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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我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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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臘赤!我給你留下三千人馬阻擋漢軍,朕要親自帶兵回救都城!你兄長臘猶堅守大稻埕二十日力保城鎮不失,今日朕將大軍的后路都交給你了,希望你如你兄長臘猶一樣,力保朕大軍后路無憂!”

  尚頂天肅然說道。

  臘赤躬身道:“陛下放心,漢人若是想從這里過去,就必須先踏過我的尸體!”

  尚頂天點了點頭道:“待朕擊潰其中一路漢軍之后就立刻派軍接應你,只要進了都城,漢軍縱然善戰也無可奈何!”

  臘赤道:“末將必不辱使命!”

  尚頂天嗯了一聲吩咐眾將道:“傳令下去,大軍立刻開拔回都城!”

  南冥忽然攔在尚頂天身前急切的說道:“陛下三思!依我看來,漢軍不過是聲東擊西罷了。漢軍兵馬共計不足五萬,其大寨才剛剛建造完畢,劉凌怎么會傾巢而出?以我推測,漢軍能調集出來的兵馬不過三萬上下,斥候之前探知漢軍還分兵攻打大稻埕,五六路分兵進攻都城,每一支人馬都不下五千人,劉凌哪里來的那么多人馬?”

  尚頂天哼了一聲,冷冷的說道:“大族長,你的意思是什么?”

  南冥沒有聽出尚頂天話中的寒意,又或是他聽出來卻刻意的不去在意。他攔在尚頂天身前,誠摯的說道:“老夫認為,劉凌此舉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其主力就在此處,其他幾路皆是疑兵。我建議陛下此時立刻揮軍猛攻二十里外的漢軍營地,只要劉凌危急,其他幾路漢軍就算是真的的如斥候所說兵力充足,他們也會立刻趕過來解劉凌之危!”

  “都城尚且還有數千人馬,以都城之堅固縱然漢軍大舉進攻也不是短日內就可攻破的。陛下無需即刻回師,待擊潰了劉凌所率的漢軍主力,都城之危立刻就會解除!”

  南冥一口氣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他滿臉希冀的看著尚頂天,希望尚頂天能采納自己的建議。

  尚頂天冷笑了兩聲,一把將南冥推開一邊大步的走了過去。走出三四步之后,他忽然頓住腳步,也不回身,冷冷的說道:“大族長,你…是在拖延朕,好讓漢軍盡快攻克朕的都城嗎?”

  南冥聞言,身子猛地一僵!

  他緩緩的轉過身子看向尚頂天,那背影,如此絕情。這一刻,南冥似乎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他頭上的銀發變得更加慘白,臉上的皺紋變得更加的明顯。他的眼神中都是無奈和悲傷,張了張嘴,他似乎不知道該說什么。

  “陛下,老夫為陛下謀劃十幾年,殫精竭慮…”

  “夠了!”

  尚頂天冷冷的打斷南冥的話,微微側過臉龐說道:“大族長,你…老了,該回族里去享福了。”

  說完,尚頂天快步朝著前面走了出去,在他后面跟著一眾中山國的將領。眾將中有一大半都是高山族人,但每個人離開的時候都沒有看南冥一眼。至于那些平埔族的將領,離開時則對南冥冷眼相向。有一個平埔族的將領走過南冥身邊的時候還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又狠狠的踩了一腳。

  若是放在平時有人敢如此侮辱高山族的大族長,只怕早就被那些將領們圍攻了。而此時,就連平日里對南冥最尊重的臘赤也只不過深深的嘆了口氣,他走過南冥身邊的時候停了一下,欲言又止的看了南冥一眼,然后快步離開布置防務去了。

  風中,南冥一頭白發隨風飄擺,落寞而孤獨。

  “攻心為上,呵呵…攻心為上!”

  南冥慘笑著自言自語:“漢王!你好算計啊!只是可惜,我的陛下,這攻心為上四個字還是當年你對老夫提起的,現在…倒是陛下你自己先忘記了。”

  眾人漸漸的離去,只剩下那個孤零零的老者瘋了一樣的仰天大笑。

  回頭看了那狂笑不止的南冥一眼,尚頂天的臉上怒火蔓延。他忍不住想要下令將這老頭子拉出去砍了,可是念及自己麾下多是高山族的士兵和將領他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葛戈!派人送大族長回他的族里去,順便給朕查查…阿里族中是誰在替漢軍引路!朕倒是要看看,這中山國,有多少人要叛了朕!”

