏之,鎬曰:“獲罪則已,安可欺朝廷邪!”

  是月,遼主駐東京。

  十一月,戊子朔,出內庫珍珠估緡錢三十萬賜三司。帝諭輔臣曰:“此無用之物,既不欲捐育,不若散之民間,收其直,助糴邊儲,亦可少紓吾民之斂也。”

  壬辰,詔:“禮部貢院,自今省試舉人,設簾都堂中間,而施帷幕兩邊,令內外不相窺見。點檢試卷官及吏人,非給使毋得輒至堂上。其詩、賦、論題,并以注疏所解揭示之,不許上請。或題義有疑當請者,仍不是附近簾前。御試考校,并分上中下三等,初考用墨,其點抹于卷后通計之,若涂注脫誤四十字以上為不謹,亦依禮部格少退黜之。”

  甲午,遼主諭近臣曰:“有以北院處事失宜,擊鐘及邀駕者,悉以奏聞。”

  丁酉,知樞密院事盛度,罷為尚書右丞、知揚州,參知政事程琳,罷為光祿卿、知潁州,御史中丞孔道輔,出知鄆州。

  初,張士遜素惡琳而疾道輔不附己,將并逐之。會開封府吏馮士元以贓敗,知府鄭戩窮治之,辭連度、琳及天章閣待制龐籍等十馀人。士遜察帝有不悅琳意,即謂道輔曰:“上顧程公厚,今為小人所誣,宜見上為辨之。”道輔入對,言琳罪薄,不足深治。帝果怒,以道輔朋附大臣,故特貶焉。于是度坐令士元強取其鄰所賃官舍,琳坐令士元紿市張遜故第,籍坐令士元市女口,皆黜罷,而士元流海島。頃之,帝謂輔臣曰:“所決馮士元獄,如聞頗愜輿論。”士遜對曰:“臺獄阿徇,非宸斷無以肅清朋邪。”

  戊戌,遼命皇子梁王召僧論佛法。遼主重佛教,僧有正拜三公、二師兼政事令者凡二十人。

  辛丑,許建州立學,仍給田五頃。

  壬寅,以參知政事王鬷知樞密院,翰林學士、知制誥宋庠參知政事。

  時陜西用兵,調費日蹙,天章閣待制、同判禮院宋祁上疏論三冗三費:“有定官,無限員,一冗也;廂軍不任戰而耗衣食,二冗也;僧道日益多而不定數,三冗也。道場齋醮,無日不有,皆以祝帝壽、祈民福為名;宜取其一二不可罷者,使略依本教以奉薰修,則一費節矣。京師寺觀或多設徒卒,或增置官司,衣糧所給,三倍它處,帳幄謂之供養,田產謂之常住,不徭不役,生蠹齊民;請一切罷之,則二費節矣。使相、節度不隸籓要,取公用以濟私家;請自今地非邊要,州無師屯者,不得建節度,已帶節度不得留近籓及京師,則三費節矣。臣聞人不率則不從,身不先則不信,陛下若能躬服至儉,風示四方,衣服醪膳,無溢舊規,請自乘輿始;錦采珠玉,不得妄費,請自后宮始。”

  戊申,遼以太后行再生禮,大赦。

  己酉,遼城長春。

  是月,夏人寇保安軍,鄜延鈐轄盧守勤等擊走之。賦又以三萬騎圍承平寨,鄜延副部署祥符許懷德時在城中,率勁兵千馀人突圍破賊,賊乃解去。

  十二月,庚申,詔審刑院、大理寺、刑部毋通賓客。

  乙丑,賞保安軍守御之功,以盧守勤為左騏驥使,都巡檢司指使、散直西河狄青為右班殿直。青功最多,故超四資授官。

  帝嘗問參知政事宋庠以唐入閤儀。戊辰,庠上奏曰:“夫入閣,乃唐只日于紫宸殿受常朝之儀也。自高宗以后,天子多在大明宮,宮之正南門曰丹鳳門,門內第一殿曰含元殿,大朝會則御之。對北第二殿曰宣政殿,謂之正衙,朔望大冊拜則御之。又對北第三殿曰紫宸殿,謂之上閤,亦曰內衙,只日常朝則御之。以本朝宮殿視之,大慶殿,唐含元殿也;文德殿,唐宣政殿也;紫宸殿,唐紫宸殿也。唐制,每遇坐朝日,即為入閤。而叔世離亂,五朝草創,正衙立仗,因而遂廢。其后或有行者,常人罕見,乃復謂之盛禮,甚不然也。開元舊禮本元此制,至開寶中,諸儒僧附新禮,始載月朔入閤之儀,又以文德殿為上閤,差舛尤甚,蓋當時編撰之士討求未至。太宗朝,儒臣張洎亦有論奏,頗為精洽。或朝廷它日修復正衙立仗,欲下兩制,使豫加商榷,以正舊儀。”然議者以為今之殿閤與舊制不同,難復行之。

  己巳,降侍御史王素為都官員外郎、知鄂州。初,孔道輔與素連姻,舉素為臺官。道輔即貶,故并素出之。

  壬申,詔中書:“自今御史闕官,宜如舊制,具兩省班簿來上,朕自擇舉。”初,中丞與知雜御史例得舉臺官,及道輔舉素,帝以為比周,故降是詔。

  癸酉,以益、梓、利、夔路饑,罷皇子降生進奉,從朝琦請也。

  異時有司督責賦役煩急,收市上供物不以其直,琦悉為輕減蠲除之,逐貪吏,罷冗役,活饑民一百九十馀萬。明道中,簡州勸誘納粟,復糶之,為錢十六馀萬,悉歸常平。琦曰:“是乃賑濟之馀,非官緡也。”發庫,盡給四等以下戶。

  孔道輔既貶鄆州,始知為張士遜所賣,頗憤惋,行至韋城,發病卒。然天下皆以遺直許之。

  閏月,己酉,以開封府推官、直集賢院富弼知諫院。

  是月,元昊復遣賀九言赍嫚書,納旌節及所授敕告,并所得敕榜,置神明匣,留歸娘族而去。

  是歲,直史館蘇紳陳便宜八事:曰重爵賞,遴選擇,明薦舉,異章服,適才宜,擇將帥,辨忠邪,修備豫;除史館修撰。紳又請詔西邊將帥為入討計,且曰:“以十年防守之費,為一歲攻取之資,不爾,則防守之備不止于十年矣。”

