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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流言紛紜 真相撲朔

第57章流言紛紜真相撲朔  臘日前接連下的兩場雪,把咸池殿前院的那池碧水凍得嚴嚴實實,偌大的庭院里,除了日常走的幾條青石路,到處都積著厚厚的一層雪。

  王伏勝和另外三名宦官趴在雪地里,身下一片冰涼,但后背那火辣辣的感覺,卻隨著“一五十”噼啪作響的聲音,越來越灼燒得痛入骨髓,身邊已經傳來了大聲求饒和慘呼,但他卻咬緊了牙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王伏勝心里自然清楚,這一頓打所謂何來,這是打給咸池殿的宮女和宦官們看,更是打給全太極宮的宮女宦官看,打給所有居然敢輕視c敢算計武昭儀的人看而只要熬過這一頓,圣上日后自然會有補償。有些事情,圣上原也只能在他們這些最親信的人下手。

  只是,這板子打在身上還真疼啊,“二十,二十五”王伏勝覺得眼前已經開始發花,嘴里是一股腥甜的味道,再熬一會兒就好了,再熬遠遠的似乎有人叫了一聲,“陛下陛下留情”聲音十分耳熟,老天,他是幻聽了么?

  執杖的人或許也是這樣想的,板子高高的舉起卻不記得放下了,連本來緊鎖著眉頭站在殿前的高宗大驚失色,回頭一看,西殿里由幾個宮女扶著的不是武昭儀是哪個?

  “你了?”高宗呆了一呆,隨即才對著幾個宮女厲聲喝道,“你們還不趕緊把昭儀扶”

  武昭儀卻搖頭道,“陛下,不怪她們,是我聽說你要打阿勝他們,才逼著她們扶我的,昨天若沒有阿勝去找那御醫,臣妾只怕連命都沒了,陛下就看在臣妾的面上,饒了他們這一遭吧”說著已是氣弱神虛,臉色越發慘白。

  高宗急得跺腳,他原是為了她才狠心罰了身邊這幾個人,媚娘就心軟成這樣,連身子都不顧了當下也顧不得那么多,回頭叫了聲,“住手”隨即迎了上去,“我不罰他們了,媚娘,快躺著,千萬莫吹到風”

  武昭儀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謝陛下開恩”語音剛落,人已慢慢的軟了下去。

  高宗魂飛魄散,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一面高聲叫道,“快傳御醫”

眾人七手八腳將武則天抬回了西殿的寢宮里,解開她外面的披風便往榻上搬,剛剛放好,幾個宮女卻突然都驚叫起來:昭儀里面的白裙子竟又紅了一大片沒過半日,太極宮里上萬人里已有一半聽說了這個消息:武昭儀早上生了一個小公主,只是經過十分兇險,偏偏她聽說圣上因此遷怒于一干宦官,又強撐著去求圣上饒人,結果出血昏迷,到現在生死不知  此后幾日,高宗一步未出咸池殿,幾個御醫也被召了,日夜輪值,足足過了三日,才被放回尚藥局,唯留了黃御醫一個慢慢給昭儀調養,從尚藥局往咸池殿送藥的內侍每日都要走上個趟。而太醫署里專長于少小一科的單博士也被召到了咸池殿,此后隔日便要進來,只是進出一路上都由劉康一步不離的陪著,無人具體情況如何。

  不知為何,這小公主的三日洗兒竟也未大辦,只是讓尚藥局進了些熬制洗兒湯的桃根梅根,大約是在殿內靜悄悄的洗了,外人一個也沒能進去。

  到了第七日上,正是臘月朝之期,高宗終于離開了咸池殿到太極殿去會見群臣c視朝聽政,咸池殿也傳來武昭儀身子好轉的消息,宮里許多人松了一口氣,也有許多人暗暗咬牙嘆息。

  只是六尚局的女官們卻頭疼依舊:這些日子以來,一貫最是做事嚴謹的咸池殿在小事上狀況不斷,除了藥c膳兩件事情還算有些章法,其他四局簡直都摸不著頭腦,不是燈燭領了一回轉頭又去領第二回,就是過年給宮人的新衣數目幾次都報得不對,幾位尚官叫苦不迭。

  琉璃身處咸池殿里,對這一切自然更是感受深刻,生活上的混亂不便也就罷了,但那種大難臨頭般的氣氛卻無法忽視。就算她深知武則天絕不會有意外,連元氣都不會傷著,但在人人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她也是每日里不是守著西殿等候消息,就是幫武陪伴小月娘。

  這一日已是臘月十八,黃御醫在晚間再次給武昭儀診脈之后,終于說了一聲“善加調養,必無大礙”。咸池殿里頓時人人都像蒙了大赦,恨不得擊掌相慶,楊老心情一松,倒是頭疼了起來,吃了一丸藥便回屋睡下。武也嚷嚷頭暈,琉璃忙帶了月娘回了后面的閣樓,見時辰還早,便找出一副翻繩來,讓阿凌陪她玩耍。

  琉璃剛剛回屋坐下,就從窗口就見玉柳步履匆匆的走了,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暗暗猜測這位武則天的頭號心腹這時節找到能有何貴干?

