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院的院報比獨孤銳志的書信要早到了兩日,這是因為監察院其獨有的傳遞方式比獨孤銳志的六百里加急還要快。一個人就算不眠不休不惜馬力的跑,也跑不過分段接力式的傳遞消息,而且,監察院傳遞消息的手段要專業的多。所以,當獨孤銳志的報捷信使到了衛州的時候,劉凌的嘉獎令已經發出去兩天了。
獨孤銳志在獨領一軍之前,雖然身居黑麒麟軍一軍指揮使的要職,但這個職位級別并不高。勝屠野狐也不過是個正五品的郎將,獨孤銳志比勝屠野狐還要低一級,從五品。劉凌對于有重大戰功的人賞賜很厚重,他從不吝嗇施恩。
一戰揚名的獨孤銳志升為正四品忠武將軍,俸祿足足提高了兩倍。從五品到正四品,可不是表面上看起來跳了兩級那么簡單。大漢現在實行的官爵制度是恢復唐代的,從五品到正四品,中間足足隔著五個級別。黑麒麟軍一軍指揮使,是從五品下的官職。到正四品上的忠武將軍,可以說是鯉魚躍龍門一般的跳躍。
要知道武將的極品官職,在大漢只有劉凌這唯一一個正一品上。大漢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二品大員的武將。正三品上,已經是武將的極致。而整個大周,到了正二品級別的只有四個人。虎賁大都護羅旭,再加上那三個獨霸一方的節度使。
對于獨孤銳志這么快就能拿下潞州劉凌也頗感意外,在他之前的印象里,獨孤銳志只是一個善于沖鋒的人,兩軍交戰中,這是一員萬軍中往來沖殺絕無懼色的虎將。他沒有想到,用起計謀來,獨孤銳志居然也很有天分。這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了,所以劉凌讓獨孤銳志獨領一軍的信心也大了些。
而就在獨孤銳志捷報到了衛州的前三天,從晉州只帶了幾個親兵一路趕來的勝屠野狐和赫連鐵木也到了。對于勝屠野狐的能力,劉凌十分的了解。當初,在平定歐陽專叛亂的時候,勝屠野狐一人在敵軍中擒拿歐陽專這件事,劉凌依然記在心里。而且,劉凌麾下最精銳的修羅營騎兵,就是勝屠野狐協助練出來的。所以,勝屠野狐的位置,劉凌一直給他留著。
修羅營現在已經擴充到了五千騎兵,三千重甲,兩千輕甲。這五千人一直是劉凌的直屬親兵,其指揮使就是劉凌兼著。如今勝屠野狐來了,這個位置本來就是劉凌給他留著的。至于赫連鐵木,劉凌對這個人的能力倒是不太了解。但是,赫連鐵木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到了衛州城外的漢軍大營之后,赫連鐵木在報道之后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劉凌麾下第一勇先鋒,狂屠重甲的主將趙霸揍成了豬頭。很顯然,赫連鐵木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么,告訴劉凌自己是個有價值的人。而挑起粗人趙霸的火氣很簡單,然后的比武就水到渠成了。
趙霸是條光明磊落的漢子,輸了就是輸了,而且輸的心服口服。即便挨了揍,他對于赫連鐵木的身手也是贊不絕口。劉凌知道赫連鐵木故意激怒趙霸的目的是什么,而且他知道,這一定是他和勝屠野狐商量好的。
所以,劉凌一點也步介意…一點也不介意下令執法隊人將赫連鐵木拖下去狠狠的打了二十軍棍,實打實,一點水分都沒有。挨了打的赫連鐵木也很服氣,因為他知道自己這樣來表現自己很不光明正大,但他卻想不到更好更快的辦法。
如今漢軍圍困衛州已經十幾天,衛州是裴戰返回開封的兩條路線之一,從某種意義上說,甚至比滑州還要重要。滑州,雖然是距離開封最近的渡口,但滑州段的大清河水流湍急,不易行船。而衛州則不同,這一段的大清河雖然比滑州段要寬上一倍有余,但水流很平穩,而且水并不是特別深。再者,鄭州,衛州,開封,這三座大城呈品字形,互為犄角,軍事上的重要意義不言而喻。
所以,裴戰留下了一員得力戰將鎮守衛州。
衛州大將楚飛虎,乃是大周將門之后。他是近幾年才崛起的年青一代俊杰,在他之前,楚家在軍中的出色人物是楚飛虎的大哥,楚離火。楚離火戰死在玉州,可以說,他與劉凌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相對于楚離火,雖然楚飛虎要年輕的多,今年才二十一歲,但其行事之果決,用兵之謹慎更勝其兄。
