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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盛光只落未明時

  魯知培尋思好后,正要設法找尋同門,可是方才要動身,卻又是站住了腳。

  他忽然想到,自己到底以什么借口說這些事?

  難道說是自己一夢醒來,得了九萬年后的識憶?

  要知這場變故之中,似就有不少人是神魂受了侵染的,萬一把他當做了這等人,那該怎么辦?

  想到這里,他不禁有些遲疑起來。

  其實若是隨便找個借口,待見到掌門魏子宏后再交代出真正情況來,倒也不是不可以,相信以這一位的修為見識當能看出他所言真假與否,可怕就怕還沒見到這位掌門之前,就先被人攔下來了。

  這是十分可能的,尤其是現在他一個同門都不認識,落在那些長老眼里可謂十分可疑,要是被囚禁十天半月,耽擱了時候,那可是連跑的地方都沒有,那就不是去自救,而是去尋死了。

  這時一名修士過來,見他站著不動,有些奇怪的問道:“姚師弟,你在這里作甚?師叔關照之事你可是做完了么?”

  魯知培一個激靈,回神過來,趕緊道:“還未曾做完。”

  那修士好心道:“那你要快些了,后日開始,各派真人,上真就要陸續到此,要是耽誤了事情,你要吃掛落了。”

  魯知培低頭道:“是,師兄。”

  那修士覺得他今天有點奇怪,不過瑤陰派弟子眾多,他與魯知培以前也不怎么熟悉,不過是湊巧路過提醒了一句,所以也沒多想,而且他還有許多事要做。

  魯知培松了一口氣,可是經此一事,他愈發不敢去找宗門上層了。

  可是不走這條路又該如何做?

  思來想去后,他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個辦法。

  方才與那兩名執事道人言談之時,他從其等口中知曉自己在此是充當執儀的,在整個斗法盛會期間負責各派弟子的用度及修煉所需,乃至操持迎送往來種種事宜。

  這個身份最為方便的是可以接觸到各派弟子。

  據他所知,這場變故之后,除了一些上境修士,也有不少低輩弟子存身下來,這些人很多都是日后赫赫有名的大能上修,而且現在修為都是不高,只要在事發之時和這些人在一起,那么活下來機會當是不小。

  現在唯一問題是到底該找哪幾人。

  因為身份原因,他勢必不可能和這些人時刻待在一起,必須要在變故發生之前接觸。

  在反復搜尋腦海中的記憶后,他心中有了幾個人選。

  首選乃是還真觀一名正傳弟子,還真觀亦是日后十二仙派之一,此次掌門張蓁亦會親至,在變故中著實護住了不少人,只要他能與這位正傳弟子攀上交情,并在事發時待在一處,那么關鍵時刻就可一同得受庇佑。

  而下一個選擇,就是少清派兩名弟子,雖這二人現在皆只是化丹修士,可是未來卻俱是上真人。

  其實這二位是最好接近的,因為少清弟子從不回避同輩挑戰,所以你只要主動出言邀戰,那么對方定會欣然應從,不會計較你是為了揚名還是出于其他什么目的。

  最后一個選擇,就是與蓬遠派某個弟子交好,隨便哪個都是可以,只要能夠在事發前躲到其駐地之中便可。

  蓬遠派雖只是一個二流宗派,可不知什么緣故,此次與會之人,從上至下,居然一個未損,因為保住了元氣,在九萬年后雖不曾位列十二仙派,但也可稱得上是大派了。

  可這等事他也僅僅是聽到了傳聞,真假實在難以判斷,所以他把這個選擇擺在了最后。

  理清楚這些后,他感覺輕松了不少,至少自己還有好幾個退路。

  下來半日之內,他不動聲色的從周圍執事道人口中套到了附近幾個同門的名姓,并設法與其等接觸了片刻,倒是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到得第二日,他正點檢庫藏中的丹丸秘藥之時,卻見一道靈光朝自己飛了過來,立刻將之拿在手中,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覺一股意念鉆入腦海之中,卻是門中長老告知他有大派宗長法駕到來,喚他暫且放下手中之事,一同前去相迎。

  他馬上把事情交給執事道人,自己則是一路來至匯合之處,并隨一名仙風道骨,袍袖飄飄的道人穿過轉挪法陣,直接來到了天岳邊沿。

  看著周圍云海,他嘆了一口氣,這里雖是看去只需幾步就可出外,可實際上放眼所及,都在禁制范圍之內,想一個人走脫是沒可能的。

  稍過片刻,便見云穹一分,一座千丈塔閣跨越云海而來,此塔閣下方有錦繡云團承托,檐角之上飄搖著玉煙白霧,并有金鼓之樂及誦唱之聲傳來。

  “平都教么?”