  玉柳進了屋,見屋里無人,先松了口氣,卻笑道,“這些日子,你也熬瘦了一圈。”

  琉璃看著她那張只剩下一對眼睛的臉,不由苦笑起來,“這話從何說起,玉柳姊姊,若說辛苦,這咸池殿里再沒有一個能與你比。昭儀可是已經睡下了?”

  玉柳點頭道,“今日昭儀倒是睡得安穩些了。”四面望了望,又笑道,“庫狄畫師,你倒不愛熏香。”

  琉璃不由一愣,點了點頭。大唐熏香之風極盛,便是庫狄這樣的中等人家,屋里也常備香爐,衣服被褥換洗之后,更是必要到香爐上熏上一番才罷。不過琉璃在家時,自然得不到此等待遇,因此也沒有形成用香的習慣,只是五娘曾送過她一個極精巧的香囊,她便裝了些此時最常用的女兒香,取個意思罷了。玉柳絕不是愛閑話之人,她既然問起此事,必然有她的緣故。

  琉璃忙從床頭的匣子里取出那個精巧的香囊,笑道,“玉柳姊姊莫笑話我,我就這一個香囊,里面裝的是女兒香,不過,也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帶在身上了。”

  玉柳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又聞了一下,微微一笑,“這女兒香卻是上好的。”想了想又問,“臘日那天,你去昭儀屋里前,可到過別處?我恍惚記得你那日身上的香味甚是別致。”

  琉璃心里微凜,皺眉回想了半日,還是搖了搖頭,“記得臘日天氣不好,琉璃除了在這屋里,便是在武的房中,別處再沒去過。”

  玉柳原也琉璃性子謹慎,在這宮里又是只能靠著昭儀一個人的,本沒有指望在她這里問出來,只是那天的飲食各物她都已經查得清楚,實在沒有可疑的地方,只得來這里再探查一番。既然這里也無可疑,難道昭儀那天突然發動真只是意外之事?想起這些日子昭儀的苦心,她不由深深的嘆了口氣。

  琉璃心里已有分明白她的來意,這也她這幾天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看臘日那些事情的安排,分明應是謀劃好了的,可她們昭儀那天會生呢?想到此處,她忍不住還是開口道,“姊姊這些日子著實辛苦了,若是不忙,不如坐下喝口水,歇一歇也是好的。”

  玉柳微一躊躇,還是坐了下來,她這些日子勞心勞力,偏偏又沒有人可以商量,此刻看著琉璃誠懇的臉,突然竟覺得有些支撐不住了。

  琉璃一面拿了個干凈的白瓷杯子出來,用熱水涮了涮,才給玉柳倒上熱水,一面思量:武昭儀身邊的幾個女官都各有所掌,玉柳是司膳,負責的乃是飲食,以她的謹慎原不該出問題,當天的食譜食材她也肯定已經查過了,如今是在查熏香,昭儀那邊的香燭熏香諸物多半并沒有古怪,因此才會想到那天去過武昭儀屋里的諸人身上,她那日不過是進去問了個安,既然都問到她這里,可見別處確實查不出了。那到底問題會是出在哪里?

  玉柳低頭喝了口水,神色略有些空茫,呆呆的只是坐著不語。

  琉璃將那天的事情仔仔細細又想了一遍,突然想起一物,心里就是一動,笑道姊姊還是要多喝些水才好,看你嘴唇都有些皸了,要不要用些口脂?我這里倒有一盒宮里新制。”

  玉柳搖搖頭,“我那里也有,只是這幾天忘記抹了而已。”

  琉璃點頭,“宮里的口脂就是細膩,給咱們這些人發的便比市面上的不知好出多少,我看武那里還有碧玉牙筒裝的口脂,聽說只有圣上的近臣與后宮們能得,想來更是珍貴之物。”

  玉柳眼睛突然一亮,卻立刻垂下了眼簾,微微加快了喝水的速度。琉璃恍若不覺,繼續道,“我仿佛看到過咱們這里的霏兒姊姊也制過口脂面藥,不知和宮里發下來的又有何不同?”

  玉柳道,“不止咱們咸池殿,各宮其實都有調香制藥的專人,們便是宮里發的也不大會用,到底還是做的最合心意,只是”突然住口不言,放下水杯笑道,“喝了杯熱水,果然好多了,時辰也有些晚了,玉柳這就告辭。”

  琉璃留了兩句,見玉柳含笑告辭而去,腳步匆忙的消失在長廊的盡頭,一時倒是有些好奇,不到底猜中沒有。

  第二日一早,琉璃照舊去武那邊請了安,待到日頭已高,兩人才去了武則天的寢宮,迎面便看見乳娘抱著小公主從寢宮出來,身后跟了七八個宮女嬤嬤。乳娘見了武,含笑的行了一禮。這乳娘是楊老差不多把宮里養的二十來個乳娘挑了個遍才選出來的,最是謹慎寡言。武也笑著在她懷里逗弄了幾下,那小公主卻只哼了兩聲,武怔了片刻,神色微黯的輕聲嘆了口氣。

  待得進了寢宮時,卻見武則天已經半靠著床頭坐了起來,臉色也好了許多。武心里高興,談笑了幾句,到底不敢令她太過傷神,只略待了一刻便告退而去,玉柳將她們送了出來,卻對琉璃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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