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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腔調在七連還是收起來吧,貴族的面具在這里不好用。”表情一直陰沉著的矮個子似乎是三個人中話語權最重的,他邁了一步,伸手拉起了地上想要爬起來的胖子,眼睛卻盯著墨菲斯沒有離開過,“希丁克•查爾斯,那個把花看的比命重的是科文•約翰,他對陌生人說不出話來,不過熟悉的人都覺得他是話癆。”
掏出手帕擦了擦因為拉胖子而蹭上油膩的手,他似乎懶得介紹身旁的胖子。
“布澤爾•龐貝,很高興認識你!”
爬起來的胖子還算友好,墨菲斯點點頭,算是回禮。
“墨菲斯•溫德索爾。”
他回頭看了看那個正在數花瓣少了幾枚的家伙,對方有些尷尬的看了看自己,笑的很別扭。
三個人似乎還算正常,不過墨菲斯很清楚眼前的很多東西都是表象,如同水面上看似浮木的東西有時會是灣鱷隨時會攻擊的腦袋一般,在真正探究清楚前,沒人能確認真假。
舍友就這么做了第一次互相介紹,宿舍的氣氛還算正常,沒有過多的尷尬意味,那個胖子為了緩解尷尬,扭頭看了看屋子,隨即趕緊跑到屋子里僅剩的那空床旁,一臉歉疚道:“不好意思,我的書占你地方了,這就拿開。”
墨菲斯微笑著過去幫忙,這也算是第一步融入這個群體的行為吧——看到墨菲斯還算客氣,另外兩個人沒再多說什么,希丁克個子雖然矮,看上去卻是幾個人中最成熟的,他把那扇已經損壞的門關上,轉身開始脫身上的皮甲。
“科文,下午的課程你提前去那群獸醫那看看,我覺得在這么下去容易讓你明天都騎不上馬。”
“恩,我會去的。”
科文老老實實的,他和希丁克看起來沒有一絲貴族該有的矜持和拘謹,大大咧咧的把一身皮甲脫下來,隨后是里襯的麻衣和內衣,墨菲斯和胖子布澤爾搬完了足足一百來本詩歌集,轉身便看到兩個脫得差不多剩下內褲的家伙,布澤爾跑過去幫那兩個人把衣服疊好,隨即自己也在這兩人的幫助下開始卸下仿佛黏在身上的皮甲。
這幅場景和剛才三人的表現比起來,有些震撼人心。
墨菲斯看到這三人看似沒什么事情的外表下竟然渾身遍布傷痕——大多數是淤青,還有那種被鈍器撞擊后的一道道發黑的痕跡,胖子布澤爾在脫下那身衣服的時候,仿佛是扒了一層皮一樣,后背和屁股的皮膚竟然完全磨破,襯衣上血紅一片!
這是野外訓練的時候被不合適的皮甲和馬鞍磨出來的。
可是三個人卻基本上沒有對于這些傷口有任何難受的表情,僅僅是微微咬著嘴唇,待脫下來以后將這堆衣服分好扔進了屋子里用于放置待洗衣服的木盆里,隨即便走向了走廊盡頭的公共浴室。
拜占庭的公共浴室都是泡澡的大池子,但是這里卻有所不同——說來這個方式最早還是由監獄發明的:將一個木桶的底部打上十多個細小的空洞,待使用的時候上面倒上水,下面便會涓涓留下水流,自上而下沖洗身體。
這么做的原因是因為學院的學生們身上傷口太多了,有些疾病和病菌會因為浴池而發生讓人頭疼的感染現象,另一個優點就是快捷方便,幾分鐘就完事。
“墨菲斯,我們去洗個澡,中午是午休時間,休息結束下午的課程跟我們一起去就好。”
希丁克的語氣不冷不熱,似乎只是出于禮貌,不過這已經讓墨菲斯有些意外,他點點頭,默默地轉身去繼續收拾自己的床鋪。
還真是所有點名堂的學校呢。
墨菲斯將簡單的床單被褥鋪好,這些東西都是宿舍內自帶的,樸素而不華麗,望了望屋子內,另外幾張床彰顯出了幾個人的風格——遠處的床鋪在床頭擺放著一盆拜占庭稀有的仙人掌,這東西據稱是從南方海域的盡頭海運過來的,體積不大,價值卻相當于等體積的純銀,應該是大塊頭科文的床鋪,看起來熱愛植物的他床頭還有一副戰旗,一個小紙盒,幾張寫了一些字跡的羊皮紙,剩下的便是疊的整整齊齊的被褥,很干凈。
旁邊的床鋪的床頭柜子上近乎沒有擺放任何東西,唯有一個皮質的筆記本和一根羽毛筆,用了很久的樣子,一本《李維論》在枕頭邊上,很舊。
應該是希丁克的。
胖子布澤爾的床已經被他的詩集擺滿,很搞笑的是墨菲斯看到了他掛在床頭上方的一排臘腸,估計這個嘴饞的家伙會在半夜餓了的時候直接拽一根下來吃吧?
騎士學院的生活,還真是比想象中要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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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弗丁的傳統騎士來說,要成為“騎士”,需要一系列繁瑣的儀式,或許是某位大貴族手持長劍類似授爵的輕點肩膀,又或者那種宣揚而隆重的“授劍儀式”,總之怎么熱鬧怎么來,而其中的所有花銷還要由被授封的騎士承擔,所以這種一次可能讓人傾家蕩產的儀式在遙遠的弗丁帝國和吉爾曼帝國漸漸少了起來,而連帶著馬匹和鎧甲造價可以超過步兵百倍的騎士則愈加稀少起來。
這種情況在拜占庭,尤其是墨菲斯所身處的柯西騎士學院,完全不同。
當午休過后,墨菲斯和他的幾個舍友穿著統一的訓練服走到馬場上時,這股子陣勢讓墨菲斯倏然間把之前唐吉坷德所描述他當初見到的那些騎士形象徹底傾覆。
按照那個老家伙的話說:“弗丁帝國的那群家伙都是自戀狂,站在一起像那么個樣子,但是一沖鋒…嘖嘖,跟被鷹追著的兔子一樣,瞎跑啊!”
