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聽了吳姨娘的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好一會才地道:“那,那要是萬一大爺在外面真的有什么事…...我們也得早做打算才是。”
“那是自然。”吳姨娘說著,撫了撫被蓮心拉得起皺的衣襟,道,“費姨娘不點頭,采蓉也不可能跟你說這些。按道理,我們也應該去大奶奶屋里打聽打聽那澄心說了些什么。但還是那句話,費姨娘身后是大夫人,我們身后是吳府,我們若是犯了事,這是俞家的家務事,吳家鞭長莫及,費姨娘若是犯了事,大夫人是俞家的宗婦,過問是理所當然。何況費姨娘比我們更心急。這件事,你只要跟著采蓉后面走就是了。該我們出面的時候,費姨娘自然會來求我們的。”
蓮心見一向萬事不理的吳姨娘不僅說明條理清楚,而且句句在理,該怎么辦,很有主意,心中大定,不由多看了吳姨娘兩眼。
吳姨娘苦笑。想著這天下誰又比誰傻,不過是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罷了。又想到妹妹雖然嫁做了商人婦,可人家看重她讀過書,會算帳,一進門婆婆就帶在身邊學著管家、事,又進門添喜生了長子,總算是苦盡甘來,心里那一點點的不自在又煙消云散,轉身出了夾道,心平氣和地上了炕,一面給弟弟做著冬衣,一面想著妹妹的兒子不過比弟弟小十個月,是不是也給自己這個未曾謀面的外甥做件冬衣才好。
那邊費氏見吳姨娘沒有動靜,藏在袖子里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
她想了想.問采蓉:“澄心還在大奶奶屋里嗎?”
采蓉點頭。
費氏就嘆道:“本想把那花露給大奶奶和珍姐兒各送一瓶的,可不知道珍姐兒用不用得,想去問問大奶奶,看來只有等一會了。”然后吩咐采蓉,“澄心一走,你就來給我報個信。”
采蓉連忙應了,守在外面看著正院的動靜。
過了大約兩炷香的功夫,采蓉跑了進來:“姨娘,澄心走了。”
費氏就拿了事先準備好的瑞香花露去了范氏那里。
澄心那里.一問三不知,再多問幾句,就拿“這些日子我只負責大爺屋里的筆墨,其他的事,都是端硯在辦”來搪塞自己,范氏又急又氣,怎么會有好臉色?那些服侍的見了,自然戰戰兢兢走路都輕手輕腳費氏過去的時候,只覺得氣氛沉悶,個個神色間都帶著幾分小心.不由低聲問給自己撩簾子的小丫鬟:“這是怎么了?”
那小丫鬟聞言打了個哆嗦,急聲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看你!我不過是隨口問一句罷了,”費氏笑道,“你不能說的事,我難道還會勉強你告訴我不成?”
那小丫鬟眼底就露出一份感激之色,忙隔著內室的簾子稟著“費姨娘過來了”。
內室半晌沒有動靜,就在費姨娘以為范氏會拒絕見自己的時候,墨篆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請費姨娘進來吧!”
小丫鬟忙幫費姨娘撩了簾子。
費姨娘輕聲向小丫鬟道了句“多謝”,這才笑著走了進去。
屋里只有范氏和墨篆兩個人。范氏斜歪在屋里的貴妃榻上,墨篆坐在貴妃榻旁的錦杌上.兩人靠得很近,好像在說什么體己話的樣子,不過彼此的神態都顯得有些凝重。
看見費姨娘進來.范氏眼皮子也沒有抬一下,是墨篆代范氏問的話:“費姨娘有什么事?”
費姨娘的笑容依舊溫和大方,一面將用琉璃瓶子裝著的花露拿了出來,一面道:“閑著無事,見園子里的瑞香花開得正好,就照著大夫人的樣子,采了些瑞香做花露。沒想到竟然成了。就想著送些給大奶奶和珍姐兒。只是珍姐兒身子骨向來虛弱,又不曾斷藥.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特意拿過來請大奶奶和墨篆姑娘幫著掌掌眼......”
