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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 悲涼

第六百零七章大漢大治二年三月初  劉凌率領六萬精銳離開幽州,一路緩緩而行往遼國上京臨潢府開進。出了北長城之后所看到的景象,已經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去年的大火已經讓草原上失去了生機,入冬之后的兩場大雪更是在這巨大傷口上撒的一把鹽巴。

  劉凌知道自己的對契丹的策略實在太狠毒了些,可若是不這樣做的話,曾經強大無匹的大遼帝國是不會這么快就衰敗下去的。如果契丹人不死的足夠多,塞北的威脅就會更加的大起來。

  如果僅僅是讓遼國滅亡,而不是讓契丹一族衰敗下去的話,沒有了皇權的民族會變得更加散亂狂野,為了活下去,為了生活變得好一些,契丹人會好像蝗蟲一樣越過北長城,將中原北方的大地啃的光禿禿一片。

  可不管怎么說。

  確實太陰狠了些。

  看著沿路上不斷出現的死尸,人的,牲口的,劉凌的心里也會隱隱生出愧疚。表面上能看到的是尸體,而后面隱藏著的或許是一個一個凄涼無比的故事,易子而食,割肉喂母,越是去想,越會覺得有一柄刀子狠狠的在心里一下一下的戳著,戳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死了人,死了牛羊,死了戰馬,養肥了土狼,養肥了野狗,養肥了禿鷹。

  能看到停在人尸骨上的猛禽還在一下一下的啄著,似乎還能從那光禿禿的白骨上撕下來一條條鮮血淋漓的碎肉。吃了一冬天的人肉,土狼野狗和禿鷹看到人也不會再有懼怕,即便漢軍的大隊人馬經過,那些畜生也眼睛冒著光的盯著漢軍的士兵,甚至試圖從大軍中撲殺那些還鮮活的生命。

  漢軍用弓箭告訴那些畜生弱肉強食的道理,它們撲過來也不過是給漢軍士兵們添一口肉食罷了。只是,從出關后走了十幾天,還是有人忍不住被眼前慘烈的景象惡心的不停嘔吐。隨軍的軍醫熬制了大量的湯藥給漢軍士兵喝下去,因為誰也不知道瘟疫是不是已經開始蔓延。

  凄慘的景象讓人慘不忍睹,那些白骨也不知道多久之后會化成一抹黃土,滋養出一小塊牧草,也不知道,將來有牛羊啃食野草的時候,會不會嚼出來一嘴的血水。

  幸好,春天還是來了。

  雖然塞北的天氣苦寒,但三月初,大地上已經有星星點點的綠色冒出了頭。去年秋天的灰燼今年會變成養分,讓牧草變得更加的茂盛。等到夏天到來的時候,應該又是一副綠野無邊的好風景吧。只是,草原上水美了,地肥了,草盛了,牛羊卻少了。或許百里之內,都很少能看到揮舞著馬鞭牧馬放羊的草原漢子。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直接間接的殺死了上百萬人,這難道真的都是正確的,不需要感到內疚的嗎?

  劉凌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自己的心在那一年兄弟對自己揚起屠刀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一塊堅石。這塊石頭有火熱的時候,但絕不是在戰場上。事關成敗,這塊石頭不但堅硬而且還結上了一層寒霜。

  如果再多燒幾年,只怕草原上再也沒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美景了吧?

  劉凌笑了笑,發現自己真的變了。

  大軍從漁陽出關,走了二百多里才遇到一個規模小的甚至不能算一個村子的草原部落。全部人口都不足二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婦女,老人和孩子很少很少。斥候發現這個小小的部落的時候,在那臟兮兮的氈帳邊上,幾個契丹族的婦女正在小心翼翼的從地上將才冒出頭來的小草挖出來,然后捧著喂給七八只比氈帳還要臟的瘦骨嶙嶙的羊。她們喂養的時候表情肅穆的簡直像是在朝圣,又像是在哺乳著自己的孩子。

