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白蘇便攜十三和香蓉去往公主府,她不知該送些什么禮物,便攜帶了收藏的白芽奇蘭,和一株四季常青的盆景。
道路上,昨夜下的雪早就被清干凈,天還是陰沉沉的,似乎隨時可能飄雪,但街道上的人卻很多,紛紛都往城北趕去。
“小姐,真不去送顧小將軍嗎?”香蓉放下馬車簾子詢問道,“顧小將軍脾氣火爆,若是拂了他的意,改日還不知怎樣報復呢”
香蓉顯然對顧風雅的作為還心有余悸。
顧連州沉穩有度,對于禮節絲毫不含糊,而顧風華雖然行徑放浪形骸,卻總是可親的模樣,均不似顧風雅這般火爆,又不知禮。
“他啊,約莫是被政陽王妃寵壞了。”白蘇淡淡道,一般母親都是比較溺愛最小的孩子,脾氣乖張也是在情理之中。
再說,顧風雅腹中也不似他兩個哥哥的彎彎道道,相對來說,比得罪顧連州和顧風華要安全。
十三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半晌,終于沒忍住問道,“小姐,您難道還不曾與主歡好?”
那么,她那日在浴房中看到的情形,又是怎么一回事,那落紅......
香蓉立刻也被這個話題吸引,眼巴巴的瞪著白蘇回答。
“還未曾......”白蘇也不是什么害羞的人,便老實回答。不過,想到顧連州沐浴的樣子,白蘇覺得鼻腔熱熱的,趕緊斂了心神。
馬車緩緩停住,車夫道,“姬,已至公主府。”
十三將白蘇扶車,香蓉拎上禮物,方才下車,門房便立刻迎了上來,“是師云博士吧,公主早就命奴在此處候著您呢,快請入內。”
他竟是連帖子都不曾看,便把白蘇等人迎了進去。白蘇略略打量他幾眼,這門房是個約莫四十余歲的男人,個頭不高,消瘦精干,一張臉上的褶子比師掩還要多,一笑起來猶如一朵殘敗的菊/花,倒是勉強也能找出幾分和善來。
入內之后,便立刻有兩個侍婢迎了上來,二人襝衽為禮,齊聲道,“見過先生。”
看過那個門房的一張褶子臉,再看這兩名如花似玉的二八佳人,白蘇頓時感覺如沐春風。
其中一名水綠曲裾的侍婢道,“奴婢是凈,這是楚,為先生引路,先生請”
白蘇淡淡笑道,“有勞。”
二人均是人如其名,叫凈的侍婢白凈秀美,宛如一朵水蓮花,而名為楚的侍婢,溫婉可人,似是一朵柔嫩的晚香玉。
這長相算是極美了。
白蘇對孝閔公主很是好奇,一般女子都容易生出嫉妒之心,特別厭惡比自己美的女子,怎的偏這孝閔公主反其道而行之,她明明長相一般,卻放了這么些美人在身邊?
不是白蘇多疑,而是到了殿上之后,發現這里的侍婢是千嬌百媚,一個賽過一個。
坐在主位上一襲黑衣端莊的孝閔公主與這般場景顯得格格不入。
“拜見公主殿下”白蘇行了個稽首禮。
而香蓉和十三卻需行匍匐之禮,就是那種上半身幾乎全貼在地上,臀部高高翹起的動作,這是奴仆對主人或者君主所施之禮。
“先生請起。”孝閔公主依舊是一副和善的模樣,做了請的手勢,“先生請坐。”
白蘇坐定之后,孝閔公主笑盈盈的開了話頭,“我也是太學生員,說起來,當是我給先生行禮呢”
這是場面話,白蘇自然不會當真,“公主千金之軀,素如何敢受公主之禮。”
雍國是極尊重博學之人,孝閔公主在太學上舍甲,她若是請教先生問題,也是要行禮的,但她巋然不動的受了白蘇大禮,顯然是并未把她放在與其他博士相等的位置上。
白蘇心中暗暗思量自己該以怎樣的姿態來面對她,孝閔公主上次助齊氏圍殺自己,后來又幫助自己從寧溫手中逃脫,這恩怨也就扯平了,但孝閔公主既然心中并無絲毫尊重,白蘇也不愿對她太過卑微。
“素此次前來拜訪,一來是謝過公主前日出手相救。”白蘇施了一禮,然后開門見山的道,“二來,是想求公主一事。”
“哦?”孝閔公主鳳目微挑,唇角含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先生有求,摯定當鼎力相助。”
白蘇瞥見她這般姿態,便知道自己若是把這封《赴邊表》交給她,必然是自取其辱的結果,便立即改口道,“素其實是想請教公主冬月會之事,公主也知,素出身寒微,不懂這些禮節,太學的豎子雖略略講了一些,素卻還是有些不甚明了。”
孝閔公主將信將疑,緩緩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稍后我便讓凈與先生細細說來。”
“多謝公主”白蘇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先生定還有旁的事吧?”孝閔公主笑問道。
白蘇心中暗嘆,看了今日是逃不過了,若是讓孝閔公主這種精明之人知道,自己在跟她耍心眼,那結果必然不堪設想,便索性便道,“公主英明,素其實是想托公主請求陛下,讓素去北疆。”
孝閔公主抿唇一笑,“呵呵先生可真是癡情呢,您是想以才智助少師得勝嗎?唔,這可如何是好呢......”
白蘇淡淡的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父皇曾說,若是少師能凱旋,便將摯嫁與他為妻呢”孝閔公主笑容愈發燦爛。
然而,白蘇看著她那笑容,總覺得有些悲涼。
莫說顧連州不會不會步入政陽王后塵,接受皇上的賜婚,就是孝閔公主自己,如此針對白蘇,也只是因為寧溫吧 孝閔公主說出這話是想刺痛白蘇,想讓她知道,心愛的人被別人占據是多么痛苦,不論是心還是人。
“那個人的心,并非很難取得。”白蘇忽然道。
孝閔公主的笑容凝在面上,揮手屏退左右,香蓉和十三也隨之退了出去。
“我不如你。”孝閔公主道。
孝閔公主說的是,她的心思和謀略遠遠不如白蘇,白蘇只需人一個細微的姿態,便能分析當下的情形,從而可以從容應對,而她的針鋒相對,明顯不如白蘇的波瀾不驚。
白蘇微微驚詫,一個聰明之人,對另外一個人說出“我不如你”,是需要胸襟的。誠如她所說,她的謀略詭詐或許不如白蘇,但是,這份寬廣的胸襟氣度,白蘇是自愧不如的。
“寧溫自小在寧國受盡兄弟欺辱,到雍國之后,亦是如此。所有人都癡迷他的容色,而素相信,公主并非只是愛慕他的姿容。”白蘇說這話的時候,竟有些揪心。
那日白蘇給他講故事之時,她不是沒看見他笑意盈盈的模樣,那是拋卻一切謀算與遮掩,最純真的寧溫,那一刻,她真的對這個男人有些心軟了。
所以,從拖延時間的手段,變成了只是純粹的講故事。
“他需要一個真心相待之人。”白蘇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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