  尚頂天冷冷的吩咐道。

  葛戈怔了一下,隨即躬身道:“末將遵命!”

  不多時,埋伏在此處的中山國軍隊開始撤離。因為不知道發了什么,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些難以掩飾的慌亂。在這里埋伏了兩日兩夜,現在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撤回全鄴城中去,每個人心里都有些擔憂。

  臘赤率領本部三千藤甲軍守住小道,只等漢軍來攻。他命令士兵們砍斷樹木擋住小路,然后彎弓搭箭等著眼前出現那些身穿黑色戰服的漢軍士兵。大戰前的凝重氣氛讓藤甲軍的每一個士兵都變得有些緊張,緊握著角弓的手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離著藤甲軍防御的地方不足百米之處,一叢野草忽然動了動。一個身穿墨綠色衣服的漢軍斥候緩緩的往后縮了縮,回身對另一名斥候說道:“快去稟報王爺,尚頂天只留下了藤甲軍防御要道,中山國的大部人馬已經撤了!”

  他身后藏身在草叢中的斥候點了點頭,隨即蛇一樣在草叢中向后緩緩的退了出去。

  那斥候找了個隱秘處,對著遠處打了幾個手勢。幾十米外,站在樹梢上的另一名斥候點了點頭,從樹干上悄無聲息的滑了下去。

  半個多小時之后,中山國軍隊已經撤走的消息就報回了漢軍的營地中。

  “真的撤了?”

  徐青竹搖了搖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爺神機妙算,末將心服口服。”

  劉凌笑了笑道:“去將各小旗的將領都找來,孤要調兵!”

  徐青竹連忙派親兵到各小旗的營地中將各小旗的郎將都召集了來,不多時,六個小旗的都司和兩名都統快步到了劉凌的帳篷外面。因為帳篷實在有些狹小,所以大家分作兩排站在劉凌的帳外等候命令。

  劉凌等眾將到齊之后,先是掃視了一眼眾人后緩緩的說道:“尚頂天在前面埋伏的人馬已經撤了,只有三千藤甲軍在前面阻攔。天色已暗,正是破敵的時候!各營聽令,即刻集合人馬!”

  眾將齊聲應道:“遵命!”

  就在劉凌召集都司們下令的時候,在藤甲軍設置的防線后面五里之處。尚頂天揮手示意了一下,命令大軍停止前進。

  “陛下,怎么不走了?”

  葛戈問道。

  尚頂天微微笑了笑道:“走?去哪兒?”

  葛戈一頭霧水的說道:“不是要趕回都城去嗎?斥候說離都城最近的一路漢軍已經到了都城二十里外了。若是漢人趁夜攻城的話,都城守軍只怕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尚頂天搖頭道:“不管大族長是不是真的被劉凌收買了,但他有一句話是沒有說錯的。全鄴城依山而建,堅固牢靠,就算漢軍突襲,光憑那五千人馬想在短日內攻克全鄴城也是癡人說夢。漢軍缺少攻城的器械,且全鄴城門有朕親自設計的萬斤閘,城門一關,城前地勢陡峭,漢軍施展不開怎么可能攻得下來?”

  葛戈問道:“那陛下為何下令即刻趕回都城?”

  尚頂天看了看天上被樹木遮擋了半邊的皓月,微微笑了笑說道:“朕下令立刻返回都城,不過做做樣子給劉凌看的罷了。葛戈,朕問你…若你是漢王劉凌,看到朕率領大軍急急忙忙的趕回全鄴城,你會如何?”

  葛戈毫不猶豫的說道:“即刻進軍,趁我軍不備從后掩殺。只要黏在我軍后面追殺,就能形成陛下以前所說的倒卷珠簾之勢。”

  尚頂天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不枉朕教你兵法。不錯!若朕是劉凌也斷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無論那幾路漢軍是疑兵也好,是實實在在的大軍也罷,劉凌布置這一切都不是為了攻克全鄴城,而是為了擊敗朕。他設計了這些計謀,只是在等著朕回軍救援全鄴城!只要朕的大軍回師,劉凌立刻就會全軍而出傾力來攻!”

  尚頂天自信的笑道:“劉凌以為自己妙算無雙,但他卻偏偏遺漏了最重要的一環!沒有人比朕更了解全鄴城的防御之堅固,而劉凌沒見過全鄴城,所以他不知道朕的都城是何其穩固的。就算他幾路大軍同時進攻,他又如何能攻開城門?”