  鄜延、環慶副都部署劉平上言:“元昊侵逆,恣行殺害,眾叛親離,復與嘉勒斯賚相持已久,結隙方深,此乃天亡之時。臣聞寇不可玩,敵不可縱。若以鄜延、環慶、涇原、秦隴四路軍馬分為兩道,益以蕃漢弓箭手、步騎,得精兵二十萬,比元昊之眾三倍居多,乘人心離散,嘉勒斯賚立敵之時,緣邊州軍轉徙糧草二百馀里,不出一月,可坐致山界洪、宥等州;招集土豪,授以職名,給衣祿金帛,自防御使以下刺史以上,第封之,以土人補將校,勇者貪于祿,富者安于家,不期月而人自定。或授嘉勒斯賚以靈武軍節度使、西平王,使逼元昊河外族帳,復出鄜、延、石州蕃漢步騎收河西部族,以厚賞招其酋帥,其眾離貳,則以大軍進討,以所得城邑封之,元昊不過竄身河外窮寇耳。

  “或朝廷貸元昊之罪,更示含容,宿兵轉多,經費尤甚,恐契丹謂朝廷養兵百萬,不能制一小戎,有輕中國之心,然亦須議守御之長計。或元昊潛與契丹結為聲援,以張其勢,則安能減西兵以應河北!譬如一身二疾,不可并治,必輕者為先,重者為后也。請召夏竦、范雍與兩府大臣議定攻守之策,令邊臣遵守。”

  初,夏竦請增置土兵,易戍兵東歸。令既下,為知河中府、龍圖閣直學士楊偕所駁而止。

  鄜州判官種世衡言:“延安東北二百里,有故寬州,請因其廢壘而興之,以當寇沖。右可固延安之勢,左可致河東之粟,北可圖銀、夏之舊。”朝廷從之,命世衡董其役。夏人屢來爭,世衡且戰且城。然處險無泉,疑不可守,鑿地百五十尺始至石,石工辭不可穿。世衡命屑石一番,酬百錢,卒得泉以濟。城成,賜名青澗。世衡,放兄子也。

  ○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康定元年(遼重熙九年。庚辰,一零四零年)

  春,正月,丙辰朔,日有食之。知諫院富弼請罷宴徹樂,就館賜北使酒食。參知政事宋庠以為不可,遂仍舉宴樂。

  壬戌,賜國子監學田五十頃。

  初,夏人自承平退,聲言將攻延州。范雍聞之,懼甚,請濟師。元昊詐遣其衙校賀真來言,愿改過歸命。雍遽聞于朝,厚禮真而遣之,遂不設備。

  元昊乃盛兵攻保安,自土門路入。癸酉,攻金明寨,都監李士彬父子俱被擒,遂乘勝抵延州城下。

  雍先以檄召鄜延、環慶副都部署劉平于慶州,使至保安,與鄜延副都部署石元孫合軍趨土門;及是雍復召平、元孫還軍救延州。平得雍初檄,即率騎士三千發慶州,行四日,至保安,與元孫合軍趨土門,而雍后檄尋到,平、元孫遂引還。乙亥,復至保安。平素輕賊,謂其下曰:“義士赴人之急,蹈湯火猶平地,況國事乎!”因晝夜倍道兼行。丁丑夜,至三川口西十里止營,令騎兵先趨延州奪門。時鄜延都監黃德和將二千馀人屯保安北碎金谷,巡檢萬俟政、郭遵各將所部分屯。雍皆召之為外援,平亦使人趣其行。

  戊寅,德和、政、遵所將兵悉至。五將合步騎萬馀。結陣東行五里,平令諸軍齊進,至三川口遇賊,時平地雪數寸,官軍爭奮,殺賊騎五七百人,乃退。賊復蔽盾為陣,官軍擊卻之,奪盾,殺獲及溺水死者又八九百人。平左耳右脛皆中流矢。日暮,戰士上首級及所獲馬論功。平曰:“戰方急,且自記之,悉當賞汝。”語未已,賊以輕兵薄戰,官軍卻引二十馀步。黃德和居陣后,見軍卻,率麾下軍走保西南山,眾軍隨皆潰。平遣其子宜孫驅追德和,執其轡拜之曰:“當勒兵還,并力拒賊,奈何先引去!”德和不從,遂策馬遁,與宜孫皆赴甘泉。

  平遣軍校以劍遮留士卒,得千馀人,力戰拒賊,賊退還水東。平率馀眾保西南山下,立七寨自固,距賊一里所。賊夜使人至寨,問主將所在,平戒軍士勿應。夜四鼓,賊環寨大呼曰:“幾許殘卒,不降何待!”平使人應之曰:“狗賊,汝不降,我何降也!明日救兵大至,汝眾庸足破乎!”己卯,黎明,賊復招降,不從。賊麾騎自山四出,合擊官軍,平與元孫巡陣東偏,賊沖陣分為二,遂與元孫皆被執。

  賊圍延州凡七日,及失二將,城中憂沮,不知所為。會是夕大雪,賊解去。

  士彬世守金明,有兵近十萬人,控扼中路,眾號鐵壁相公。元昊叛,遣使誘士彬,士彬殺之。元昊乃使其民詐降士彬,士彬白范雍,請徙置南方,雍曰:“討而禽之,孰若招而致之?”乃賞以金帛,使隸士彬。降者日至,分隸諸寨甚眾。元昊使其將每與士彬遇,輒不戰而走,曰:“吾士卒聞鐵壁相公,膽墜于地。”士彬益驕,又以嚴酷御下,多怨憤者。元昊陰以金爵誘其所部渠帥,往往受之,而士彬不知也。及賊騎大入,諸降者為內應,士彬時在黃堆寨,聞賊至,索馬,左右以弱馬進,遂鞚以詣元昊,與其子懷寶俱陷沒。雍初聞賊大舉,令士彬分兵守三十六寨,勿令賊得入,懷寶諫曰:“今當聚兵御寇,分則勢弱,不能支也。”士彬不從。懷寶力戰死。或曰元昊得士彬,割其耳而不殺,后十馀年乃卒。

  黃德和誣奏劉平、石元孫降賊,知樞密院事夏守赟辨其枉,自請將兵擊賊。二月,丁亥,以守赟為陜西都部署兼經略安撫等使。

  參知政事宋庠請嚴守備于潼關,從之。知諫院富弼言:“天子守在四夷,今城潼關,自關以西為棄之邪?”