  二百多人的小部落,只有兩匹馬,八只羊,一頭牛,還有四百多只看到漢軍后驚恐慌亂的眼睛,那眼睛中,甚至連仇恨都沒有。黑瘦黑瘦的好像從地里鉆出來的骷髏一樣的婦女們,緊緊的將那幾只牲口護在身后。沒有人會懷疑,只要有人動她們的牲口,她們會好像護崽子的母狼一樣牙齒撕咬敵人。

  這無關于仇恨,而僅僅是為了維護生存下去的希望。

  漢軍斥候沒有進入部落,遠遠的看了看這個令人心酸的地方,然后掉頭返回。看到高坡上那十幾個盔甲鮮明的士兵離開,那些婦女們才緩緩的松開攥緊的拳頭,那一刻,甚至有人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只是,她們提在嗓子上的心還沒有放回去,數面迎著風獵獵作響的火紅色戰旗再次出現在遠處的高坡上。還沒等契丹人驚恐的哀鳴聲響起,數百鐵騎已經從山坡上撲了下來。就好像一池黑水從草坡上潑下,覆蓋了星星點點的新綠。招展的旌旗,上面那條似乎在游走飛翔著的神龍,在契丹人眼里看來則是一只張著嘴巴能吞噬一切的骷髏頭。

  人群開始四散奔逃,卻沒有忘記費力的將那幾只羊抱起來帶上。

  她們就算不饑餓,不恐懼,也跑不過漢軍的戰馬。幾百鐵騎分開好像兩條強有力的手臂一樣探出去,將那些殘活著的契丹人兜了回來。

  “不要跑了,不會傷害你們的。”

  有精通契丹語的士兵大聲的呼喊著,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并沒有惡意。

  劉凌催馬到了近前,默默的看著這些頑強的就好像破土而出的小草一樣的牧民。他之前看到,在亡命飛奔的時候,看似雜亂無章的契丹牧民其實保持著一種令人心酸的陣型。老人們自發的留在最后,拿著木棒和匕首試圖擋住洶涌而來的騎兵。最強壯的婦女抱著羊和孩子跑在最前面,不斷有空著手的婦女自發的離開隊伍,朝別處跑,那樣做是為了能將那些黑甲騎兵吸引到她們那邊去。

  漢軍斥候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來,在清冽的春風中香味似乎飄進了每一個契丹人的鼻子里。那是一大塊鹵牛肉,她們已經整整三個月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了。

  將牛肉塞進一個孩子的懷里,漢軍斥候笑了笑:“我只是想問問,距離臨潢府還有多遠。”

  孩子流著口水直勾勾的看著手里捧著的美食,抵擋不住鹵牛肉的誘惑的他低下頭瘋了一樣撕咬著有些僵硬的牛肉。一個契丹族婦女沖過來將牛肉搶過去丟在地上,將孩子緊緊的抱在懷里嘶啞著嗓子喊:“請你離開!不要傷害我們的孩子!”

  她說的是我們,不是我。

  漢軍士兵盡力保持著溫和的語氣,將橫刀推到后背上示意自己沒有一點惡意。但那些骯臟的卻透著一股神圣母愛的契丹女人,手拉著手將幾個小孩子護在中央。她們的臉上掩飾不住的是恐懼,同樣掩飾不住的是堅強。

  “從這里一直往東北方向走,如果你們的馬跑的足夠快七八天就能看到臨潢府的城墻,我求求你們,趕緊離開這里吧。”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匍匐在漢軍斥候的腳下,親吻著漢軍士兵沾滿了泥土的馬靴。

  劉凌帶著人離開了那個小村落,除了那塊掉在地上的鹵牛肉之外什么東西都沒有留下。并不是劉凌殘忍沒有同情心,留下幾百斤糧食幫這些牧民渡過青黃不接的春天其實不算什么,但劉凌沒打算那樣做,誰也不知道漢軍此行會不會如預計中順利,留給契丹人幾百斤糧食,或許最后時刻也是漢軍士兵的救命口食。

  這是一個不算殘忍的選擇,也不會影響劉凌的心境。

  在他看來,這些牧民再可憐,也不如自己麾下的士兵重要。他不是善人,不是偉人,可以說他甚至很狹隘,很卑鄙。因為,如果看到這些災民換一個地方,在河北,在江南,劉凌做出的選擇都不會和今天一樣。

