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此刻也是預感到了一股危機,頓便猜到,對面當是看到現世之中失利,故是此刻要想從這里扳回局面,即將將要動用的一定是什么厲害殺招,此不可與先前所遇等同視之。一個應對不好,恐就會落敗。
他心下一陣推算,此刻唯一辦法,唯有搶在此輩前面出手,只要將之一舉壓制下去,那么就無法發揮出此般手段出來了。
當下也不再遮掩,立于殘玉之中算定法力之變,而后轉去現世,霎時之間,法力變化猛然拔高數層,一時形成絕大優勢,好似猛潮破開堤壩,前方原本厚實無比的堅壁頓被破開,而后向著后方轟然傾瀉過去!
曜漢老祖若要發動,需得解開那寶物束縛,三人必須合力將之馭動,方能將這股無量偉力宣泄出去,所以此間會有一瞬間的遲滯,也就好如發力之前需得蓄力,因為此力太過強猛,對手就算察覺到了也沒有辦法抵擋,故而這一點缺陷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可是三人不曾想到,也就是這么一點瑕疵,卻是導致被張衍搶先了一步,只覺霎時間,一股前所未有的強橫壓力當頭壓至,先前構筑的法力屏護層層崩塌不說,連整個現世都是禁不住動搖起來。
羽丘道人神情一變,道:“不好,快快收手!”
現在這個時候,他們還未來得及將那積蓄的力量發揮出來,正是將吐未吐之時,若是一個駕馭不住,那可未必會宣泄向對手,反而更有可能傷及他們自身,可祭出來容易,收回去便就難了,現在又有張衍法力侵壓,那現世所化樹苗也是晃動不已,看去隨時可能折斷。
玉漏道人見狀,立刻一揮袖,便就一柄瑩白寶勺飛出,頓將那本來煥發出明光的寶物堪堪鎮壓住了,口中道:“此處交由我來處置,兩位那里先行擋住那張道人法力侵襲。”
羽丘道人亦是掐一法訣,背后白氣如煙,朦朦朧朧之中,似有一只活物出來,其睜著一只眼瞳,只是往下看了一眼,將原本將要崩塌的現世穩住,那樹苗也是不再晃動。
曜漢老祖則是盡量將手中寶蓮祭動,將那洶涌而來的法力擋住,然而他一個面對那傾壓過來的滔天威能,卻也是難以承受,一時節節敗退。
張衍得勢不饒人,太一金珠隨意一動,轟然落去現世之中,反復轟擊三人遮護,本來雙方各占一邊的局勢,現在明顯是他這里占據絕大勝勢,對面三人力量一時間被壓到了極限,若不是靠著寶物勉強支撐,那現世還能得以堪堪維持住,此戰已然是輸了。
無名道宮之中兩人正盯著直看,他們本是準備等到張衍失機之時出手接應,不過是并未是單純為了救援,而是想圖謀后者身后那布須天。
他們現下還不知此為何物,但是值得曜漢老祖三人這般興師動眾,不惜將殺招也是揭露出來,那么殘片價值肯定還在他們先前所想之上。
可是哪里想得到,不過頃刻之間,局面就已是翻轉過來,看去曜漢老祖三人已是險險被打崩了,現在盡管還勉強維持,可若外人從旁相助,失敗幾已成為定局。
二人細想一下,要是他們此刻擺在曜漢老祖等三人相同位置上,恐怕也一樣討不了好。
左首那道人很是吃驚道:“不想張道人居然還有這等手段!”
右座那道人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道:“也不知其人用了什么手段,我等此前竟然絲毫不得察知。”
左座那道人也是皺眉,煉神大能相爭,對方厲害手段還未用了出來前,通常都能提前察覺,而道行高深一方甚至容易推算出道行較弱之人的底細。
但是這一次,他們事先非但什么都未曾感到,此刻想要看個久經,卻也是什么推算不出來,好似那是一片空白,故是他們二人認為要么這里手段恐怕超出自身了悟,要么就是張衍有更為高明的遮蔽辦法,實則這是因為張衍發動之前,所有謀算皆在殘玉之內,這才毫無先兆。
左座那道人嘆了一聲,道:“道友,我等此番只能示好了。”
右座道人也是點頭。這等人物要是執意與他們為難,那絕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幸好他們先前一直與之好言相對,非但不曾與之結怨,還有所幫襯,也算是結了一個緣法。
羽丘道人那株樹苗原本勃發之勢已然停滯,不由一嘆,這是因為他們法力被張衍侵壓排擠,以至于沒有余力再來推動現世了,雖然現世長河一旦開辟,哪怕沒有他們刻意施為,也一樣會自行演化,可少了他們意愿傾注,最后就難以再尋得布須天了,那所做一切,就變得無有意義了。
他言道:“一子錯,滿盤輸,再斗下去已無意義,我等還是退去吧。”
玉漏道人沉聲道:“看來我等當真與那布須天無緣。”他看向曜漢老祖,道:“道友以為如何?”