  己丑,以入內副都知王守忠為陜西都鈐轄。富弼言:“唐以內臣監軍,取敗非一。今守忠為都鈐轄,與監軍何異!昨用夏守赟,已失人望,愿罷守忠勿遣。”不聽。

  以鄜延鈐轄、知鄜州張宗誨領興州防御使,許便宜從事。劉平、石元孫之敗,黃德和遁還鄜州,時鄜城不完,且無備,傳言賊騎將至,人心惴恐。宗誨乃嚴訴候,力為守御計,賊亦引去。宗誨,齊賢子也。

  庚寅,詔嘉勒斯賚速領軍馬,乘元昊空國入寇,徑往拔其根本,成功當授銀、夏節制,仍密以起兵日報沿邊經略安撫司,出師為援;別賜對衣、金帶、絹二萬匹。嘉勒斯賚雖被詔,卒不能行。

  壬辰,命夏守赟兼沿邊招討使。

  宰相張士遜等言禁兵戍邊久,其家在京師者或不能自存,帝特出內藏緡錢十萬以賜之。士遜等因請遣使安撫陜西。于是起居舍人、知制誥韓琦適自蜀歸,論西兵形勢甚悉,即命琦為陜西安撫使,西上閤門使符惟忠副之。帝謂琦曰:“西戎猖獗,官軍不習戰,故數出無功,今因小警,乃開后福。”

  甲午,以通判鎮戎軍田京僉署陜西經略判官事,從夏守赟請也。京,亳州人。

  乙未,京畿、京東、西、淮南、陜西路括市戰馬,敢輒隱者,重置之法,出內庫珠償民馬直。又禁邊臣私市,闕者官給。韓琦言:“陜西科擾頻仍,民已不勝其困,請免括此一路,以安眾心。”從之。

  丁酉,詔樞密院自今邊事并與宰相參議。知諫院富弼言:“邊事系國安危,不當專委樞密院而宰相不與。乞如國初,令宰相兼樞密使。”帝取其言而降是詔。張士遜、章得象等以詔納帝前,曰:“恐樞密院謂臣等奪權。”弼曰:“此宰相避事耳!”

  時西蕃首領吹同乞砂、吹同山乞自嘉勒斯賚界各稱偽將相來降,詔補三班奉職,借職,羈置湖南。弼言:“二人之降,其家已誅夷,當厚賞以勸來者。”庚子,以乞砂、山乞并為左千牛衛將軍,各賜帛茶,使還本族捍賊。

  賜永興軍草澤高懌號安素處士。懌,季興四世孫,從種放隱終南山,與張峣、許勃號南山三友,屢膺薦辟及召命,俱固辭。帝嘉其守,特賜之,詔州縣歲時禮遇,仍給田五百畝。其后文彥博又言懌高行可厲風俗,復賜第一區。

  初,元昊既陷金明寨,遂攻安遠、塞門、永平等寨。永平寨主、監押初欲斂兵匿深山避賊,指揮使史吉帥所部數百人遮城門,立于馬前曰:“兵則完矣,如城中百姓芻糧何?異日為有司所劾,吉為指揮使,不免于斬,愿先斬吉于馬前!不然,不敢以此兵從行也。”寨主、監押慚懼而返。敵至,圍城,吉率眾拒守,卒完城,寨主、監押以功各遷一官。吉曰:“幸不喪城寨,吾豈論功乎!”

  丙午,赦延州、保安軍流以下罪,賊所劫掠地,蠲其夏稅,軍民及內屬蕃部為賊所害者,量賜其家緡錢。

  是日,改元,去尊號“寶元”二字,許中外臣庶上封章議朝政得失。自范仲淹貶,禁中外越職言事。知諫院富弼因論日食,謂應天變莫若通下情,愿降詔求直言,盡除越職之禁,帝嘉納焉。

  丁未,詔陜西安撫使韓琦與轉運司量民力,蠲所科芻糧,調民修筑城池,悉具數以聞,當加優恤。將佐懦怯者并令罷去。停諸州上供不急之物數十萬。時慶州人陳淑度等陳邊防策,既而補官東南。琦奏曰:“士忠義憤懣,為國獻計,雖稍收用,乃置于僻左,何得自效!”詔皆徙邊任。

  癸丑,降振武節度使、知延州范雍為吏部侍郎、知安州,坐失劉平、石元孫也。以環慶副部署雄州趙振為鄜延副都部署兼知延州,秦鳳路副部署劉興為環慶副都部署兼知環州。

  時賊兵尚圍塞門、安遠寨,延州諸將畏避,莫敢出救。及聞雍責命,眾憂駭,訴于安撫使韓琦,愿無使雍去。琦奏:“雍二府舊臣,盡瘁邊事,乞且留雍以安眾心。趙振粗勇,俾為部署可矣!若謂雍節制無狀,勢必當易,則宜召知越州范仲淹委任之。”

  三月,乙卯朔,贈萬俟政子天益為太子右內率府副率,以與西賊戰歿也。

  遼主駐魚兒濼。

  丙辰,內出手詔賜兩府及執政舊臣,俾條上陜西攻守之策。

  元昊侵邊不已,言者追咎郭勸、李渭不當拒絕山遇;庚申,命再降其官。

  癸亥,詔陜西城池,委都轉運使張存與安撫使韓琦相度,且治邊要之處,馀令以漸興功,毋致傷農。

  詔沿邊各置烽候。先是但走人偵報,韓琦以為請,乃從之。

  辛未,詔延州錄戰歿軍士子孫。

  遼以應圣節大赦。

  壬申,以宮苑使高志寧為河北諸州軍安撫使兼兩路營田使。元昊初反,志寧時知隰州,亟上言:“請乘賊未發,選驍將銳兵,分道急趨,覆其巢穴。”章數十上,不報,徙知貝州。至是思其言,即召至闕,問:“今宜為何策?”志寧曰:“今將不達權而兵不識法制,故敗。”乃請禁兵五百,以古陣法教之。既成,帝臨試之,復下禁衛諸帥議。諸帥出行伍,不達古法,乃曰與今所習異,不肯用。志寧又言:“元昊北與遼通,宜為備。”故有此命,俾經略之。

