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往里又飛一刻,已是逐漸到了魔穴外圍。
他自袖抽出一根有三尺長的靈香出來看了看,起手在上一撫,卻發現其毫無動靜。
明白是此處靈氣仍嫌薄弱,還不足引動靈機,要想點燃此香,尚需再往里去。
于是將靈香收起,起得往遁光繼續往魔穴深處飛遁。
這一路下行,又是一刻過去。
因無數靈潮往此處匯聚而來,靈機震蕩劇烈,有愈演愈烈之時,看去隨時可能掀起滔天之威。
他心清楚,待得靈機積蓄到頂點之時,若無意外,就會重歸安穩,進而凝化魔穴。
只是在此之前,便以自己修為,一旦被靈流卷入,恐也會遭遇不測,是以遁速緩下,比方才小心了不止數倍。
前后用去大約小半時辰后,他覺察到自身法力被隱隱被勾動,氣息似周圍靈機呼應,好像一個放松,就會被整個吸扯出去。
他目光一閃,便就把身形穩住,幸好他一身力道玄功,尚還能夠承受得住,若是尋常元嬰修士到此,在周圍如此暴虐靈機沖刷之下,則必死無疑。
又把靈香抽出半截來看了看,卻毫無動靜,見還是不成,于是再往下行。
去得數里后,他才緩緩止步。
把那清靈香再度取了出來,卻見此物輕輕顫了顫,隨后就有道道靈機往此處匯聚過來。
幾個呼吸之后,香頭忽然一亮。冒出一縷青煙,手頓時傳來一股掙扎之力。
他微微一笑,抖袖一拋,任由其飛去。
此香脫離他手之后,緩緩飄至地穴之,忽然立起,好似有星火閃滅了一下,便有一縷靈煙裊裊而起,往上飛騰。
他仰首看了看,把袖一擺。腳下水浪沖奔。浪花翻騰,不旋踵就蔓延開去,但因受此間靈機壓制,他只蕩開數里。非是不能再展動法力。而是再繼續下去。便等若是在與靈穴相抗,是以必須稍作收斂。
擺開水光之后,他再是一轉念。輕輕彈指,就見一點靈光飛去,到了一處隱藏起來。
百里青殷這時亦往下尋來,只是初時他還能跟上,到了后來,因受靈潮壓制,卻不得不放緩遁速,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因周遭在靈機不斷消磨法身,是故他只好將法力分身收了上來,并祭出法寶相護持。
但不過救得一時之急而已。
法寶在此間也是同樣受得損傷,若不退了出去,遲早還是要靠自身硬抗。
隨著逐漸入得靈穴深處,百里青殷的神情也是凝重起來。
他很是清楚,越往下行,修士所需法力越高,盡管他算得上是同輩翹楚,可依然有些支撐不住,然而直到此刻,卻還是未能見得張衍身影,可以想見,其法力究竟高到何等地步,就是尋到了,果能在此勝過此人么?
他心下暗忖,不如就聽從溫真人之意,就此退去?
這個念頭才從心底冒出,轉瞬間就又他鎮壓下去。
若是之前審時度勢,及早抽身,或還可以為之,但若此時退走,分明是畏危避難,就連近在咫尺的機緣都把握不住,不敢爭奪,將來又談成就洞天?
到了這一步,已無退走可能,唯有拼力向前了。
他拋開一切雜念,拿出一只玉瓶,往嘴一倒,吞了數枚丹藥下去,待得折損法力漸漸恢復上來,揚聲一喝,發力撞開靈潮,以比方才快上許多遁速往魔穴深處遁行。
不知過去多久,他忽然察覺到一條孤直青煙,仿若通天之柱一般,自底下冒出,再往頂上飄去。
轉首往下一望,見下方一片疾濤驚流之,張衍正負手而立,身上大氅正隨四周狂風飄動,頂上則懸有一枚剔透晶瑩的玉片,在那處轉來動去,而一支靈香就在其身側不遠處,看去只一伸手,就可護住了。
他眼神一厲,若要毀去那靈香,看來只能從正面攻襲了。
身軀輕輕一抖,把法力挪轉,就欲化出血魄分身,只是這一次,才出來數頭,忽然被四周靈機一帶,連反應也無,就被卷入進去,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張衍淡然一笑,在這魔穴深處,不但身形轉動艱難,難以飛遁,可以動用的手段和法寶也是少之又少,就連修士自身感應也是被削弱到最低,這一點連他事先也未曾想到。
也只有深悉靈機轉挪之妙的元嬰三重境大修士,才能在此間動作,且還保存些許戰力。
而似血魄分身,不過是以法力轉出,或許還有一縷微弱神魂,但卻根本無力抵擋這里來回的沖蕩靈潮。