曜漢老祖道:“不過一時之成敗而已,羽丘道友,此回失手,然則我等未來若有機會,還可用取此法。”他顯然不曾徹底死死,等到尋覓合適良機,還想再行演化。
羽丘道人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言道:“道友安心,貧道有數。”他拿一個法訣,那樹苗一晃,霎時整個現世崩消瓦解,此寶又還回原來將生未生之狀,隨后一搖之下,便就飛入他袖中不見。
三人這邊計議一定,就各把法力徐徐撤下,透露出不再對抗之意,下來便往遠端退避。
張衍見此,知是對方此番已然承認失敗,無意與他再爭,他想了一想,要想一舉逼得此輩入去永寂,顯然眼下還不可能做到,所以他沒有再去追迫,也便收手回來。不過這并不表明他便揭過此事了,等到日后道行修持有成,自會尋其等一敘過往。
正思索時,忽有所覺,轉目一望,卻見一個道人正含笑站在那里,此刻見他觀來,就沖他遙遙打個稽首。他心下一動,回有一禮,道:“道友何來?”
那道人笑道:“道友稱呼我為簪元便是。我與那玉漏三人非是一路。”
張衍了然,方才對面三人在造世之時,他便感應到有一人偉力入至現世之中,應該便是眼前這一位了,他道:“道友入我兩家爭局之中,卻不知意欲何求?”
簪元道人坦然道:“自然是有事相托,想到道友這里來賣個情面。本是待在道友抵擋不住時出手相助,只是未想,道友自家便了結了此事。”
張衍適才曾感應到冥冥一線玄機,便疑似落在此人身上,便道:“不知道友欲為何事?”
簪元道人笑言道:“這里貧道卻需先問上一句,道友之道,此后是向己求,還是向外求?”
張衍與曜漢老祖等人一戰,此刻已是能隱約把握到一些東西,但還有一些因為道行所限,仍是隔著一層,聽此人說及,便道:“向己求如何,向外求又如何?”
簪元道人言:“若向己求,便是精誠道行,悟參玄機,若向外求,便是求諸造化,以筑完身。似方才與玉漏、羽丘乃至那曜漢,俱是外求之人。”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又言:“此輩四處搜羅造化殘片,并以此參修渡功,我曾試尋此法,發現世間至理皆在此中,此路的確可行,只是自造化之精破碎后,卻還從未見有人能走通過。或許唯有將殘片重再聚齊,方有此望,可這又何其之難也。”
張衍心下一思,造化之精當便是那完滿之物了。他雖見得當日景象,可卻不知,此物之破碎,是因為之前有人走通了此路,還是因為有人試圖走此路才致如此。
簪元道人這時接言道:“我觀道友那寶物,也是來歷不凡,可是與那造化之精有關么?“
張衍對此并無什么遮掩,道:“不錯,此寶本是自造化之精殘片之中孕生出的。”
簪元道人點首道:“似玉漏之輩,其手中寶物乃是采得造化之精殘片,再用自身法力觀注而成,如道友手中這般先天成就的,卻是少之又少了。”
張衍對此頗有些興趣,便追問下去,才是知曉,多數煉神大能手中之寶物,都是造化之精有關,要么直接用其殘片祭煉而成,要么得其精華,先天孕生。
前者采集到殘片之后可以不停祭煉其中,那么法寶威能也會越來越大,后者只能靠馭主自行觀注,方可提升其能。
對比下來,兩邊可謂各有優劣,似那些祭煉出來的寶物只要你舍得投入殘片,那么可以拔升一個相當強橫的高度,可此物通常是拿來參悟的,倒沒有哪個大能舍得全數用來祭煉。而先天孕生之寶,就無需去追逐這些,但缺點是馭主自身道行若是不足,這寶物自也強不到哪里去。
張衍想到這里,卻是有些明白對方所言求己外求之分了,他看了過去,道:“聽道友一席話,想必尊駕便是那求己之人了?”
簪元道人點頭道:“然也,”他抬頭目視過來,盯著張衍道:“只是此法甚難,道友當真要聽?”
張衍笑了一笑,道:“卻要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