  癸酉,太子中允、知長水縣尹洙權僉置涇原、秦風經略安撫司判官事,從涇原路副部署葛懷敏辟也。懷敏,霸之子。

  太子中允阮逸上《鐘律制議》并圖三卷,詔送秘閣。

  延州之役,郭遵以西路都巡檢使屬劉平麾下,既與賊遇,馳馬入陣,殺傷數十人。賊出驍將楊言當遵,遵揮鐵杵破其腦,兩軍皆大呼,復持鐵槍挺進,所向披靡。會黃德和引兵先潰去,賊戰益急,遵奮擊,期必死,軍稍卻,即覆馬以殿,又持大槊橫突之。賊知不可敵,使人持弮索立高處迎遵馬,輒為遵所斷;因縱使深入,攢兵注射之,中馬,馬宛仆地。被殺。于是特贈遵果州團練使。遵,開封人也。

  丙子,大風晝冥,經刻乃復。是夜,有黑氣長數丈見東南。丁丑,罷大宴,申詔中外言闕政。先是改元,詔求直言,群下無言者故也。

  戊寅,知樞密院事王鬷、陳執中、同知樞密院事張觀并罷;鬷知河南府,執中知青州,觀知相州。元昊叛,帝數問邊計,不能對。及劉平、石元孫等敗,議刺鄉兵,久不決。帝不悅,宰臣張士遜言:“軍旅之事,樞密院當任其咎。”于是三人同日罷。

  以三司使晏殊、知河南府宋綬并知樞密院事,駙馬都尉王貽永同知樞密院事。殊在三司,請罷內臣監兵,不以陣圖授諸將,及募弓箭手教之,以備戰斗。又請出宮中長物助邊費,凡它司之領財利者,殊奏悉罷還度支,事多施行。帝初以手詔賜大臣居外者,詢攻守之略,綬在河南,畫十策以獻。于是復召,與殊與貽永同管樞密。貽永,溥之孫也。

  召知永興軍杜衍權知開封府。關中民苦調發,衍為之區處計畫,使得次第輸送,永興比它州民費省幾半。及為開封,于民政尤盡力,權近莫敢干以事者。

  知越州范仲淹復天章閣待制、知永興軍,始用韓琦言也。

  詔:“諸路轉運使、提點刑獄及知州、通判升朝官,各舉部內才任將帥者,以名聞。”從富弼言也。

  黃德和之誣劉平以降賊也,引敗卒之言為證。已而平親隨王信自延州來,妄言平與賊約和,德和患其異詞,潛給以銀釵,使亡去。而鄜延已使人拘信,信求濟于平之子,且曰:“太尉與賊約和,今乃云降賊,信當以死明之。”鄜延路走馬承受馳驛以聞。德和還延州,至城南,范雍不納,使人代領其眾,遣歸鄜州聽命,尋徙同州。德和懼,且奏言:“盡忠于國,而范雍誣臣棄軍。”又以書抵盧守勤及薛文仲曰:“如有中貴人來,當為我營護之。”守勤得書,又以聞。乃命殿中侍御史介休文彥博、入內供奉官梁致誠就河中府置獄,復遣天章閣待制龐籍馳往訊之。

  河東都轉運使王沿又言:“訪聞延州有金明敗卒二人自賊中逃還,云平等皆為賊縛云,平在道不食,數罵賊云:‘狗賊,我頸長三尺馀,何不速斬我’”彥博牒延州求二卒,竟弗得。

  始,朝廷信德和奏,已發禁兵圍平等家,將收其族。天章閣侍講賈昌朝言:“漢殺李陵母妻,陵不得歸,而漢悔之。先帝厚撫王繼忠家,卒得其用。平事未可知,而先收其族,使果存,亦不得還矣。”乃得不收。龍圖閣直學士任布,亦言平非降賊者。知諫院富弼力奏:“平引兵赴援,行不淹日,以奸臣不救故敗,竟罵賊不食而死,宜恤其家。”而延州吏民復詣闕訴平戰沒狀。帝命撤圍,賜平及元孫家絹五百匹,錢五百貫,布五百端。時河中獄猶未決也。

  延州之圍既解,鈐轄盧守勤與通判計用章更訟于朝廷,亦命文彥博等即河中府劾之。

  時內侍用事者多為守勤游說,即改除守勤陜西鈐轄,知制誥葉清臣聞朝廷議薄守勤罪而流用章嶺南。即上疏曰:“臣聞眾議,延州之圍,盧守勤首對范雍號泣,謀遣李康伯見元昊,為偷生之計。計用章以為事急,不若退保鄜州,李康伯遂有‘寧死難不可出城見賊’語。今守勤恐倉卒之言為人所發,遂反覆前議,移過于人。頃詔文彥博置劾,未分曲直是非,而遽欲罪用章、康伯,特赦守勤,此必有結附中人熒惑圣聽者。望詔彥博鞠正具獄,茍用章之狀果虛,守勤之罪果白,用章置重科,物論亦允。無容偏聽一辭,以虧王道無黨之義。”知諫院富弼亦言盧守勤、黃德和皆中官,怙勢誣人,冀以自免,宜竟其獄。樞密院奏方用兵,獄不可遂。弼又言大臣附下罔上,獄不可不竟。時守勤子昭序方句當御藥院,弼奏乞罷之。

  始,延州民詣闕告急,帝召問,具得諸將敗亡狀。執政惡之,命邊郡禁民擅赴闕者。富弼言:“此非陛下意,宰相惡上知四方有敗耳。民有疾,不得訴之朝,則北走契丹、西走元昊矣。”

  己卯,以直史館吳遵路為天章閣待制、河東路計置糧草。遵路嘗建議復民兵,于是并詔遵路籍河東鄉丁為邊備,仍下其法于諸路。

  庚辰,詔參知政事同議邊事,從晏殊請也。

  癸未,詔中書別置廳與樞密院議邊事。遂置廳于院南。

  吏民上書者甚眾,初不省。知諫院富弼言:“知制誥本中書屬官,可選二人,置局中書,考其所言,可用用之。”宰相以付學士,弼言:“此宰相偷安,欲以天下是非盡付它人也。”

