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兩日后,一隊緹騎護送著監察院指揮使趙大到了南昌。同來的還有在晉州處理監察院事物的陳子魚,她已經接手了一處的工作,三處檔頭接任者也是一個女子,她原來本就是三處的密諜。
祀泉兒 三百名黑甲紅披風的精銳騎兵護送著三輛馬車進了南昌城,直奔原來的南唐皇宮而去。大街上的百姓還沒從漢王到了南昌的興奮中平息下來,所以他們對這隊衣甲鮮明威風凜凜的隊伍并沒有太多的震撼感覺。雖然,漢王進城的時候一直在寬大的馬車里沒有出來和大家見面,但百姓們依然很慶幸自己能見到站在人世間權利最巔峰處的大人物。寬大而堅固的馬車擋不住他們的思想,雖然每個人幻想中的漢王都不相同,雖然每個人心中對漢王的定義也不相同,可是毫無疑問,他們的心中一樣的是發自肺腑的尊敬和崇拜。
漢王車駕進了南門的時候,多少百姓跪伏在街頭激動留出了淚水,多少女子看著那輛馬車而興奮的淚流滿面。在士兵心中,漢王是大漢的靈魂是軍隊的最高指揮者。在百姓心中,漢王是結束亂世帶給他們幸福安穩生活的那個人。而在每一個懷春女子的心中夢中,漢王是英俊勇武的無可替代的大英雄。
每個女子心里都有一個英雄美人的浪漫故事,憧憬中的英雄是完美的,而她們自己在憧憬中最后總是會得到一個美好的故事結尾。
而劉凌,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成為女子們夢中完美男子最多次的那個人。
緹騎保護的車隊在皇宮門口停了下來,最前面車上下來兩個同樣一身黑色蓮花款式長袍的嫵媚女子。雖然監察院的黑衣穿在她們身上稍稍有些寬大,但卻恰到好處的將她們兩個妖嬈的身段勾勒出來,淋漓盡致。這兩個女子只是站在那里,已經構成了一副優美的柔美的畫面。
兩名女子在門口站著,等第二輛馬車停下來之后她們兩個相視一眼。十幾名黑衣監察衛將第二輛馬車圍著,然后拉開車門。一個同樣身穿監察院黑衣的男子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不同的是,他的黑衣上在袖子和衣領的位置上有一條條流云一樣的金線。看裝束,正是監察院十二金衣之一。
這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年紀,面容清秀帶著一股淡淡的書卷氣。整個人看起來很干凈,斯斯文文的倒是更像一個書生。只是如果細心的話,會發現他負在背后的雙手食指和中指兩根手指竟然一樣長短,一雙手格外的修長。
寧歡,十二金衣中唯一不用兵器的人。如果在府州的時候他把息自言丟出去算是用了兵器的話,那么也只是那么一次。當然,如果息自言愿意別人把自己當兵器看的話。事實上,十二金衣中最讓寧歡趕到頭疼的,不是冷酷心硬的朝小樹,也不是嚴肅冷血的鐵獠狼,就算面對聶人敵聶人王兄弟的時候,寧歡也不會十分的頭疼,唯獨息自言讓寧歡每次都會頭大如斗。
寧歡從馬車上跳下來之后,微笑著對車里說道:“到家了,付堂主。”
說完之后,他自嘲的笑了笑道:“每次這么稱呼你,我都會覺得很別扭。你們一品堂的堂主姓付,而副堂主偏偏姓鄭,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巧合。”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從馬車上輕輕躍了下來,他穿著一身月牙白的儒衫,頭發看起來有些散亂,臉色中也透著一股寥落和蒼涼。看面容他最多不過四十歲,但兩鬢上如雪的白發看起來卻是那么落寞。
歲月已經在他臉上留下了刀刻斧鑿的痕跡,雖然…眼角的皺紋讓他看起來更有滄桑的味道。
“嘉兒在不在南昌?”
沒有回答寧歡的話,這儒衫男子皺了皺眉頭問道。
寧歡也不尷尬,他咧開嘴很愜意的笑了笑道:“令愛在杭州,不過…你倒是可以在這里看到你的女婿,當然,如果你把他當女婿看的話。”
被稱為付堂主的男子皺眉,他問寧歡:“難道你對漢王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真不知道,漢王是如何御下的,趙指揮使又是如何御下的。”
寧歡撇了撇嘴道:“傻子才讓他們聽到,不過…就算是聽到也沒什么,因為無論是漢王還是指揮使都比你明白一個道理,忠心這種事并不是掛在嘴邊的,而且,也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膚淺。很遺憾,到了現在你都沒明白這個道理。”
被稱之為付堂主的男子正是西夏一品堂的堂主,那個統領著數千間諜的大人物,就連嵬名曩霄都對他十分的看重,并且,他和陳子魚的父親老將軍陳偷閑也有著很深的關系。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是嘉兒的父親。
付青鱗 付青鱗一怔,隨即苦笑道:“倒是我愚鈍了,居然忘記自己是怎么被你們抓住的。不過到了現在每次想起來我依然感到驚訝,為什么,堂堂歸德將軍深受陛下信賴的鐵將軍,居然會是你們漢國的人。”
第一輛馬車上下來的兩個女子,正是陳子魚和祀泉兒。
