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凌的心情不錯,因為爭奪大周天下這件小事情,終于快要告一段落了。只要拿下裴戰,大周的局勢就明朗了。至于那個鼠目寸光的李天芳,偏居一隅的岳樂,劉凌不自負的說,他還真沒將這兩個人放在眼里。
接下來,劉凌給裴戰安排了一出漂亮的十面埋伏。劉凌雖然還沒有接到戰報,但他確信冀州那邊王半斤已經干完活兒了。下面要做的事就是讓裴戰徹底的敗,敗得再也站不起來。劉凌不會給裴戰與自己正面決戰的機會,雖然他尊重這個對手,卻不會因為尊重他而讓自己麾下的士兵去拼死命。哀兵必勝,毫無疑問,裴戰的定安軍如今就是一支哀兵。
正面決戰?想要拿下裴戰麾下那兩萬多人的殘兵,只怕需要付出的是兩倍的兵力代價。定安軍從上到下,還活著的每一個人都深知,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須打勝接下來的每一戰。無論要面對的敵人有多可怕,他們都已經沒有了退路。殺死敵人活下去,或者,驕傲的戰死。
劉凌很敬重這支隊伍,在鬼節的夜晚,十幾萬定安軍先后擊敗了李天芳的開封軍,岳樂糜荒的青州兵,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定安軍已經被裴戰訓練成可以打硬仗可以打死仗的強兵。跟這樣一支軍隊正面決戰,哪怕對方只剩下兩萬多人,劉凌也不愿意那樣去做。他對自己麾下的人馬又自信,論戰斗力絕對不輸于定安軍。但如果那樣決戰的話,漢軍的損傷是巨大的。就算一命換一命,劉凌也舍不得。裴戰舍得,如今他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么拼不得的?
裴戰慘勝,所余兵力有限,在他不清楚冀州大營的情況之下,他是不敢貿然北返的。他不是一個笨蛋,已經想到了,劉凌既然能針對他率領的南返大軍謀劃出一個驚天大局來,肯定也早就想好了如何對付自己留在冀州的二十五萬大軍。雖然龐準是個難得的人才,但配裴戰心里清楚,若是劉凌算計好了如何對付那二十五萬大軍,龐準只怕也難以抵擋。現在想想,當初龐準苦求自己不要貿然南返,只怕當時他已經預料到了前路的艱辛了吧?
裴戰苦笑一聲,對龐準這個人的厭惡也減弱了幾分。他在心里想到,若是冀州大營無恙,而自己能返回去的話,以后或許重用龐準也是一件挺不錯的事。
如今的裴戰只有兩個選擇,一,返回魏州,在那里等待冀州大營的兵馬南下與自己匯合。二,往東南去潭州休養生息準備東山再起。這兩個選擇毫無疑問,返回耀州是最明智的選擇。至于潭州,在向東北不遠就是博州,那里,是去不得的。當初被裴戰擊敗后追殺的狼狽不堪的虎賁大都護羅旭,在巨鹿澤修養一年有余,如今已經用兵數萬,出巨鹿澤占據了博州城,若是裴戰往東方去,羅旭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雖然虎賁精騎在開封一戰以及后來的大潰逃中損失慘重,但那支雄獅給裴戰留下的印象是極其深刻的。
正面交戰,迄今為止裴戰見過最驍勇善戰的隊伍就是羅旭的虎賁精騎。
看起來,裴戰沒有第二條可選了。
所以,劉凌的心情很好。
在鬼節殺人夜之后,花翎和趙二率領的四萬漢軍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在三方勢力的視野里。別人不知道,劉凌卻知道,因為花翎和趙二在那一夜,已經奉了他的命令攻克了魏州!
花翎和趙二率領四萬大軍,冒充戰敗的定安軍騙開了魏州城門,輕而易舉的占據了這個裴戰最佳的落腳點,已經磨快了刀子,裝滿了箭壺,只等著裴戰去敲門了。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敵人來了,迎接他的是獵槍。漢軍自然是沒有獵槍的,但他們有的是殺人的利器和辦法。
但是劉凌也知道,裴戰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漢軍沒有參加那個夜晚的大戰,裴戰肯定會推測漢軍的去向。只要他還沒有被氣壞了腦子或者得了失心瘋,就一定能想到漢軍在什么地方。所以,劉凌不止在魏州這一個地方給裴戰挖了墳坑,而是布下了一局十面埋伏的殺棋。其實,何須十面埋伏,四面足矣。
滑州的漢軍還有六萬,由楊業率軍鎮守。楊業已經得到了劉凌的命令,率領五萬大軍出滑州,堵在定安軍南下的路上。而劉凌也已經派人去冀州,讓劉茂率領人馬南下,截斷定安軍往東北的退路,雖然裴戰不敢去博州,但卻可以繞過魏州去貝州。這條路是一定要掐死的。劉凌還命令潞州的獨孤銳志兵出,占據相州,斷了定安軍往西突圍的路。這樣一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被漢軍堵死了。其實不止四個方向,在劉凌認為裴戰最可能走的那條路上,勝屠野狐和赫連鐵木兩個人,帶著四千狂屠守著。那條路,是一條死路,除非裴戰瘋了,否則是絕對不會走那里的。但劉凌不管裴戰最后選擇往哪個方向突圍,他的路都不好走。