  那個老婦人說如果馬足夠快的話,再有七八天就能到達臨潢府。

  劉凌這次帶來的六萬精銳,雖然不都是騎兵,但是每個人都有馬。如修羅重騎,狂屠重甲這樣的精銳隊伍,每個人甚至有三匹馬。但大軍行進不是單人獨騎的狂奔,所以按照推測,再有最少十二天最多半個月才能到達遼國上京。所以,劉凌不覺得自己沒有留下糧食的行為很殘忍,從幽州到上京來回要走兩個月,糧草就算足夠也要省著用,因為誰也不知道這茫茫草原上會有什么危險。

  六萬大軍,一萬輔兵,上千輛大車,還有上萬匹駑馬馱載著的糧食,是七萬人最少要吃三個月補給。

  就這樣,又走了十天。劉凌下令大軍駐扎,然后派徐宣率領一個小旗的騎兵向前探路。茫茫草原,看起來都一樣,雖然有向導,沿途遇到殘活著的契丹人還能問路,但劉凌可不想出現幾萬大軍迷路自己把自己逼死的事。這是漢軍第一次踏上草原,劉凌不想出現什么意外。這將是一次給漢軍出關作戰留下烙印的戰斗,以后,或許會因為這次出關之戰,漢人將會樹立起絕對的信心。

  大軍原地扎營休整了四天后,徐宣派回來的斥候風塵仆仆的回到了大營。

  臨潢府已經不遠了,再往東北走不到二百里就是大遼上京的所在地。徐宣將軍是看清楚了城墻上飄揚著的契丹狼旗才派人回來的,只是…臨潢府好像有些不對勁。

第六百零八章  臨潢府確實不對勁,很不對勁。

  自從在三月初的時候跟小朝失去了聯系,劉凌就預料到臨潢府一定發生了什么大事。所以劉凌才將出兵的日期提前,在沒有得到朝求歌確切消息的情況下出兵上京臨潢府,本來就是很兇險的一件事。

  大漢的斥候攜帶不了太多的糧草,所以最遠也就出北長城三百里就無法繼續深入。監察院也曾派人深入草原,可是補給跟不上,監察院的人也不是萬能的,只好退回來。臨潢府的消息斷了,因為擔心有變,劉凌不得不將出兵的日期往前提了些日子。

  劉凌擔心的多一部分是因為小朝,他不想自己忠心耿耿的屬下出什么問題。

  六萬大軍就在距離臨潢府不足二百里的地方駐扎著,快馬一日就能趕到,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劉凌心里生出幾分不祥的預感來。

  沒有急匆匆的趕去臨潢府,劉凌將算上輔兵在內的七萬人馬分作三隊。第一隊一萬精騎他親自率領趕往臨潢府,第二隊四萬主力,由花翎帶隊。第三隊是一萬戰兵和一萬輔兵,保護著糧草輜重墜在隊伍的最后面。

  這樣安排,是為了怕有什么危機。

  斥候報告的消息,令人震驚,劉凌心里的不詳就是來自斥候的匯報。

  斥候說,遠遠的看上去,臨潢府是一座空城。

  城門大開,城墻上的狼旗已經破碎不堪。地上到處都是還沒有完全腐爛的尸體,有黨項人的,有契丹人的。徐宣派人搜索了城池的四周,發現臨潢府的四座城門都開著,慘烈大戰的痕跡還能清晰的看出來,只是,那場景看起來更像是在地獄發生的一場戰亂,沒有一絲人間氣。斥候回來的時候,徐宣將軍正在組織人進城去查看,但從表面上看起來,臨潢府已經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大遼的都城成了空城,城中的百姓哪兒去了?

  二十萬黨項大軍,二十五萬契丹主力哪兒去了?

  殘骸遍地,總不能算上百姓六七十萬人全部戰死了吧?

