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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天下縞素

美姬妖且閑第二卷強強相遇第289章天下縞素袖唐美姬妖且閑第二卷強強相遇第289章天下縞素第289章天下縞素  白蘇睜開眼時,便看見十三一雙腫的像核桃的似的眼。

  她目光直直的呆怔許久,開口嘶啞的聲音嚇了她自己一跳,“十三。”

  剛剛穿越過來時,她躺在成妝院的塌上,偷偷的對自己說話,嘶啞的聲音與現在很是相像,這令她有些恍惚,想起那一襲青衣墜落城樓的畫面,心里就窒悶的發疼,她望著十三,緩緩道,“我做夢了,夢見我遇見一個叫顧連州的男子,生的特別俊,性格卻很悶,我還為他生了孩子,他說娶我,可是夢醒之前他卻死了,你說這夢是兇是吉?”

  十三紅著眼,強忍住淚水,哽的喉頭生疼,卻聽白蘇又喃喃道,“都說上半夜做的夢會應驗,下半夜做的夢是相反的,可是我不記得究竟是上半夜還是下半夜做了這個夢。”

  “小姐。”旁邊守著的香蓉聲音中強忍著哭腔,聽起來有些扭曲。

  十三也不拆穿白蘇,只撫慰道,“小姐別多想了,您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醫者囑咐,要好好養著,莫要再多動心思,只管吃好睡飽便可。”

  白蘇點點頭,忽然又問道,“我昏睡幾日了?”

  “小姐,您已經昏睡六日。”十三如實答道。

  六日啊,六日能有許多事情發生了,白蘇只覺得自己忘了些事情,心里不大安穩,但是一時又想不起是什么,她覺得自己記性一向不錯,記不起的事情,大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也就安穩的歇息了。

  約莫休息了一個時辰,十二熬了些粥送進來。

  “你怎么瘦成這樣?”白蘇瞧著十二原本肉肉的包子臉都瘦沒了,一雙眼睛顯得越發大,一眼望過去,小臉上竟就屬這雙眼睛最顯眼,幸而十二的這雙眼睛長的極為不錯。

  十二得了十三的囑咐,連忙把一包眼淚硬生生的給逼了回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奴婢覺得自打做飯來身上的肉益發多了,于是趁著小姐這幾日睡著,便抽空減了減。”

  十二這個借口找的實在不怎么好,她就是兩個腮幫子上有點肉,身上比白蘇還要瘦,哪里需要減肥瘦身。

  白蘇若是尋常時的性子,定然是要變著法子開一開玩笑,但她眼下總也提不起勁兒。

  用完午膳之后,白蘇在十三伺候下沐浴過后,披上大氅坐在院中的榕樹邊山太陽,秋日的陽光很晃眼,卻并不熱,溫溫的很舒服。

  十三和香蓉站在一旁侍候,她們想過很多種白蘇醒來時的情形,但這一種是她們萬萬不曾想到的,白蘇只把那些事情當做了一場夢境,做了一場噩夢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心情壞了些,過幾日便就好了,然而她把主當做從來不曾存在過的人,那么小主子要怎么辦?

  十三只暫時將顧翛帶到前院去了,無論如何,先讓白蘇將養將養幾日再說。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日,白蘇每日按時用食,按時睡覺,按時出去曬太陽,或者坐在廊橋上喂喂魚,如此悠閑的日子,她的病情卻沒有絲毫好轉,反倒一日更比一日憔悴。

  白蘇坐在廊橋的欄桿上,手中端著撐著魚食的缽,定定的看著池塘中枯敗的荷葉,以及水面上倒影的那個青衣白發的女子,蒼白的臉埋在白色的狐貍裘中如煙似霧,以往還有一頭墨發壓著顏色,如今這滿頭的銀發,也是如煙似霧,整個人籠罩在青色的毛領大氅中,宛若一縷煙霧,又似一抹魂魄,觸之既散。

  一滴水滴落在湖面上,漾起一圈圈的漣漪,魚兒應聲游過來,卻見并沒有吃食,又悻悻搖擺著尾巴離開,漸漸的湖面上,兩滴三滴,白蘇竟是哭出了聲音,由小小的抽泣,變成嚎啕大哭。

  十三正四處尋白蘇,聽見聲音,抬頭便望見白蘇坐在廊橋的欄桿上哭的撕心裂肺,她卻是微微松了口氣,哭出來就好,若是再那樣憋著,恐怕久了會傷及五臟。

  十三走上廊橋,輕輕的把白蘇手里的缽接了下來,伸手將她抱住,緩緩撫著她的背。

  白蘇的眼淚浸濕了十三的衣襟,她哭了一陣子,直到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這才抽噎著住了聲音,她用袖子抹著還在不斷掉淚的眼睛,聲音喑啞,“我沒事了。”

  十三也不說話,靜靜的站在一旁,防止白蘇從欄桿上掉下去。

  事實上,她也想說些什么安慰安慰白蘇,但是她向來嘴拙,在這等境況之下,實在說不出任何有分量的安慰之言。

  “我始終不能相信。”白蘇盯著遠處天際那光光的樹杈上一個喜鵲窩,淚水不斷的從眼中溢出來,“我始終不能相信,他就那樣死了,我以為如他那般宛若皓月的男子,便是連死,也定然是驚天動地然他,就那樣輕易的登上了城樓,輕易的中了一箭,然后從城頭墜落。”

