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界中從未出現過飛劍這般物事,蔽白山中這些妖魔自然也不會認得,但一見那劍光襲來,本能察覺到了一股絕大危險到來,紛紛放出血氣屏障或是神通之術守御自身。
而許多無甚神通的小妖卻是無有能力抵擋,在這潑雨一般的劍光之下,不是被當空斬成數段,就是被釘死在了地表之上。
唯有那天中盤旋的滅明鳥見得情況危急,齊聲戾叫,借著山峰之上那些氣血紋圖之助,卻是將百萬同族的氣血牽連到了一處,霎時血光蒸騰升起,將大半劍光抵御在外,雖有不少仍是穿入進來,但卻也將傷亡減少到了最小。
當年東荒神國三名大祭公正是靠了這紋圖,將數十萬玄士與自身氣血合為一體,調動起來足可掀動天地的龐大靈機,將三氏屢屢擊敗,最后不得不狼狽退走。
不過滅明鳥一部得了這個教訓,是以把氣血紋圖拓了回來,將之為化己用。
天中斬落劍光足足持續半刻有余,才漸漸變得稀少起來。
而蔽白山各處峰頭之上,卻是哀鴻一片,除了滅明鳥部族之外,古妖之下的妖魔大半陣亡,滿山遍野碎爛骨肉與殘破鱗甲,與污血攪和在了一起,聞來腥氣沖天。
便是那些古妖大圣,也同樣被劍光折騰得狼狽不堪,只這一輪攻襲,就有七人被當場斬殺劍下,而余下之人,也是個個帶傷,總算都是皮糙肉厚之輩,只要不是在瞬時之間被奪去性命,靠著血氣之力,所受傷勢倒也不難在短時之間內恢復回來。
可關鍵場中不單單還有劍光,還有無數血魄魔頭,此刻立時抓住機會上來撕咬,頓又有數頭古妖受創之下猝不及防,慘死當場。
大公子神情一變,他已是意識到,不可再放任局勢這般發展下去了。
要是似方才那般攻勢再來上數回,那些天外修士根本不必要現身,就可把他們這邊所有人都全數殺絕,必得設法破局才是。
他大聲喝道:“煜齊,你速速帶領諸位妖圣,上去將這天上洲陸給我打碎了。”
煜齊心下一沉,這分明是要消耗他手中的實力,不過有青瓔大圣在背后,他也無力反抗,只得發泄似的怒吼一聲,道:“所有妖圣隨我來。”
他往天一躍,頓時變化為一頭渾身毛羽金青,尾拖七彩長翎的妖鳥,身側八對翅翼一起展開,乘風而起,他麾下妖圣也是一個個大吼出聲,現出原身,跟隨他縱躍入空。
“是齊君子出手了,”
蔽白山中余下數十位古妖見滅明鳥一族遣出了其族中妖圣參戰,頓時士氣大振,也是一同往補天閣方向沖來。
大公子看向上方,心下暗道:“這如許多人上去,卻不信無法逼得那些天外修士出來應戰。”
他先前之所以不令眾妖如此做,那是因為兩方對陣,在摸不透對手底細的前提下,從無哪個人會什么試探都不做,上來就把全部力量壓上的,而且這等命令隨便來一個人都可下達,卻是顯不出他的重要之處。
可惜局面變化委實太快,這群天外修士的能耐著實超過他的想象,交戰至今還不到半個時辰,連半個人影都沒見到,就已是打得他們傷亡慘重,故不得選擇這下策,把手中大半力量壓了上去。
張衍看著沖來眾妖,淡然一笑,道:“早便該如此做了,”
補天陣圖再是如何堅穩,在數十名古妖聯手攻擊之下,也不可能擋得住多長時間。
除非他親自下場,主持大陣。
不過被動守御永遠不是上策,何況對面陣中還有一個青瓔大圣還未現身,他需要看住的便是此妖,其余妖魔都不必理會。
孟真人上前一步,以問詢語氣道:“殿主?”