  魯知培仔細一想,關于此派他所知甚少,除卻知曉其亦是日后大派之外,就沒有與之相關的任何記憶了,所以也就放下心思,欣賞著這日后難得一見的壯闊景象。

  平都教掌門倪天平站在塔閣最上層,看著前方濛濛天岳,只是神情深沉,眉關輕合,好像懷有什么心事。

  背后有一名心腹長老上得塔閣來,躬身道:“掌門…”

  倪天平頭也不回道:“何事?”

  那長老道:“回掌門,彼輩又有些不安分了,正四處挑惹弟子門下。”

  倪天平道:“由得他們去,無需回應,大比之前,莫要讓外人看了笑話。”

  那長老道:“是,弟子會盡量安撫門下。”

  倪天平道:“蔡長老,暫且只能委屈你了,此事終究是要解決的,不然我平都教縱得一時風光,日后也未必再能與諸派并列了。”

  蔡長老憤然道:“掌門真人之言,方是正論,可有些人偏偏不明大勢。”

  平都教之法,完全仰賴于藏相靈塔,而成也靈塔,敗也靈塔,由于塔中法靈有數,這意味著門中可以有所成就的修士便只有這許多,并且真正能臻至凡蛻上境的,也只有一人而已。

  現在各大門派在豐沛靈機及無數修道外物相助之下,實力都是大大提升,可以預見,未來勢力必將愈發強盛。可平都教要是只抱著藏相靈塔不放,那么上限只能是到此為止了,沒有任何潛力可言了。

  所以倪天平自接掌門戶之后,就另起爐灶,逐漸將弟子根本功法與靈塔剝離開來,只把諸多法靈當做神通手段來用,而不是性命依托。

  只是門中那些依托法靈的長老卻是一直在阻撓此事,所以門中如今隱隱形成了兩派。

  倪天平嘆道:“先人得此靈塔,不過借以用術,而非傳法,此本就非我平都之用,可數千載下來,卻是主次顛倒,豈不悲哉?”

  蔡長老道:“所幸還有掌門真人在,我平都教還有望擺脫這等桎梏。”

  倪天平搖搖頭,其實此事布置其實從上兩代掌門就開始了。戚宏禪在位時就認為只是依靠藏相靈塔必會拖累宗門,可其雖有心如此做,但直到其故去之前條件仍還不成熟。而宗門到了伍威毅手中時,其秉承此志,才逐漸將一批脫離靈塔的弟子培養起來,這其中也包括他在內。

只是現在占據法靈的修士在派中仍是勢力最大一方,因為實力成長也是較快,若不是他身為掌門,有著大義名分,那根本壓制不住他們  當初伍威毅不是收他做弟子,而是代師收徒,為得就是能在輩位之上拿捏住這些人。

  那守舊派中,有一位長老功行與他極為相近,現在就看,究竟誰能先一步斬去凡身了。

  假設他先一步,那么日后平都教自可逐漸擺脫對法靈的依賴,諸事如他所想一般進行下去。可若是那位長老先行成就,那么先后三代掌門的努力很可能就會因此付諸東流。

  這次斗法盛會其實也延續著這等較量,哪一邊表現更好,便更能爭奪到中下層弟子的人心。

  只是他來到這里,卻并不只是因為這個緣故,而是心中隱隱感覺到,這場大比之中,似有自身去往上境的機緣在此。

  這時平都教眾忽聽得有悠揚樂聲傳來,稍事片刻,又有陣陣馨香襲來。

  倪天平朝樂聲來處望去,見瑰麗霞光之下,有無數七彩花瓣飛舞,每一片都是模樣精致華美,香陣之中,有一架萬丈云筏馳來,周沿圍以彩束蝶結,云纏鈴鐺,清音悅人,風拂裙裾,環佩玲玲。

  一個英姿勃勃,身著道袍的高髻女子站在筏臺之上,身后侍女持寶扇香爐,玉瓶銀盞,其后更有挎藍拿燈的百花使者。此女也是看到了倪天平的法駕,遠遠一個稽首,道:“倪掌門。”

  倪天平認得這是驪山派掌門云素菡,便在塔閣之上還有一禮,道:“云掌門。”

  云素菡看他幾眼,道:“道友機緣將至,或許不久之后,當能到貴派門上拜賀了。”

  倪天平謙言道:“是非成敗,全看運數。”

  云素菡卻道:“不然,門中弟子可講緣法,可講運數,而我等俱為一派尊長,只能成,不許敗,進則天地開闊,退則萬劫不復。”

  她語聲堅定,任誰也能聽出其中蘊藏著一股不容退卻之念。..

  倪天平想及驪山派方入山海界時,只能排名諸大派最末,連一個洞天真人都是未有,只能憑借以往與諸派的交情勉強延續,隨時可能淪落至二流去,可現在終究是挺過來了,云素菡如今已是成就凡蛻,驪山派一躍成為大派,反倒凌駕在平都教之上了。

  想到這里,心中也是暗下決心,看來面對此次機緣,當要是全力去尋,萬不能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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