百里青殷又看了一眼那靈香,過去時間雖是不多,可已是燒去了短短一截,按此推算,至多還有半刻就會燃盡。
這也即是說,他必得在這段時間內將張衍拿下,才有可能阻止溟滄派洞天真人到來,與方才相比,可以說得上是主客易位,局面對自己大為不利。
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輕一晃肩,將另一個法力分身放出,后者除了神魂較之真身稍差外,其余皆無二致,亦能在此站住腳跟,以二斗一,未必沒有勝算。
此時片刻都不能耽擱,他二話不說,與分身同時轉動法力,祭出血云大手,朝下拍落。
這一擊并未指望能壓倒對手,而是為掩護自己暗招。
大手發動之后,他便自袖取了兩百余粒元罡雷珠在手,等待機會出手。
張衍見得其攻勢到來,身上法力舒展,倏爾運化出一只黃煙滾滾的大手,對著上方就是一托。
三只大手霎時狠狠對撼了一下,悶雷般的震響之,赤黃兩色同時崩裂開來,繼而攪在了一處。
只是忽然間,有許多烏沉沉的雷珠自里灑落下來。
張衍不由微微一瞇眼,從辛道人身上他見識過這些雷珠的厲害,確實威力非但,炸裂之時,連水行真光也是收卷不住,若任其到來,縱然自己不懼,可靈香未必不受影響。
當即心意一動,身畔乍起劍鳴之聲,隨后百余道劍光同時飛起,上前相迎。
百里青殷露出冷哂之色,手一抬,把“元磁旋斗”祭了出來,可正要發力吸扯飛劍時,忽然之間,一點清光不知從何處飛出,往其上輕輕一附,元磁旋斗似被什么拿捏住了,登時被定在半空,竟是再也轉挪不動。
與此同時,道道劍光飛來縱去,準確無誤的命雷珠,將之一枚枚斬爆在半途之。
這一切皆在不足一息之間發生,等到百里青殷發力,把附在旋斗之上的鎖陽蟬震開時,所有雷珠皆被清理干凈。
張衍不待對手出招,自己已是搶先發動,把袍袖一甩,將一枚晶瑩奪目的玉珠抖了出來,隨后再是拋出一枚,接著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
到得最后,共是枚晶珠懸浮在空,前后相逐,繞作一輪,不停旋轉。
這珠一出,仿佛是將一頭上古妖魔放出,一股兇悍絕倫的暴虐氣息頓時在魔穴之彌散開來。
此珠乃是上古天妖過元君所遺元命珠,若在全盛之時,每一枚皆有撼天動地之能。
縱然在張衍手無法發揮全數威力,可其有枚仍含有天妖精血在內,威力之宏,不下尋常真器,這枚若同時打出,洞天之下,除了設法躲閃,無有他途可走。
百里青殷早在在他祭出第一枚元命珠時,就是大為警凜,待得珠凌空,不由自嘲一笑,知是今番斗法是自己輸了。
要是在別處,他仗著神通法寶或還逃生有望,可靈穴深處轉挪不易,飛遁過快,不用等人來殺,自家就會被卷入撕碎。
不過他身為血魄宗此代大弟,自也不會甘愿束手待斃。
放聲一笑,身軀一晃,將法力分身收了上來,隨后一掐法訣,以秘法運化,不過須臾之間,他法力層層攀上,暴增了一倍有余。
而后叱喝一聲,起得鼓全身氣力,化為一道十丈余寬,赫咺無倫的血光,朝下俯沖而來。
這是百里青殷以全數法力壽數施出的“涵陽解命真法”,只是他之目的,非是要靠這擊殺張衍,而是要舍棄自身性命,進而牽動這靈穴之內的靈機,與他來個同歸于盡,至不濟也要毀去靈香!
張衍目光之一片平靜,彈指輕叩,將枚元珠逐個擊出,場只見一道道玉光飛去,隨后一連串地動山搖般的響聲爆發出來,只是晃眼之間,就將那抹血影淹沒在了一片片燦耀奪目的的珠光之內。
只是確如百里青殷所愿,靈機經他這么一攪動,登時不停翻動,好似海嘯一般一涌了上來。
張衍先將枚元命珠收回,隨后大喝了一聲,腳下一頓,將參神契法力轉動到了極致,將身形牢牢定在遠處,同時展開大袖,竭力護住清靈香。
這時他眉心忽然一聲仙樂響,一道晶瑩燦光飛去,在外轉了一轉,就又飛回,前后不過短短一瞬。
好一會兒后,天地陡然一靜,洶涌靈潮莫名平息下來,好似被一雙無形之力制壓住了。
張衍心一動,扭頭一看,見那清靈香不知何時已是燒到了盡頭,只;留一灘殘灰還留在袖口上。
只片刻之后,一股宏盛無比的靈機便自天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