陳子魚緩步走到付青鱗面前,歉然的笑了笑道:“付叔叔,一路上讓你受委屈了。”
付青鱗在面對陳子魚的時候,臉上沒有了對寧歡的那種清淡。他看著陳子魚的眼神中透著一種慈愛,就好像,父親看女兒的那種眼神:“小姐,不要這么說。一直惦念著小姐的安危,這次能見到小姐也算了了一樁心愿。”
陳子魚臉上微微變色,眼圈紅了起來:“付叔叔,讓你掛懷,子魚心里難安。陳叔叔,嘉兒就在杭州,離此地并沒有多遠的車程,等見了王爺之后我就陪付叔叔去杭州找嘉兒。如果嘉兒看到你來,一定會歡喜的不得了。”
付青鱗苦笑道:“如今淪為階下囚,倒是沒什么臉面見你們兩個。再者,我為大夏之臣,今日落魄,丟了陛下的人,也愧對陛下對我知遇之恩。漢王不殺我,不過是想從我嘴里知道些大夏的事情。漢國監察院的趙指揮使也是打的這般算盤,我不死,只是想見小姐和嘉兒一面,如今得知你們安好,待見過漢王究竟是怎么一個人物之后,我…”
他停頓了一下,隨即慈愛的說道:“漢王乃不世人物,這天下能與其相提并論者也唯我大夏陛下一人而已。小姐和嘉兒有如此歸宿,其實…其實我和你爹爹心里都還滿意。如今漢國兵雄將強,漢王中原霸業已定,小姐和嘉兒也不會受什么顛沛流離之苦,若是日后有什么不歡喜,小姐就…就回興慶府。”
聽著付青鱗這般胡言亂語,陳子魚知道他心里其實很亂。這樣語無倫次的話,印象中付叔叔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可是現在他連自己的意思都表達這么混亂,陳子魚知道他已經抱定了必死之心。
兩行清淚從陳子魚的臉上滑落下來,她看著付青鱗哭泣著說道:“付叔叔放心,王爺不會為難你的。”
付青鱗忽然哈哈大笑道:“漢王?當世之梟雄,若是因為小姐和嘉兒的緣故動了私心,我反而看不起他。若是不利用小姐和嘉兒逼我招供,那只能說漢王也不過是個婦人之仁的偽善之人罷了。跟著漢王這樣的人,小姐或許也會受些委屈吧?我倒是好奇,漢王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陳子魚流著淚道:“付叔叔,子魚了解漢王,他…他不是如你想的那般。”
付青鱗笑了笑道:“凡大成大就者,什么會是善人?”
正在這時,第三輛馬車上下來的趙大恰好聽到這句話,他走到付青鱗身邊,微微笑了笑道:“原來,在你心里看人還是以善惡來區分這么膚淺幼稚?”
說完這話,趙大也不理會付青鱗的驚愕,對陳子魚說道:“王爺還在等,王妃還是先進宮吧。”
陳子魚點了點頭,回身對付青鱗說道:“以兵兇行大善之事,唯王爺一人。付叔叔,待你見過王爺之后,自會有所悟。”
付青鱗沒有見到劉凌,因為劉凌根本就沒打算見他。他是西夏一品堂的掌舵人,對劉凌有著一定的了解。在他的印象里,劉凌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若不是這樣的人,也不會有今天這般成就。可是,今日到了南昌之后他才發現,自己對這個已經通過百般途徑詳加了解過的漢王,還是一點也看不透。
進了皇宮之后,內侍就在門口等著。內侍跟趙大和陳子魚低語了兩句之后,就帶著付青鱗到了一處偏殿。殿中,流著淚的嘉兒正在等著他。然后,嘉兒就帶著付青鱗出宮上了一輛馬車,在監察院護衛的保護下走了三日三夜,途中換了無數次車馬,換了無數次路徑,終于在第四天的傍晚到了一座青山腳下。
下了馬車之后,嘉兒將付青鱗攙扶著走進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小小道觀。
付青鱗進了門才發現這片建筑竟然很大,遠不似從外面看起來那么局促。進了后院之后,付青鱗忍不住問嘉兒道:“漢王他讓你帶我來這里,究竟要做什么?”
嘉兒將付青鱗有些凌亂的衣衫撫平,抬起頭說道:“父親,王爺說,你是西夏一品堂的掌舵人,嵬名曩霄發現你被帶到大漢之后肯定會派人來殺父親。王爺選了這個地方讓父親暫且隱居,待平定北方,建立新都之后再派人接父親和我團聚。”
付青鱗恍然大悟,明白了為什么這一路走的如此隱秘。
“漢王?不見我?也沒有話要問我?”
嘉兒取出一封書信交給付青鱗:“這是王爺讓我交給父親的。”
付青鱗將書信打開,將書信展開,信上只有一句話,寥寥十幾個字。
“子魚,嘉兒是我的妻子,所以,你安心活下去”
付青鱗神情猛的一僵,握著信的手禁不住也抖了起來。
嘉兒握著付青鱗的手說道:“王爺說,之所以將父親帶回來,是為了我。王爺不忍我每日惦念父親,也不忍父親將來毀于嵬名曩霄之手。王爺說,我是他的妻子,嵬名曩霄將一品堂交給父親你,不過是因為小姐和我的緣故罷了。嵬名曩霄讓父親主掌一品堂,究其根本還是想讓父親借小姐和我來得到王爺的消息。若是父親不忍這樣做,嵬名曩霄終究是容不下父親你的。所以王爺將父親接來大漢,讓我們父女團聚。”
嘉兒抹去眼角的淚痕,笑著說道:“王爺對我說,嘉兒你有個好父親,寧愿受到嵬名曩霄猜忌也不做讓女兒為難的事。我是你的丈夫,又怎么會做出讓你為難的事?”
你是我的女人,我怎么會讓你為難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