  是月,詔權停貢舉。

  夏,四月,丙戌,省陜西沿邊堡砦。

  丁亥,以太常博士梁適為右正言,諫院供職。適初為審刑詳議官,梓州妖人白彥歡者,依鬼神以詛殺人,獄具,以不傷讞。適曰:“殺人以刃,或可拒,而詛不可拒,是甚于刃也。”卒以死論。嘗與知院事燕肅同上殿奏使臣何次公案。帝曰:“次公似是漢時人字。”適對曰:“蓋寬饒、黃霸皆字次公。”帝悅,因問適家世,擢提點京東刑獄。既對,謂宰相曰:“梁適可留,候諫官有闕命之。”適因進《居安謹治箴》,改開封府推官,不半歲,卒踐諫職。

  以知諫院富弼為鹽鐵判官。

  命大理寺丞、秘閣校理石延年往河東路同計置催促糧草。

  明道中,延年嘗建言:“天下不識戰三十馀年,請選將練兵,為二邊之備。”不報。及西邊數警,始召見,命副吳遵路使河東,時方用延年之說,籍鄉丁為兵故也。延年又言:“昔漢用西域之兵,破蕩諸戎。去年授嘉勒斯賚節制,令助討元昊,宜募愿使其國者護發其兵,如有功則加以王爵。又,回鶻在嘉勒斯賚西,亦可兼誘之,使掎角興師以分賊勢。”戊子,詔審官、三班院、吏部流內銓募愿使嘉勒斯賚者以名聞,始用延年議也。

  庚寅,以鹽鐵副使蔣堂為淮南、江、浙、荊湖制置發運使。先是發運上計,造大舟數十,載江湖物,入遣京師權貴。堂曰:“吾豈為此!歲入自可附驛奏也。”前后五年,未嘗一至京師。

  癸巳,詔:“諸戍邊軍,月遣內侍存問其家,病致醫藥,死為斂葬之。”

  甲午,遣使籍陜西強壯軍。

  乙未,遼太后復遣使來賀乾元節。

  庚子,重修《祖宗王牒》成。即而修玉牒所言:“請自今歲一貼修,十歲一編錄,仍以其副留中。”奏可。

  乙巳,錄閤門祗候孟方三子官;以方戰歿于延州,特恤之。

  文彥博等劾河中府獄既得實,龐籍言:“黃德和退怯當誅;劉平等力戰而歿,子孫宜賞恤。”韓琦亦言:“平以疲兵數千,敵賊十馀萬眾,晝夜力戰,為德和所累,既被執,猶詈賊不已,忠勇不愧于古人。今坐誣言所惑,憫忠恤孤之典未下,邊臣豈不解體乎!”丙午,腰斬德和于河中,仍梟首延州城下;王信坐誣告其主,亦杖殺。丁未,贈劉平為忠武軍節度使兼侍中,石元孫為忠正軍節度使兼太傅,仍賜平信陵坊第,錄其子弟。

  戊申,延州金明縣都監張異、慶州東路都巡檢使萬俟政、延州都監孟方、鄜延路指揮使高守忠、張達,以戰歿并贈官。

  出左藏、內藏庫緡錢各十萬,下陜西給軍須。

  辛亥,降鄜延鈐轄盧守勤為湖北都監,安撫都監李康伯為均州都監,通判延州計用章除名、配雷州。然議者以守勤之責猶薄云。

  發陜西近里諸州役兵筑延州金明栲栳寨。始議修復,帥臣擁兵不即進,轉運使明鎬止以百馀騎自從,分督將士,一月而城之。

  以邈川首領嘉勒斯賚子棟戩為會州刺史。棟戩方九歲,其父為請之,隨母喬氏居歷精城,所部可六七萬人,號令嚴明,人憚服之。

  壬子,揀諸路牢城及強盜、惡賊配軍,年未四十、壯健者隸禁軍。

  范仲淹未至永興,癸丑,改為陜西都轉運使,以刑部員外郎高若訥知永興軍。諫官梁適言:“仲淹前責饒州,若訥實為諫官,嘗詆仲淹謀事疏闊;今俾共事,理實有嫌,宜易以近臣。”帝曰:“朕方任仲淹、若訥以疆事,安得以舊事為嫌!”尋留若訥判吏部流內銓。

  五月,甲寅朔,詔:“前殿奏事毋過五班,馀對后殿,命太官賜食。”

  乙卯,贈金明都監李士彬為宿州觀察使,仍以其從兄士紹為金明城都監。又贈其子懷寶為右千牛衛將軍,錄其子懷義、懷矩并為左侍禁。

  丁巳,復太常博士、知楚州孫沔為監察御史。沔坐言事貶黜,逾六年復召;尋遷右正言。

  先是詔御輦院揀部下輦官年四十以下為禁軍,輦官千馀人,攜妻子遮宰相、樞密使喧訴。平章事張士遜方朝,馬驚墮地。己未,御史中丞真州柳植等奏其事,請付有司治,詔樞密院推鞫以聞。時軍興,機務填委,士遜位首相無所補,諫官以為言。士遜不自安,七上章請老,又數面陳。壬戌,復拜太傅,進封鄧國公,致仕,聽朔望大朝會綴中書門下班,月給宰臣俸三之一。士遜乞免朝朔望,從之。宰相得謝者自士遜始。

  以鎮安節度使、同平章事、判天雄軍呂夷簡行右仆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以資政殿大學士、戶部尚書李迪為彰信節度使,知天雄軍。自元昊反,武事久馳,守將或為它名以避兵任。迪愿守邊,詔不許,然甚壯其意,夷簡自天雄復入相,即使迪代之。

  甲子,元昊陷塞門寨,執寨主、內殿承制高延德,監押、左侍禁王繼元死之。

  壬申,詔:“諸路轉運司體量部下諸州軍有年老昏昧,貪濁逾違及非干勤者,具事以聞。”

  癸酉,詔夏守赟、王守忠進屯鄜州。時大軍駐河中逾三月矣。

  甲戌,陜西都轉運使范仲淹言:“聞邊城多請五路入討,臣恐未可輕舉。太宗朝,以宿將精兵北伐西討,艱難歲月,終未收復。況今承平歲久,中原無宿將精兵,一旦興深入之謀,系難制之寇,臣以為國之安危未可知也。”

  乙亥,元昊陷安遠寨。

  戊寅,罷陜西都部署夏守赟、都鈐轄王守忠,并赴闕。守赟性庸怯,寡方略,不為士卒所附,自河中徒屯鄜州,未及行,亟罷歸。徒涇原、秦鳳路緣邊經略安撫使夏竦為陜西都部署兼經略安撫使、緣邊招討使,知永興軍。

  己卯,以起居舍人、知制誥韓琦為樞密直學士,陜西都轉運使、天章閣待制范仲淹為龍圖閣直學士,并為陜西經略安撫副使,同管句都部署司事。初,仲淹與呂夷簡有隙,及議加職,夷簡請超遷之,帝以夷簡為長者。既而仲淹入朝,帝諭仲淹使釋前憾,仲淹頓首曰:“臣向所論蓋國事,于夷簡何憾也!”