  劉凌將一萬精騎又分作前后左右中五軍,分別部署一個小旗的兵力,中軍和后隊都是修羅重甲騎兵,狂屠重甲,劉凌放在了第三梯隊保護糧草。前軍的一個小旗,是劉凌挑選出來的兩千精銳輕甲騎兵,有著媲美契丹狼騎的速度,論戰斗力,同樣不屬于當年大遼最強盛時期的金帳軍。

  劉凌自己沒有在中軍壓陣,而是在前軍的一個小旗輕甲騎兵中。

  看著坐下雄峻的大黑馬,劉凌心中忽然生出幾分悲涼來。征戰多年,連紅獅子都老了,已經不能載著他長途跋涉了。至于黑豹,他留在了幽州。新的戰馬是一匹正值壯年的博塔烏,與特勒驃齊名的契丹名種。大黑馬論速度,體力,都遠比已經老邁了的紅獅子強,可劉凌從出關到現在,似乎還沒有適應大黑馬的馱載。

  不是大黑馬不夠好,而是劉凌戀舊。

  對馬尚且如此,對人呢?

  劉凌的心其實很急迫,他不知道小朝是不是還活著。從斥候的匯報來分析,臨潢府肯定是爆發過規模龐大的戰役,只是很難從斥候的話里分析出是契丹人勝了還是嵬名曩霄勝了。絕不會有什么兩敗俱傷的局面,生死大戰,哪怕有一方還活著半個人,也是勝利了。嵬名曩霄如果勝利,以他的糧草補給肯定不會撤出臨潢府,他甚至寧愿等到夏初草肥,也不會沒有補給的情況下回師天鵝城。

  若是契丹人勝利了,那臨潢府為什么空了?

  疑問太多,可擔心只有一個。

  小朝,還活著嗎?

  劉凌率領前軍到達臨潢府城外的時候,即便征戰了十幾年,看多了生死,見慣了殺伐,對那一地的慘烈劉凌也不禁為之動容。劉凌所到的是臨潢府的西門,因為出關走的路線不是足夠精確,沒有到達預計的南門。

  看起來微小的差別,只是南門和西門的事,可算起來,漢軍最少多走了三百里路。如今想在草原上找到契丹族人來確定路線,太難了。大軍的向導也只是憑借記憶來走,草原上沒有路,他能將大軍帶到這里已經算是個奇跡。

  一個小旗的騎兵出現在城門外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地上的一片漆黑。當劉凌下令吹響號角,擂動戰鼓之后,那一地的漆黑如墨忽然騰空而起,變成了一邊將天空都能遮擋住的烏云,久久盤旋。

  那是數不清的烏鴉,在啃食地上的死尸。

  令人煩躁的叫聲響徹天際,有漢軍士兵忍不住用弓箭去射,卻只是徒勞的將白羽送上了天空,然后又頹然的落下來扎在一具已經腐爛了的死尸上。沒有血液飛濺起來,有的只是黑漆漆的尸水。

  不用去數,因為根本就數不清地上到底有多少具尸體。從尸體上的殘破皮甲還能勉強分辨出契丹人或是黨項人,只是不走到近前仔細的看,什么都看不出來。死尸遍野,看起來都沒有什么區別。

  劉凌下令士兵們點起火把驅散鳥群,他從大黑馬上躍下來,低下頭仔細看了下腳邊的一具尸體。

  看殘破的服飾應該是黨項人,尸體已經高度腐爛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腥臭。肚子上破開一個大洞,殘血黑乎乎的看起來令人作嘔。肚子里已經空了,內臟也不知道是被野狼掏食還是被那些烏鴉吃了個干凈。已經看不出當日戰場上的致命傷是在什么位置上,這尸體已經足夠爛,又被吃去了不少肉,唯一能做的,就是推斷一下大致的死亡日期。

  不會超過二十天。

  劉凌暗暗的算計了一下,大戰爆發在他率領大軍出關的第十天左右。他站起來,緩步往前走去,一路上看下來,發現契丹人的尸體和黨項人的尸體比例幾乎相當,照這個來看,應該是嵬名曩霄敗了。

  嵬名曩霄戰死?還是無奈在沒有糧草的情況下返回天鵝城?