  葛戈眼前一亮,興奮的說道:“陛下的意思是,大軍就在此處停下,一旦漢軍傾力來攻的話,陛下再率領大軍殺回去,這樣的話,漢軍必敗無疑!”

  尚頂天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幾分得意之色。

  葛戈忽然想到一事,他臉色瞬間變了:“陛下,離開時為何不對臘赤言明?若是他知道陛下的安排,兩邊合力定然能得全勝!可臘赤不知道陛下的意思,不知道大軍就在他的身后,若是漢軍大舉來襲,臘赤只怕兇多吉少啊!”

  尚頂天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酷的肅然:“朕…不能告訴臘赤!若他知道朕的大軍就在他背后,他必然不會死命抗敵。劉凌久經戰陣狡猾無比,若是被他看出臘赤的防御并不盡力的話,只怕立刻就會猜到朕的安排!此一戰,事關重大,關乎朕之中山國興亡,關乎中山百姓之未來,朕不得不小心一些…臘赤…是朕負了他。”

  葛戈的心里忽然間生出一股寒意,這寒意之濃,幾乎凍結了他的血脈。尚頂天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在他心里盤旋久久不曾散去,就好像一個一個的冰錐不停的戳在他心里一樣。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想到,若是…若是留守的不是臘赤而是自己的話,下場會是什么?

  尚頂天看著葛戈不停變幻的臉色,他猜到葛戈心中在想什么。嘆了口氣,尚頂天拍了拍葛戈的肩膀說道:“朕肩負一國之興衰,不得不心狠一些。你且安心,臘赤驍勇善戰,只要他能堅持一個時辰,漢軍的攻勢一疲,朕立刻揮師而上!以藤甲軍之戰力,堅守一個時辰并不是什么難事!”

  葛戈聽尚頂天如此說,心里的寒意并沒有減少什么。只是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什么?葛戈低下頭抱拳道:“陛下神機妙算,末將…只等陛下號令,必將身先士卒一舉將漢軍擊敗!”

  尚頂天知道葛戈心里不痛快,但他卻沒有再解釋什么。為了能戰勝漢王劉凌,莫說犧牲一個臘赤,就算是將麾下數萬人馬全都拼死,又有何妨?

  “傳令下去,讓士兵們暫且休息,隨時準備廝殺!”

  尚頂天命令道。

  葛戈應了一聲立刻轉身就走,他不是急著去傳令,而是急著離開尚頂天的身邊。他不敢在看尚頂天的眼睛,也不敢再待在尚頂天身邊,那種寒意,讓他難以忍受。他在逃避,好像不在尚頂天身邊,他心里的負罪感也會變得輕一些似的。其實他自己也明白,這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五里外,臘赤緊緊的攥著手中三十多斤沉重的厚背砍山刀,盯著前面幾百米外不斷涌出來的漢軍眼睛一眨不眨。漢軍來得很快,陛下的大軍才走沒多一會兒漢軍就冒了出來。臘赤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要他的隊伍被漢軍擊敗,漢軍立刻就會追上陛下的大軍從后面掩殺,若是陛下有什么閃失的話,那自己就百死莫贖了。

  “孩子們!陛下就在咱們背后,若是咱們將漢人放過去的話,陛下就危險了!告訴我,咱們藤甲軍會讓陛下遇到危險嗎!”

  隨著他的一聲大喝,藤甲軍齊聲喊道:“誓死保護陛下!”

  臘赤使勁點了點頭咆哮道:“不要吝惜箭矢,只要漢人進了射程就給我放箭!這個時候留著箭也沒有用處了,絕不能讓漢人闖過去!”

  最前列的五百余名弓箭手齊聲應了,隨即將手里的角弓握得更緊了些!

  指揮漢軍進攻的正式小旗都司徐青竹,他奉了漢王的命令帶領他的小旗發動第一波攻勢。雖然防御的中山國軍隊人數是他麾下兵馬的一倍半,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將其擊潰。而且,漢王交待了藤甲軍的弱點,那些見火就著的藤甲軍根本就擋不住大漢雄兵的腳步。至于是不是會引發山火,這已經不是他要考慮的事了。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隨著雙方主將的一聲令下,雙方的弓箭手幾乎同時松開了弓弦!唯一不同的是,漢軍的弓箭手在狼牙箭上綁了一層布,用菜油浸泡過,點火就著。頃刻間,數以千計的羽箭在半空中交叉而過,狠狠的撲向雙方士兵。