  有時候生命可以很頑強,也可以這般脆弱,無論是俊美還是丑陋,是驚艷才絕還是庸庸碌碌,在生死面前,不過是一條命罷了,死了便死了,死亡不會因為誰的俊美和驚艷才絕而變得華美抑或慎重。

  只是白蘇有遺憾,有痛心,他為了她而死,白蘇曾經夢想過的與他一同攜手看著阿翛長大,然后滿頭白發,垂垂老矣時,他們可以坐著搖椅在院中曬太陽。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化作泡影。

  “有他的消息嗎?”白蘇回過頭,滿臉淚痕的仰頭望著十三。

  十三知道她說的是顧連州,微有擔憂的看了她一眼,卻還是道,“那日是固派人將奴婢們救了出來,并送回這里,奴婢親眼看見寧國侍衛阻攔固帶走主,十二名暗衛浴血奮戰,約莫只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便有數千侍衛攻入城中,看見主的尸首時,那頭領目眥欲裂,帶著數千名將士血洗太平城,主的遺體被運回政陽城,政陽王扶棺泣血,不眠不休的守了七日七夜后,便將主葬入宗族墓。”

  現在雖已經入秋,但是天氣難免還有些炎熱,尸首不能存放太久。

  白蘇被“尸首”這樣的詞刺痛,是啊,那個風姿絕代的男子,如今已是歸于黃土。

寧溫,寧溫白蘇腦海中閃過那寧溫松開弓弦的那一幕,恨意便如潮水一般將她淹沒。素女不欠寧溫什么,她白蘇就更不欠他的,為何他非要一次次的將她逼入絕境  報仇也都是后話,她現最揪心的便是他就在門外那時,沒有見上一見,真的好悔,顧連州不記恨她不告而別,不怨她私自帶走了他的大子,然而那時她為何連見他一面都不肯?

  雖是悔了,但倘若不知道這個結局,白蘇很清楚,如果再重演一次,以她的性子定然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她太固執,固執到一旦怨恨,便連解釋也覺得多余。

  所以直至現在,她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我誰都不想見。

  即便連這句絕情的話,也都是靠他人傳達,這教她如何不悔恨。

  “小姐,見見小主子吧,小主子會喚人了呢。”十三不失時機的道。

  白蘇心中全是深深的愧疚,顧翛是他的血脈,也是她的兒子,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將顧翛撫養長大。

  白蘇擦干滿面的淚痕,隨著十三往前院去,心中道:連州,你莫要怨怪我,你的素兒是一個自私的人,若是真的見了你的尸身,恐怕會忍不住隨著你去了。

  雍熙元年,九月中,天下縞素,雍熙帝下旨舉行國喪,尚京城大街小巷文人士子無不頓首痛哭,雍史最年輕的一位帝師就此隕落,便是他最后只是為了一個女子而死,也無人指責。

而隨著白虎門上那個女子的火焚,無論是妖后還是驚艷才絕的太學博士,也從這世間消失,然而所有人提及她時,卻只想到那個著青衣、面色蒼白,永遠淡若云卷云舒的女子,這樣一個婦人,為何會是妖后,有許多種版本的流言,有人說她只是還未吸取邪氣,也有人猜測這一切不過是寧皇設計圍殺雍國帝師的圈套白蘇一直很好奇,綁在白虎門上的那個女子是誰,竟與她如此相像,回過頭來一想,她所見過的人中,與她最為相似的便是張丞相的庶女,叫張嫵的。那個女子模仿著她而存在,在白蘇看來是悲哀的,但無論如何,她死,卻成為了真正的白素,有天下人的見證,又有顧連州  想到此,白蘇竟不知是該謝她,還是該恨她。

  “母親母親”顧翛被香蓉抱在懷里,見著白蘇來了,激動的掙扎著胖乎乎的小身子,往白蘇懷中撲。

  白蘇干了的眼眶忽然又濕潤,這是她的兒子,她和顧連州兩個人的骨血。

  “阿翛想不想母親?”白蘇抱著他,笑靨如花。

  白蘇不過是逗逗他,誰知顧翛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竟是奶聲奶氣的道,“想,阿翛,想。”

  雖然沒有說出完整的話,這也著實讓白蘇驚喜了一番。

  十三和香蓉看見白蘇的笑容明朗了許多,才稍稍放下心來。

  “父親。”阿翛眼巴巴的看著白蘇,好似疑問他的父親怎么不見了。

  顧翛與顧連州父子相處不過短短兩日,小家伙便深深的記住了那個豐神俊朗、會給他做蒸蛋的男子,時常惦念著,見人就問父親。

  十三和香蓉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生怕又觸到白蘇的傷情處。

  白蘇呆怔了片刻,才回過神來,笑著點著顧翛的小鼻子,道,“你的父親啊,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待到阿翛長大后,母親帶你去看父親可好?”

  顧翛嘟著小嘴,不明白為什么非得要等到長大以后才能看見父親,然而他此時想的卻是,這個“長大”又是多久呢?什么樣才是長大?

  因著也沒有個概念,小家伙每隔一會兒便同白蘇奶聲奶氣的道,“阿翛,長大。”

  他的意思是,阿翛已經長大了,能不能見父親了呢?每每白蘇都要呆怔半晌,然后答非所問的道,“阿翛想父親了呢,母親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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