諷刺之意略帶唏噓。
此刻墨菲斯看到的不是傳說中一吹響沖鋒號就撒丫子沖出去的游兵散勇,偌大的馬場之上只有一個個列隊整齊的學員,雖然已經進入秋季,卻依舊有些暑氣,身穿長身亞麻訓練服的學員們手持長槍,滿頭大汗的進行著最基礎也是看上去最簡單的持槍站立練習。
雖沒有騎馬,但是這種肅整的軍容氣勢十足。
聽希丁克說,這種練習要進行一下午,中間可以休息一次,抬槍的顫抖幅度和持槍高度必須達到標準,若違反則下場就是被教官暴揍一頓。
那可不是開玩笑,教官普遍中階護衛騎士水準,基本沒有人敢還手。
第七連的標準并不比其他連嚴格多少,墨菲斯沒有感受到那種所謂的四周都是怪才的氣氛,相反的,他看到四周的貴族少爺們都是一種虛弱異常的姿態。
自然,那是因為他們在經受了一個星期的野外操練而上午剛剛返回學院的緣故,不過當這桿份量不輕的木質騎槍發到墨菲斯手上時,問題隨之而來了。
持槍的姿勢對于墨菲斯來說,是一個很自然而然的問題——他已經按照唐吉坷德所教授的姿勢這么握了八年,八年時間,對于一個成長期的少年來說,有些習慣或許是這輩子都放不下的。
比如他持握靜立的姿勢。
第七連的學員共有八十七人,基本都是十四歲到十六歲的孩子,無論之前他們身份如何,無論他們的父母有著如何滔天的權勢,在這里,都是身穿粗麻訓練服皺著眉頭忍受著汗水滴落的士兵。
沒錯,這里沒有“騎士”,沒有高貴,沒有優越,只有普普通通的士兵。
弗丁帝國的騎士們所看重的那些守則和禮儀,在這里被掃進了垃圾堆。
所以教官在這里的作用,就是狠狠地操練這些“貴族士兵”。
“怎么回事?!”
一聲軍人式的質疑聲猛的傳來,繼而是大步走來的皮靴著地聲,胸前戴著中階護衛騎士徽章的教官猛的停在了第七連的最后一排,眼睛瞪的跟牛一樣。
墨菲斯沒有任何動作,依舊持槍佇立。
“哪個豬玀教你這么持槍的?”
厲喝打破了平靜,如同一顆炸雷驚響在滿是學員的校場。
這位教官并不知道,他無意間觸犯了某人的底線。
墨菲斯有些緩慢的回過了頭,已經平端了十多分鐘卻連一絲顫抖都沒有出現的騎槍微微放低,瞇著眼睛的他看向了說話的騎士,聲音很冷的回道:“不是豬玀,是我的導師。”
原來墨菲斯的持槍姿勢和其他人有著不小的區別,整齊的隊伍中,他似乎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這幅情景讓旁邊同一宿舍的三人微微愣住,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多說半句廢話——對于貴族來說,在看到別人陷入危險中的時候,能冷眼旁觀而不是落井下石已經算的上一種美德了。
這句反駁或許稱得上是一種公然的挑釁——所以教官根本不廢話,直接抬起一腳就朝著墨菲斯踹了過去!
“不是豬玀是——”
“呯!”
橫向飛出去的身影讓很多目光微微瞥向這個方向的學員們呆立當場——原本他們已經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等著那個新來的小子挨揍了!
可是事實卻像一只有力的手掌狠狠的抽了他們的臉一樣,那個看上去至少比墨菲斯壯了兩倍的教官腿剛抬起來便被墨菲斯手中的騎槍輪中了身體,仿佛抽陀螺一樣滾了出去!
騎槍握在墨菲斯的手中,依舊、也永遠是唐吉坷德教給他的姿勢,長三米的騎槍是練習用槍,中空而易折,卻在這次本該百分之百使其折斷的撞擊中劃出了一道弧線,抽中教官的身體后杉木的反彈力量被墨菲斯抖腕卸力所吸收,顫抖著卻沒有絲毫斷裂跡象!
整支騎槍的速度奇快,從墨菲斯微微放低的姿態到抽中抬腳準備攻擊的教官僅僅是眨眼不到的功夫,甚至于這位身經百戰的騎士僅僅是下意識的抬起胳膊,卻根本沒有擋住突然變向抽中他腹部的騎槍!
僅僅一擊,足已見證墨菲斯使用騎槍的基本功。
如果說魔法師黛拉在那片讓人驚嘆的領域有著讓人不可仰視的地位,那么墨菲斯覺得,教給自己這套騎槍戰法的老家伙未必在他所在的領域比黛拉低多少。
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別在墨菲斯腰間,這低調的身份證明總是在不經意間讓人們忽略一個事實——大騎士之上的存在,似乎很久沒有現于世人面前了,以至于司職騎士的教官都沒有注意過這柄劍的來歷。
被抽飛在地的教官近乎在瞬間跳了起來,說實話剛剛墨菲斯的一擊只不過是一種態度的表達,絕對不會下死手——可是軍隊里面哪有留面子之說?教官被學生打那絕對是奇恥大辱,所以這位站起身的教官做出了他此刻唯一會做的事。
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