  以知同州龐籍為陜西都轉運使。籍嘗上言:“連年災異,天久不雨,臣竊謂凡乘輿所用,宮中所費,宜取先朝為則。今宿師西鄙,力戰重傷,方獲功賞,而內官、醫官、藥官,無功時享豐賜,故天下指目,謂之三官。愿少裁損,專厲戰功,寇不足平也。”

  以國子監直講林瑀、王洙并為天章閣侍講。

  景祐末,災異數起,帝深自貶損。瑀言災異皆有常數,不足憂。又依《周易》推演五行陰陽之變,為書上之。帝喜,欲遷其官。參知政事程琳以為不可,止賜章服。帝每讀瑀書,有不解者,輒令御藥院批問。瑀由御藥院進諂諛之詞,緣飾以陰陽,帝大好之。于是天章閣侍講闕,端明殿學士李淑等薦洙,事在中書未行;一旦內批用瑀,執政皆怒瑀。呂夷簡欲探帝意堅否,乃曰:“瑀,上所用;洙,臣下所薦。不容并進,二人惟上所擇。”乃以洙、瑀名進。帝問洙何如,夷簡言洙博學明經,帝曰:“吾已用瑀矣,若何?”夷簡請并用二人,帝許之。既而右正言梁適劾瑀以內降除職,請治其罪。帝令以適章示之,卒不罪瑀。

  壬午,斬輦官曹榮、陳吉于都市,從者皆配遠惡州軍牢城,卒揀輦官為禁軍如初詔。

  六月,權僉署涇原、秦鳳經略安撫判官尹洙數上疏論兵,其一請鬻爵為土兵葺營及所給物費。下三司使鄭戩等參議以聞,戩等言:“賣官之令,已出權宜,然行之浸久。今更為煩細,箕斂民財,書揭徼塞,使西戎有輕中國之心。”洙議遂寢。

  丙戌,詔:“自今假日御崇政殿視事如前殿。”

  丁亥,以宣徽南院使夏守赟同知樞密院事。侍御史趙及、右正言梁適,皆言守赟經略西事無功,不可復處樞府,逾七旬乃罷。

  甲午,以鄜延副都部署開封任福為環慶副都部署兼知慶州。福上言:“慶州去蕃族不遠,愿勒兵境上,按亭堡,謹斥候,因經略所過山川道路,以為緩急攻守之備。”帝善之,聽便宜從事。

  乙未,南京言鴻慶宮神御殿火。侍御史方偕引漢罷原廟故事,請勿復修。詔:“罷修神御殿,即舊基葺齋殿,每醮則設三圣位而祠之,瘞舊象于宮側。”

  甲辰,詔:“陜西、河北、河東、京東、西等路,量州縣戶口,籍民為鄉弓手、強壯以備盜賊。”河北、河東強壯,自咸平以來有之,承平歲久,州縣不復閱習,多亡其數。于是詔二路選補增廣其數,并及諸路焉。

  辛亥,復權武成軍節度判官歐陽修以館閣校勘。始,范仲淹為陜西經略安撫招討,辟修掌書記,修為親為辭,且曰:“今豪杰之士,往往已蒙收擇,尚慮山林草莽有挺特知義慷慨之士,未得出門下也,宜少思焉!”

  時西邊日警,二府、三司雖假不休務。翰林學士丁度言:“苻堅以百萬師寇晉,謝安命駕出游以安人心。請休務如故,無使外國窺朝廷淺深。”壬子,詔:“自今遇旬假,聽休務如舊。”帝嘗遣使問御戎之策,度奏曰:“今士氣傷沮,若復窮追巢穴,饋糧千里,輕人命以快一朝之意,非計之得也。莫若謹亭障,遠斥候,控扼要害,為制御之全策。”因條上其策,名曰《備邊要覽》。

  是月,遼射柳祈雨。

  秋,七月,癸亥,鄜延鈐轄張亢上疏言:“舊制,諸路部署、鈐轄、都監,各不過三兩員。今每路多至十四五員,少亦不減十員,權均勢敵,不相統制,凡有議論,互執不同。請約故事,別創使名,每路軍馬事止三兩員領之。”

  又曰:“昨延州之敗,蓋由諸將自守,不相為援。請令邊城預定其法,凡賊入寇,某處為聲援,某城寨相近出敢死士,某處設都、同巡檢,則各扼其要害。又令鄰路將取某救應,仍須暗以旗幟為號。昨劉平救延州,前鋒軍馬陷賊寨者四指揮,平竟不知。又,趙瑜領軍馬間道先進,而趙振與王逵等趨寨門,至高頭,平報賊張青蓋駐山東,振麾兵掩襲,乃其子瑜也。臣在山外策應,未嘗用本指揮旗號,自以五行支干別為引旗。若甲子日,本軍相遇,則先者張青旗,后者以緋旗應之,此是干相生也。其干相克,支相生,支干相生相克亦如之。蓋兵馬出入,則百步之外不能相認,若不預立號,必誤軍期。”

  又曰:“兵官務要張皇邊事。劉平之敗,正由貪功輕進。鎮戎軍最近賊境,每探馬至,不問賊之多少,部署、鈐轄、知軍、都監皆出,至邊壕,則賊已去矣。蓋權均勢埒,不肯相下,若其不出,則恐得怯懦之罪。又,比來諸班諸軍有授諸司使、副至侍禁、殿直者,亦有白身試武藝而得官者;而諸路弓箭手,生長邊陲,父祖效命,累世捍賊,乃無進擢之路,何以激勸邊民!”