劉凌對這個人最贊賞的就是,他能壓得住那顆復仇之心。能制怒,善用兵,明知道殺兄仇人就在城外,楚飛虎就是不率兵出戰而只是堅守城池,這一點很讓劉凌欣賞。劉凌奔打算將楚離火誘出衛州野戰,但連續叫陣了十幾天,楚飛虎只是堅守不出,任憑漢軍在城外叫罵而無動于衷。
衛州難攻,在于衛州城墻上不但裝備了大量的重弩,也裝備了拋石車。雖然周軍沒有掌握威力巨大的火器,但從城墻上幾百斤的巨石跑下來,對漢軍的傷害力依然很大。尤其是,這些拋石車就是為了對付漢軍的火藥拋石車準備的。楚飛虎還下令在衛州的城墻上建造了幾十座箭樓,每一座箭樓上都有二百名弓箭手嚴陣以待。高高的箭樓上,周軍的弓箭手可以將對漢軍覆蓋式攻擊的范圍加大了三分之一。
別小看這三分之一,射程上的加大,直接造成了傷亡的加大。
還有一件事能體現出楚飛虎這個人出色的才能,他在上任之初就下達了風城令,只許進不許出,這樣一來,監察院之前打入衛州的密諜就很難往外傳遞出有用的情報。楚飛虎是第一個這樣做的人,無疑,效果十分的好。
五月,花紅柳綠,正是風光秀美時。
在衛州成西門不遠處有一座不大的山,衛州的老百姓就稱呼其為小西山。這座山不高大,不挺拔,不峻險,沒有什么瀑布飛流懸崖峭壁,其實只是一座頗為高大的大土坡而已。只是這里綠草青青,野花遍地,山林雖不茂密蔥郁,但樹木秀美幽靜,實在是個不可不多的踏春好去處。
春已過,正是夏花爛漫好時節。漢軍的大營就依著這小西山而建,在小西山的最高處,就是劉凌的臨時住所。小西山雖然不高,但也是山。在山頂安營,這本身就是兵家大忌。就算這小西山一側就是漢軍大營,可萬一城里的周軍大膽突襲,圍住小西山往上狂攻的話,山頂的主將危矣。劉凌領兵作戰十余年不會不知道這樣的弊端,但他還是這樣做了。為的就是將城里那個小楚將軍引出來,可惜,楚飛虎并不上當。
既然城里的周軍不敢出來,劉凌也知道有些傷自尊的從山頂上撤了下來。畢竟那山上的景色雖美,卻與大營脫節,在指揮上有些弊端。山后埋伏的隊伍也撤了出來,再埋伏著也沒有必要了。
回到了中軍大營,劉凌召集眾將商議如何破城。
勝屠野狐初來乍到所以保持了沉默,只是側耳聽著花翎等人的議論。而屁股上的傷才剛剛好轉一些的赫連鐵木,也強自支撐著來到大帳議事。劉凌罰他,是因為他故作聰明的小手段。劉凌欣賞他,是因為赫連鐵木知道作為一名屬下的職責。他本可以借口有傷不來參加這次會議的,更何況他的傷確實不輕,坐都坐不下去,每走一步都會扯動傷口。但赫連鐵木還是來了,咬著牙額頭上布滿了黃豆大的汗珠,自己走來的。
這是一種態度,一種令人欣賞的態度。劉凌知道赫連鐵木是坐不下去的,所以他做出了一個令人有些吃驚有些想笑還有些感動的決定。他命令士兵搬來一張床,讓赫連鐵木趴著說話。
而更絕的是,赫連鐵木竟然連推辭都不推辭,直接就趴了上去,貌似很舒服的樣子。他確實很舒服,如果屁股不疼的話。
“因為在城墻上的緣故,周軍的拋石車射程要比咱們的遠,只要咱們的拋石車在陣前一開始架設,就立刻成為周軍的靶子。沒有火藥拋石車壓制城墻上和箭樓里的弓箭手,我軍如果強攻的話傷亡會很大。”
楊業有些頭疼的說道。
花翎道:“最好的辦法還是將周軍從衛州城里引出來決戰,只是想不到那楚飛虎倒也沉得住氣。如果我軍不是要急著北上的話,以咱們的糧草供給,只需圍城三五個月,這衛州也還是守不住的。”
趙二笑道:“三郎你說了半天,多是些沒用的話。”
劉凌知道衛州城里的糧草并不多,最多只夠堅持兩個月的。這也是監察院三處的密諜唯一送出來的一份情報,只是這份情報并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劉凌絕對不會在這里耗費兩三個月的時間的,一旦裴戰攻克冀州的話,北方諸州就算全部歸為定安軍所有了。那樣的話,一城一城的去攻,顯然是最不利的戰局。
可惜,監察院三處在衛州城里的密諜太少了,而且聯系不便,不然找機會一把火燒了衛州糧倉,衛州不攻自破。
聽了很久,勝屠野狐發現劉凌的視線朝自己看過來的時候,他知道自己不能在保持沉默了。
“屬下淺見,或許,可以借大清河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