  在林中放箭,殺傷力低了何止幾倍。進攻的漢軍只需閃身在大樹后面躲藏,羽箭就很難給他們造成什么傷害。而躲藏在斷木之后的藤甲軍士兵,被羽箭射中的概率更低一些。只是,漢軍那些火箭的威力似乎比藤甲軍預計的要大許多。

  一名藤甲軍士兵的胸口上被一箭命中,狼牙箭上的火苗帶著嗤嗤的風聲在他胸口上炸起一小團火球!從胸口里噴出來的血水沒有將那團火焰熄滅,而前后浸泡過四次桐油的藤甲則很快被引燃起來。

  只是幾十秒鐘的事,這藤甲軍士兵就變成了一個瘋狂滾動的火球!

  有同伴去救他,卻被他身上的火焰引燃了自己身上的藤甲,很快兩個人就都變成了火球,然后在他們的哀嚎聲中火苗越燒越旺。不多時,焦臭的味道就沖進了每個人的鼻子里,然后勢不可擋的又沖進腦子里。

  相比于藤甲軍的整個陣線來說,那偶然被引燃的士兵只不過是星星之火。但臘赤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己方的不利,他忽然間意識到,當初組建藤甲軍的時候,陛下是不是隱瞞了什么?

  “脫甲!全體脫甲!”

  臘赤大聲的呼喊著。

  一時間所有藤甲軍的士兵都開始脫自己身上的藤甲,他們幾乎都看到了袍澤被燒成焦炭的樣子。雖然對自己身上的藤甲有著很深的感情和依賴性,但他們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嘩啦呼啦的聲音中,一件一件藤甲被士兵們們脫下來丟到了遠處。

  借助藤甲軍脫甲而不能放箭的機會,徐青竹猛的從大樹后面閃出來以橫刀往前一指喊道:“殺過去!”

  一個小旗的漢軍猛的提起了速度,一百步不到的距離幾乎在七八息的時間里就跑了過去。很快,雙方的士兵就開始短兵相接!

  沒有了藤甲的保護,中山國的士兵雖然人數上占據優勢,但還是漸漸的被漢軍壓著往后退去。

  訓練有素的大漢正規戰兵在近五年中幾乎沒有遇到過對手,面對面硬撼,大漢戰兵不懼任何敵人。雖然場面上看起來十分的混亂不堪,但若是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亂作一團的都是中山國的士兵。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大漢士兵以三個人為一組,就好像一臺一臺的精密的殺人機器一樣高速運轉著。一人負責身后,一人誘敵,一人殺人,三個人配合起來如行云流水一般。隋唐之前,甚至在幾年前士兵的配合還是五人一組展開梅花小陣殺敵的,但劉凌改良了這種小陣,雖然人數上減少了兩個,但殺人的威力卻一絲都沒有降低。

  無論在裝備上還是訓練上,中山國的士兵都不及漢軍。他們依仗的藤甲沒了,他們就再也不是刀槍不入的天兵天將。掄起兵器來,他們的砍山刀與大漢的制式橫刀對拼,完全處于劣勢。

  徐青竹帶著幾十名親兵,大聲的招呼著逐漸組成了一支三百多人的攻擊陣型。鋒利無匹的錐形陣,以他為前鋒,后面的親兵緊緊的跟著他護住他的左右。這根殺人的大錐子狠狠的撞進流求人的防線里,頃刻間就將本來就不如何穩固的防線狠狠的撕開了一個口子。隨著這錐子的逐漸深入,撕裂的口子也越來越大。

  徐青竹一刀掃去一名流求兵的半邊腦殼,然后一腳將那搖搖晃晃的身子踹得倒飛了出去。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看了看幾十步外的那桿流求戰旗,還有旗子下面握著一柄巨大的砍山刀的壯漢。嘴角抿了抿,徐青竹伸刀一指那流求人的旗幟喊道:“大漢水師!隨我砍旗!”

  “大漢水師!殺!”

  后面的漢軍狂吼一聲,以徐青竹為鋒,狠狠的朝著那流求人的戰旗戳了過去。

  一刀將一名流求兵開膛破肚,徐青竹看都不看那流了一地的血糊糊的內臟,腦海里只有漢王問他的那句話在腦海中不斷盤旋:“徐青竹…你怕死嗎?孤要讓你做一件九死一生的事,你可有勇氣?”

  徐青竹猛的一抬頭,看向那面流求旗幟,看向那個魁梧的流求主將,他的眼神中仿似有一股烈火在燃燒,心中一個聲音驟然大喊:“我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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