  初,亢請乘驛入對,詔令手疏上之,其后多施用者。

  乙丑,遣同修起居注祥符郭稹等使遼,告以用兵西邊。議者謂元昊潛結遼人,恐益為邊患,故特遣稹等諭意。遼主厚禮之,與同出觀獵,延稹射,一發中走兔,眾皆愕視。遼主遺以所乘馬及它物甚厚。

  己巳,降鄜延副都部署趙振為白州團練使,知絳州。

  元昊自正月攻圍塞門寨,振代范雍守延州,有兵七千八百馀人,按甲不動。寨中兵方千人,屢告急。五月初,振始遣百馀人赴之,寨遂陷。都轉運使龐籍劾奏振畏懦,故坐貶。

  庚午,御延和殿,閱諸軍習戰陣。

  丁丑,遼主如秋山。

  八月,乙酉,以太常丞田況為陜西經略安撫司判官,試校書郎胡瑗為經略安撫司句當公事。況從夏竦,瑗從范仲淹所辟也。

  乙未,以史館修撰富弼為遼主正旦使。

  戊戌,罷天下寺觀用金箔飾佛像。

  癸卯,遣屯田員外郎劉渙使邈川,諭嘉勒斯賚出兵助討西賊。嘉勒斯賚召酋豪大犒,約盡力無負,然終不能有功也。

  戊申,同知樞密院事夏守赟罷為天平節度使、判澶州。守赟以子隨卒,引疾求罷,從之。以龍圖閣學士、權知開封府杜衍同知樞密院事。

  己酉,徙知廣州段少連為龍圖閣學士,知涇州。

  廣州多蜑、猺,雜四方游手,喜乘亂為寇奪。上元然燈,有報蕃市火者,少連方燕客,作優戲,士女聚觀以萬計,其僚請罷燕,少連曰:“救火不有官乎?”作樂如故。須臾,火息,民不喪一簪,眾服其持重。范仲淹經略西邊,薦少連才堪將帥,故有是命。未至而少連卒。

  庚戌,以范仲淹兼知延州,徙知延州張存知澤州。初,存自陜西都轉運使徙延州,遷延不即行,既至,乃云素不知兵,且以親年八十求內徙。仲淹因自請代存,從之,先是詔分邊兵,部署領萬人,鈐轄領五千人,都監三千人,有寇則官卑者先出。仲淹曰:“不量賊眾寡而出戰,以官為先后,取敗之道也。”乃分州兵為六將,將三千人,分部教之,量賊眾寡,使更出御賊,賊不敢犯,即而諸路皆取法焉。夏人相戒曰:“無以延州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大范,蓋指雍云。

  辛亥,詔范仲淹、葛懷敏領兵驅逐塞門等砦蕃騎出境,仍募已前弓箭手,給地居之。

  壬子,以益州草澤伊縝為試校書郎。縝數上疏言事,丁度、楊偕薦其才,召試學士院而命之。

  延州都監靈武周美言于范仲淹曰:“賊新得志,其勢必復來。金明當邊沖,我之蔽也,今不亟完,將遂失之。”仲淹因囑美復城如故。數日,賊數萬薄金明,陣于延州城北,美領眾三千力戰。會暮,援兵不至,乃徙軍山北,多設疑兵;賊望見,以為救至,即引去。時諸將多不利,美十馀戰,平族帳二百,焚其帳二十,復故城堡甚眾。

  參知政事李若谷,以耳疾累章辭位,九月,戊午,罷為資政殿大學士、吏部侍郎、提舉會靈觀事。宮觀置提舉自若谷始。

  以知樞密院事宋綬為兵部尚書,起復翰林學士晁宗愨為右諫議大夫,并參知政事。

  以龍圖閣直學士、權三司使鄭戩為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戩在三司才半歲,復轉運使考課格,分別殿最;又句校三司出入,得羨錢四百萬緡。

  己未,以知制誥葉清臣為龍圖閣直學士,權三司使事。中書進擬三司使,清臣不在選,帝特用之。清臣始奏編前后詔敕,使吏不能欺,簿帳之叢冗者,一切刪去。內東門御廚,皆內侍領之,凡所呼索,有司不敢問,乃為合同以檢其出入。

  以都官員外郎普州景泰為左藏庫使、知寧州。泰嘗通判慶州,言“元昊包藏禍心,一旦有警,何以應敵!”三疏不報。已而元昊果反,泰復上《邊臣要略》二十卷,《平戎策》十五篇,于是有薦泰知兵者,召對稱旨,遂換武秩云。

  辛酉,降知杭州、天章閣待制司馬池知虢州。池性樸易,剸劇非所長,轉運使江鈞、張從革劾池決事不當及稽留德音,坐是左遷。始,轉運使既奏池,會吏有盜官銀器系州獄,自陳為鈞掌私廚,出所費過半;又,越州通判載私物盜稅,乃從革之姻遣人私請。或謂池可舉劾以報仇,池曰:“吾不為也。”人稱其長者。

  癸亥,知絳州趙振降責潭州安置,坐觀望逗撓,致陷塞門也。

  詔:“自今都部署司及諸路部署司,應有寨柵申報賊寇入界,不以多少遠近,并須畫時救應。”

  乙丑,詔:“河北、河東路強壯、陜西、京東、西路新置弓手,皆以二十五人為團,置押官;四團為都,置正副都頭各一人;五都為指揮,置指揮使;各以階級伏事,年二十系籍,六十免,取家人或它戶代之,聽私置弓弩。每歲十月后、正月前,分番上州教閱,半月即遣歸農。或遇非時句集守城及捕盜,日給糧二升。以籍上兵部,按舉不如法者。”

  丙寅,夏人寇三川寨,鎮戎軍西路都巡檢楊保吉死之。明日,涇原路都監劉繼宗、李緯、王秉等分兵出戰,皆失利。涇州駐泊都監開封王珪將三千騎來援,自瓦亭寨至師子堡,賊圍之數重,珪奮擊,賊披靡,殺賊將二人,獲首級甚多。賊遂留軍縱掠,凡三日,官軍戰歿者五千馀人。

  戊辰,以知樞密院事晏殊為檢校太傅、充樞密使,同知樞密院事王貽永、刑部侍郎杜衍、右諫議大夫鄭戩并為樞密副使。

  庚午,以僉署定國節度判官事種世衡為內殿承制、知青澗城。世衡在青澗,開營田二千頃,募商賈,貸以本錢,使通貨得利,城遂富實。間出行部族,慰勞酋長,或解與所服帶。嘗會客飲,有得羌事來告者,即予飲器,由是屬羌皆樂為用。無定河悉部鈔邊,率屬羌討擊,前后斬首數百。