  劉凌正在思索,從遠處奔馳來一隊騎兵,看旗號正是徐宣的人。離著很遠那隊騎兵就下了馬,步行著朝劉凌走了過來。遍地都是死尸,戰馬疾馳,就算再好的騎手也會摔個七葷八素。

  來人正是徐宣,他的臉色很難看,難看的就好像天空中盤旋著的黑。

  走到劉凌身前,徐宣肅立,橫拳,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屬下參見王爺。”

  “空城?”

  劉凌直接問了兩個字。

  “空城!”

  徐宣的回答同樣簡單。

  “屬下已經派人進城搜索過,城中一個活人都沒有。士兵,百姓,都沒有,不過從北門還能看出凌亂的痕跡,應該是有大批人馬離開。另外…南門上懸掛著一具尸體,屬下…屬下是請王爺過去辨認,屬下…屬下懷疑,懷疑,是朝求歌。”

  劉凌心里一震,臉色不由得變了。

  “屬下也只是推斷,那人面貌依稀還能分辨,屬下營中的監察院官員不認識朝求歌。”

  徐宣解釋了一句,但顯然有些蒼白。他既然來請劉凌去辨認,其實應該已經有了幾分把握。

  “還是來晚了嗎?”

  劉凌喃喃著說道,隨即躍上大黑馬,緩緩的朝著南門方向而去,終于,在離開主要戰場,尸體變得稀疏起來之后,劉凌的馬鞭敲打在大黑馬的臀上,大黑馬嘶鳴一聲,撒開四蹄飛馳而去。

  徐宣帶著人在后面緊緊跟著,劉凌帶來的一萬人馬也整隊,跟在劉凌后面往南門方向集結。

  臨潢府南門外,徐宣的士兵已經清理出來一條通道。士兵分散開來,在城外戒備。能看到有不少漢軍在城墻上來回走著,他們是在檢查攻城的痕跡,從而判斷黨項人和契丹人的勝敗。這并不是一件無聊的事,對于大軍以后的行動來說這是一個重要的依據。劉凌順著清理出來的通道一直飛馳到了南門外,他離著很遠就看到了城門口吊著的那具尸體,左右搖晃著,就好像地獄門口的招魂幡。

  尸體已經腐爛,兩只眼睛已經被烏鴉吞食,臉色也都是黑色的傷口,能看到白森森的面骨。

  尸體上的鎧甲已經脫落,或許是被人扒掉了。身上只有里面的衣服,也早已經破敗不堪。光著的兩只腳,隨著風左右搖擺著。

  城門樓上的漢軍正在尋找繩索的栓在什么位置,試圖將尸體從高空中放下來。

  那尸體身形很修長,看體型生前應該是個極雄偉之人。只是沒了鎧甲,不好分辨身份。

  漢軍士兵將尸體順著城門緩緩的放下來,劉凌躍下大黑馬,松開韁繩的手,微微顫抖。

  身形和小朝很相似。

  劉凌接過來徐宣遞給他的鹿皮手套,將尸體翻轉過來臉孔朝上。尸體的手臂骨頭都已經碎成了粉末一樣,好像面條一樣隨意彎曲,左手拇指上有一只玉機,右手食指上還帶著鑲著一顆寶石的戒指。這個人的骨架很大,右手上還能分辨出厚厚的繭子,那是經常握刀留下的痕跡。(注1)

  濃眉,方臉。眉骨比較高,眼眶比較深。額頭很寬,可以想象出,此人定然是個十分堅毅之人。并不是從額頭上看出來的,這個人的全身骨頭幾乎都碎了,脖子上的骨頭甚至就掛在皮膚外面。應該是死后被人掛在城門上,可他的嘴是閉著的,也就是說,他忍受了巨大的折磨,卻沒有發出一聲呼喊。心口上破了一個洞,心臟沒有了,傷口已經腐爛,黏糊糊的腐肉猙獰的咧著嘴。

  依稀還能辨認出生前頗為英俊的面貌。

  依稀能看到熟悉的影子。劉凌在看清了他的臉之后,心中巨震,一股悲涼瞬間蔓延全身。

  (注1:玉機,類似于扳指,用于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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