安排好了一切的劉凌,就坐在他改裝的大船上,在福緣渠里漂著。如果,如果裴戰知道劉凌身邊只帶著一千多名親兵,他會瘋了一樣的帶著人往這邊進攻吧。
大船很穩,不可否認的是,兩艘大船并在一起,已經比行走在陸地上相差不了許多了。劉凌坐在椅子上釣魚,而很不適應乘船的黑豹破敵則有些蔫蔫的趴伏在劉凌的腳下,不時抬起頭看主人一眼,然后又低下頭去閉著眼休息。黑豹破敵看似什么都不怕,但對于船還是有著一定的恐懼的。劉凌將調上來的肥魚隨手丟在它的鼻子下面,它卻理都不理。
渠水里的魚很多,也有不少大魚。劉凌到現在為止已經釣了不少大魚,當然,這所謂的魚指的是一個又一個堪稱豪杰的人物。自從南下以來,蒙虎,徐勝治,蕭破軍,謝俊,這些人都是獨霸一方的豪杰,卻一個接著一個被劉凌踩在腳下。下一個要釣的,就是最大的那一條了。至于能不能釣上來劉凌并不擔心,這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趙大站在劉凌身后不遠處,眼睛沒有看著劉凌手里的魚竿,而是盯著昏昏欲睡的黑豹破敵仔細的看,他似乎對這個野獸中的異類霸主很感興趣。若不是對這個不怎么講道理的畜生頗為忌憚,趙大甚至想去摸摸它的屁股。黑豹破敵似乎感覺到了趙大的目光,抬起頭瞇著眼睛看了趙大一眼,隨即低低的吼了一聲,似乎是在抗議對方的無禮。
劉凌沒理會黑豹和趙大之間的小敵視,貌似對著一動不動的魚漂發呆。
“北面的消息什么時候能到?”
趙大難得露出孩子氣的一面正對著黑豹破敵做了個鬼臉,忽然聽到劉凌問話,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后說道:“最遲午后,冀州的確切消息就應該到了。”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王爺也是知道的,屬下是個懶人。各處的檔頭都很勤奮,惟獨我這個指揮使懶的要命。陳姑娘去了開封,三處的情報好像也慢了一兩分。”
他這不像是自嘲,倒更像是解釋。
劉凌點了點頭道:“子魚…有消息傳回來嗎?”
他先問冀州的消息,其次才問陳子魚的消息,趙大明白,后面問得才是王爺最關注的。冀州那邊有十成勝算,不過是等著確認的消息傳回來而已。既然王爺已經派了信使去冀州命令劉茂率軍南下,其實王爺心里對于冀州的勝利是很篤定的。而陳子魚那邊則不然,因為,她將面對一個未知的并且想象著很有些實力的對手。能將監察院在開封的密諜幾乎連根拔起的人,不管怎么說也是個人物了。這是監察院建立以來算是最慘重的一次損失,畢竟之前三處的檔頭身死,是因為意外墜崖。而監察院這次與開封的金衣都失去了聯系,由此可以推斷,這個對手不但很有智慧,且擁有強大的戰力。
“昨日傳回來的消息王爺已經知道了,今日的例行通報還沒有送上來。不過王爺安心,有聶氏兄弟在陳姑娘身邊,不會有什么危險。”
劉凌嗯了一聲,就不再言語了。
恰好,正在此時一艘小舟快速的接近了大船,大船上的人接著拋過來的繩索,將小舟拉了過來。小舟上的人快步上了甲板,在劉凌的身后單膝跪倒。
“稟王爺,陳檔頭有消息傳回來。”
劉凌沒有回頭,趙大接過那信件后擺手示意那么監察院退下去。趙大拿著信,想了想還是走到劉凌身邊遞過去道:“還是王爺自己看吧。”
劉凌回頭白了他一眼道:“不會是私信,你心里齷齪了。”
趙大訕訕的笑了笑,將書信拆開后先瀏覽了一遍,隨即眉頭皺了起來。
“陳姑娘已經查到了是誰對三處的密諜下的手,那個人叫雨小樓。”
“雨小樓?”
劉凌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詳細說。”
書信上將雨小樓這個人的生平介紹的很詳細,畢竟雨小樓并不是一個見不得光的人,柴榮活著的時候對這個人就頗為欣賞,想打探出他的信息并不是很難。而且,因為李天芳在率軍離開開封之前果然對雨小樓下手,所以即便雨小樓用了幾個障眼法,但陳子魚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人的可疑。
“這個人的心思,很細,很毒。”
劉凌聽完了趙大的介紹之后說道:“李天芳算計不了他,他肯定早就已經布好了退路。”
趙大點了點頭道:“根據陳姑娘的推斷,雨小樓應該是退往南唐了。”
劉凌伸了個懶腰:“既然人已經早就走了,叫子魚回來吧。不過,人還是要追的。占了便宜就跑,這世間哪有這個道理?告訴聶氏兄弟,別說南唐,就是南海也要追上去把雨小樓的腦袋給我割了帶回來。有仇不報,我怕犧牲的密諜托夢跟我說委屈。”
趙大道:“是,王爺….陳姑娘信上說,姬無名還活著。”
恰好有魚上鉤,劉凌收桿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還能動嗎?能動就讓他跟聶氏兄弟一起去追,他自己丟了的臉面,還是要自己找回來的。不然…他對不起那些死了的密諜。一個月不夠就一年,一年不夠就三年,想殺人,總會找到機會。”
劉凌頓了一下說道:“告訴他,如果他最后戰死了,我給他立一塊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