  壬申,環慶副都部署任福等攻夏白豹城,克之。軍還,賊遣百騎襲其后,守神林北路都巡檢開封范全設伏崖險,賊半渡,邀擊之,斬首四百級,生獲七十馀人。

  壬午,陜西經略安撫副使韓琦以三川寨諸將敗書聞,且言:“劉繼宗、李緯等倉卒出戰,遂致退衄,望特免推鞫,但量其罪輕重等第削官,或更移降差遣,責其后效。王珪以孤軍血戰,身被重創,尚求益兵出斗,雖失亡數多,望貸其罪。”從之。

  冬,十月,癸未朔,遼主駐中會川。

  以御侍清河郡君張氏為才人。張氏,河南人。父堯封。擢進士第,補石州推官,未行,卒京師。撓封母,錢氏女也。張時八歲,與姊妹三人由錢氏入宮,浸長,得幸于帝。性巧慧,能探測人主意。帝以其良家子,待遇異諸嬪。

  戊子,詔:“自今內降指揮與臣僚遷官及差遣者,并令中書、樞密院具條執奏以聞。”帝性寬仁,宗戚近幸有求內降者,或不能違故也。

  甲午,賜涇原駐泊都監王珪名馬二匹,黃金三十兩,裹創絹百匹。復下詔暴其功以厲諸將,勒金字處置牌賜之,使得專殺。

  乙未,端明殿學士李淑等上所定銅符、木契、傳言牌,下有司制之。

  丙申,以環慶部署兼知慶州任福為龍神衛西廂都指揮使,賞白豹城之功也。尋命兼鄜延路副都部署。

  庚子,出內藏絹一百萬,下三司助邊費。

  初,鴻慶宮災,集賢校理晉陵胡宿請修火祀,以閼伯配祭大火。禮官議因興王之地,商丘之舊,作為壇兆,籩豆、牲幣視中祠,歲以三、九月擇日留司長吏奉祀,詔從之。

  十一月,丙辰,以御撰《風角集占》賜陜西諸路部署司。

  贈延州塞門寨主高延德、權兵馬監押王繼元官,并錄其子。故延州西路同巡檢張圭三子亦皆授官。

  甲子,女真侵遼邊界,遼發黃龍府鐵驪軍拒之。

  丙寅,徙知河中府、樞密直學士長沙狄棐知鄭州。有中貴人過河中,言將授棐于上前。棐答以它語,退,謂所親曰:“吾湘潭一寒士,今官侍從,可以老而自污邪!”

  丁卯,以鄜延部署司指使狄青為涇州都監。青每臨敵,被發,面銅具,出入賊中,皆披靡,無敢當者。尹洙為經略判官,與青談兵,善之,薦于副使韓琦、范仲淹曰:“此良將才也。”二人一見奇之,待遇甚厚。仲淹以《左氏春秋》授之曰:“將不知古今,匹夫勇耳。”青折節讀書,悉通秦、漢以來將帥兵術,由是益知名。

  乙亥,贈鎮戎軍西路都巡檢使楊保吉為深州防御使。

  丙子,以河東都轉運使楊偕為樞密直學士,知并州。有中官預軍事,素橫,前帥優遇之,偕至,一繩以法,軍政肅然。

  是月,浙東軍士鄂鄰等殺巡檢使張懷信,聚兵剽劫湖南、福建、廣南諸州縣,逃入海。懷信,內臣,性茍虐,鄰等積怨忿,遂作亂。

  十二月,癸未,出內藏庫絹一百萬助糴軍儲。

  丙戌,詔司農寺以常平錢百萬緡助三司給軍費。自景祐末,不許移用常平,至是以兵食不足,始降是詔。

  辛卯,遼以所得女真戶置肅州。

  遼詔:“諸犯法者不得為官吏,諸職官非婚祭不得沉酣廢事,有治民安邊之略者,悉具以聞。”

  甲午,建神御庫于宗正寺西,藏祖宗時神御法物于其中,從直秘閣趙希言、判太常寺宋祁請也。

  乙未,徙知隨州王德用知曹州。德用道過許州,梅詢謂德用曰:“道輔害公者,今死矣。”德用曰“孔中丞以其職言,豈害德用者?朝廷亡一忠臣,可惜也!”

  晁宗愨等至永興議邊事,夏竦等合奏:“今兵與將尚未習練,但當持重自保,俟其侵軼,則乘便掩殺,大軍蓋未可輕舉。”及劉承宗等敗,帝復以手詔問師期,竦等乃畫攻守二策,遣副使韓琦、判官尹洙馳驛至京師,求決于帝。己亥,入對崇政殿。先有詔,琦遷禮部郎中,洙加集賢校理。琦言:“臣以大計,不俟召赴闕;若僥幸進秩,將不容于清議。”辭不拜。

  癸卯,兵部尚書、參知政事宋綬卒。帝臨奠,輟二日朝,贈司徒兼侍中,謚宣獻。

  乙巳,詔鄜延、涇原兩路,取正月上旬同進兵入討西賊。帝與兩府大臣共議,始用韓琦等所畫攻策也。樞密副使杜衍獨以為非萬全計,爭論久之,不聽。大臣有欲以沮軍罪衍者,遂求罷,亦不聽。始,晃宗愨即軍中問攻守策,眾欲大舉,經略判官田京曰:“驅不習之師,攖銳鋒,深入賊地,爭一旦之勝,此兵家所忌,師出必敗。”或有議講和者,京又曰:“賊兵未嘗挫,安肯和也!”

  丁未,詔開封府、京東、西、河東路括驢五萬以備西討。

  戊申,以通判河中府皮仲容知商州兼提點采銅鑄鐵錢事。仲容嘗建議鑄大錢,一當十,既下兩制及三司議其事,謂可權行以助邊費,故有是命。

  初,韓琦安撫陜西,嘗言陜西產鐵甚廣,可鑄錢兼用。于是葉清臣從仲容議,鑄當十錢。翰林學士承旨丁度曰:“禁旅戍邊,月給百錢,得大錢裁十,不可畸用。舊錢不出,新錢愈輕,則糧芻增價。復有湖山絕處,兇魁嘯聚,爐冶日滋,居則鑄錢,急則為盜,民間銅鉛之器悉為大錢,何以禁止乎!”

  是歲,仍詔商人入芻粟陜西并邊,愿受東南鹽者,加數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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