范氏想到費氏給俞敬修做的幾件衣裳就覺得膩味,聞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正要不屑的拒絕,誰知道費氏已將那花露的瓶子打開.屋子里立刻彌漫著瑞香花特有的清香。范氏聞了精神一振,覺得頭痛都好了很多,倒把那拒絕的話給咽了下去,但還是輕描淡寫地吩咐墨篆:“收下吧!給太醫看看,若是能用,就能珍姐兒送去。”
墨篆應了聲“是”。
范氏就伸了手,示意墨篆將茶遞過來,也是在暗示費氏可以走了。
不曾想一向很是機靈的費氏卻像沒有看見似的,站在那里笑道:“說起來,我去采瑞香花還遇到了一件事。”說著,也不管那范氏有沒有興趣聽,徑直道,“管著花圃的劉婆子,大奶奶可有印象?我去采瑞香花的時候,她正和當值的李媽媽訴苦了。
說是她家的老頭子這些日子天天嚷著腰疼,她忙著給園子里的花換缽嫁接,哪里有時間陪他去看大夫?就讓她家的老頭子自己去看夫。她家的老頭子回來,說大夫診斷,是陳年的舊疾要每日針炙才能好。不然,等年紀大了,恐怕要癱在床上起不來了。劉婆子聽著嚇了一大跳,又不得脫身,就把銀匣子的的鑰匙給了她家的老頭子,讓他先看病。不曾想等她忙完了園子里的事去一看,多年的積蓄都花光了。她慌了神,忙去大夫那里問病情。這才知道,原來她們家的老頭子這些日子根本就沒去看病,而是迷上了他們家隔壁的一個寡婦…”她的話還沒有說話,就看見范氏和墨篆交換了一個目光。
費氏嘴角很快蕩漾起一個笑意,又如落在湖中的小石子,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當時也不過是聽聽。誰知道今天采蓉告訴我劉婆子家的老頭子把劉婆子給打了,還要休妻呢!”她說著,哈哈一笑,道:“大奶奶,您說好笑不好笑!這都一把年紀了,也不怕人寒磣?何況那劉婆子的老頭子又矮又瘦又小,也就劉婆子把她當寶,那寡婦,多半是想哄他兩個錢花花…”
范氏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她喝斥費氏道:“婦人最忌多舌,你什么時候也變得像那些下等的婆子似的搬弄是非起來?”
一席話說的費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喃喃地道:“我看大家都在說這件事,就想說給大奶奶聽,讓大奶奶也笑一笑......”然后忙道,“大奶奶,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范氏臉色微霽,這次直截了當地道:“沒什么事,你就回屋去吧!”
費氏曲膝行禮回了廂房,卻吩咐采蓉:“當著大奶奶的面我不好打點墨篆姑娘。我這里還有瓶月季花的花露,雖然比不上瑞香,卻也香氣宜人。你去前院和大奶奶屋里的姊妹們說會兒話,瞅著機會把這花露給墨篆姑娘送去。”
女人的愛美之心讓采蓉接過花露就湊在鼻頭聞了聞,果然香氣宜人。她笑盈盈地應是,去了正院。
不一會,她就折了回來。
“姨娘,”采蓉嘟著嘴,“大奶奶不知道讓墨篆姐姐去做什么,我剛上前就挨了墨篆姐姐一頓訓斥…”
“哦!”費氏挑了挑眉,道,“可能是墨篆姑娘今天心情不好吧!你也知道當差嘛,有時候也會受點委屈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等哪天墨篆姑娘閑下來了再說。”
采蓉聽著笑了起來,高高興興地點頭,將花露收在了自己的箱籠里,只是幾次找機會想送給墨篆,都沒有碰到墨篆的人。問其他人,大家只知道大奶奶有事囑咐她去辦了,具體是什么事卻是誰說不清楚。
這樣過了幾天下起雨來。沙沙沙打的樹葉直響,屋檐的水像線似的落下來濺得四處都是。
大家都窩在屋里或是做針線活或是說著閑話,到了晚上又都早早地進屋歇了。
正屋那里突然一陣響動。
在寂靜的夜里,越發顯得喧嘩。
聽到的都嚇了一大跳。那想討好賣徒弟或是自覺體面的,忙穿了衣裳過去看,也有愉懶的,躲在被子里裝作沒聽見。
費姨娘忙吩咐采蓉點燈:“我們也過去看看。興許是珍姐兒有什么事…”
采蓉不敢怠慢,忙服侍費姨娘穿了衣裳,又拿了把傘,服侍費姨娘往正屋去。
路上,她不由回頭。
吳姨娘的屋子里一片漆黑。
采蓉忍不住輕哼了一聲,把傘又往費姨娘那邊舉了舉。
雨水斜斜的飄下來,很快打濕了她半邊身子。
采蓉不以為然,待上了正屋的回廊,她這才發現正屋雖然燈火通明卻大門緊閉,屋里子還傳來范氏尖銳卻聽不清楚在說些什么的聲音。
幾個比她們早到的丫鬟、婆子都神色有些惶恐地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哼的樣子,還有的人索性偷偷地溜回了自己的屋里。
采蓉心中暗生不妙,忙去拉費姨娘。
費姨娘卻上前幾步,“啪啪啪”地用力拍著正屋的大門:“大爺!大奶奶!出了什么事?”又喊墨篆,“墨篆姑娘,快開門,我是費氏采蓉心中一急,喊了聲“姨娘”,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墨篆冷著臉站在那里,堵住了廳堂的燈光,也堵住了廳堂的大門:“半夜三更不睡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