張衍回過身來,頜首道:“諸位真人各憑手段就是。”
殿中所有洞天真人打個稽首,便乘動清光,從補天陣圖之內飛遁而出,在飄渺云空之上分散而立。
每一人都是身裹飄渺氣云,各色法寶護身,望去靈光彩虹映照天穹,一個個飄逸出塵,風姿神采卓然似仙。
公僉造、公子佑以及墨獨三人此時也是跟著眾真出得陣圖,把軀內血氣一放,各自把通玄之身顯了出來。
大公子見陣圖中人果堊然被自己逼了出來,神情稍稍振奮了一些,再看了幾眼,見那些天外修士與所來玄士加起來,也不過三十上下,數目比自己想象少得太多,不由回得幾分信心。
他吩咐左右道:“稍候斗戰必是激烈,你等都要小心了。”
他手下之人都是凜然稱是,或許之前他們還不把來敵放在眼中,可現下完全放棄了這等想法。
只從方才那些莫測手段上就可看出,便知這些天外修士絕不是好相與的。
煜齊振翅上天之后,雖是沖在最前,可他也不想上去送死,暗中鼓動血氣,使了一個“躍離之變”,翅翼揮舞之間,有煙波幻色。燦爛云霞生出,身上更有細小碎電閃動,身影虛實不定,看去像是在左,又似在右。
尋常妖物若是氣血積蓄足夠,成就古妖,自然而然會得來一門神通。
但滅明鳥乃是妖祖血脈,與絕大多數荒妖不同,一躍入得古妖之境后,所能掌御得神通至少也是兩種,少數血氣濃郁之輩,甚至可能得有數種,再加上自身所具備的無窮潛力,完全不是其余妖魔可比。
九洲修士陣中,荀懷英看到這頭擁有華麗毛羽的妖鳥沖來,上得前去,對孟至德、嬰春秋二人打一個稽首,道:“兩位真人,可否將此妖交由弟子?”
孟、嬰二人傳音幾句,便點頭允準。
荀懷英再是一禮,把衣袖一振,就把一道劍光祭起,往前方斬落下去。
煜齊似是不及躲避,頓被這劍光斬中,然而他身影卻似泡影一般破碎,顯然這并非是他真身,然而那劍光變化也不止此,倏爾一跳,在這一剎那間又躍遁出去,斬落在那看去空無一物的虛處。
忽然一聲凄叫傳出,那妖鳥身影浮現而出,只是左側幾只翅翼被斬去一段,半邊身軀都是鮮血淋漓,它把身一抖,瞬息之間從原地消失,居然已是憑空遁走。
荀懷英銳利目光一掃,立時找準了其下落,劍光一長,直往萬里之外某一處地界殺去。
大公子在下方看得真切,暗罵了一聲,他是知曉的,煜齊手段絕不止這么些,而適才受得那些傷勢也并不算重,只消血氣一涌,便可復原,此刻退走,分明是不想出力。
此時上得天穹的古妖在自身血氣沖涌之下,除了少數幾個,大多都是斗志昂揚,胸中戰意飛騰,一路嘶叫咆哮,加快速度向著自家找準的對手沖去。
孫至言出了陣圖后,并不似其余真人般站立不動,而是縱起遁光,行至最前方,他冷笑看著沖來妖魔,把法力一轉,頓化一團龐大氣海,囊天蓋地,橫絕天宇,內中重水飄懸,雷行電奔。
因山海界中靈機勃盛,天地束縛更小,這一放出法相,頓時鋪展出去數萬里,將過來的四頭古妖一下裹入進去。
這幾頭古妖絕大多數不過百丈、千丈大小,沖入法氣之中后,完全掀不起什么風浪來,不過幾個呼吸,就被無數重水打得被筋斷骨折,再被無數雷光一劈,血氣不斷被消,不過十數呼吸之后,就已是化作飛灰。
本來后面還有幾頭古妖朝此沖來,見得這一幕,哪還敢上來招惹,皆是遠遠避開了他,向著兩邊散開,另去找尋對手。
墨獨看得心頭震動,他完全沒有想到,當日與自己對陣的這位孫真人竟然如此了得,這數頭古妖若攻打申方國,足可屠城滅國,未想在這里簡簡單單就被殺死。
朝著陶真人這處沖來的乃是一頭妖蜻,不過望見陶真人背后法相之中無數蛟龍天鶴,更有陰陽兩氣盤旋,似是十分忌憚,到了近處,卻又遲疑不前。
陶真人笑了一笑,將“源綱走獸圖”拿出展開,輕輕一抹,一只晶瑩剔透的蟾蜍躍了出來,只一口靈氣吸入腹中,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未有多久,就變得萬丈高下,肚腹一鼓一落,竟引得風云呼嘯。
那妖蜻立生懼意,自忖不對對手,膜翼一扇,竟是往后遁逃,
陶真人把精囚壺往天中一祭,數條蛟龍飛遁出來,化作鎖鏈落下,嘩啦啦一聲響,已是將他鎖住,還不待其施展出什么神通來,身形便被扯入壺中。
便是修為相同的兩名修士斗法,一方如沒有護身法寶,也只能不斷游走纏斗找尋勝機,這么直挺挺地沖上來,只能是任人宰割。
與此同時,九洲各派洞天真人也是各自施展神通手段,沖來古妖或被擒捉,或被斬殺,數目在不斷減去。
盡管這些妖魔也是竭力拼殺,奈何手段太過單一,自身神通又早血魄魔頭侵襲之時暴露了出來,怎么努力都是無濟于事。
大公子神情難看無比,他哪里想得到這些天外修士戰力這般強橫,若是任由這些外族妖圣被全數殺死,那么剩下之人也不可能擋得住其等,此刻卻由不得他不動了,心下一發狠,嘶聲道:“所有族人聽命,隨我上前沖殺,屠盡此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