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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可思議的事

  “公子留步。”

  陳子魚站在樓上施施然說道:“我家主人好客,想請公子小酌一杯,公子可否賞臉?”

  她穿了一身水綠色的衣裙,站在二樓上說話,聲音清脆悅耳,身材玲瓏,真如仙女下凡一般。那公子本已經出了松鶴樓的殘破大門,聽到陳子魚說話回身看了一眼,隨即點頭道:“聞音而知雅意,有姑娘這樣的佳人為伴,想必你家主人也是一個有趣之人。”

  說完,那公子竟然返回,舉步走上樓梯。他一步一步的拾階而上,也看不出什么特別的地方,只是陳子魚身邊剩下的幾個侍衛卻頓時如臨大敵一般,身子竟然不斷的顫抖起來。那樣子,就如同遇到了天敵一般。可是,陳子魚卻感受不到一點逼人的氣勢,看那公子神態自若,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那公子到了樓上,也不客氣,很自然的舉步走入了聽云閣。陳子魚對裴西山說道:“有雅客至,勞煩掌柜的再收拾一桌菜肴上來,連并這破碎的門還有伙計們的傷藥錢,一會兒一并算與你。”

  裴西山揉著胸口說道:“如何敢勞煩姑娘破費,些許小錢,姑娘千萬莫再說。”

  陳子魚嫣然一笑,轉身進了房間。裴西山不敢耽擱,趕忙又去了廚房,吩咐那蘇廚子再做一桌子酒菜上來。那蘇廚子此時拿著菜刀正站在廚房門口哆嗦著,聽到吩咐連忙又鉆了回去。也再不用裴西山盯著,使出渾身解數做了滿滿一桌子佳肴。這蘇廚子雖然膽小怕事,但祖傳的手藝著實了得。菜肴色澤鮮艷漂亮,口感也是十分的香甜爽滑。

  劉凌起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公子請坐,贖劉某冒昧了。”

  那公子也不客氣,隨意撿了個位置坐下來。敏慧給他滿了一杯酒,他端起來聞了聞然后品了一口:“想不到此處竟然也有佳釀,倒是險些錯過了。只是酒中略有錢權的庸俗氣,可惜。”

  劉凌之前也覺得這酒很好,清冽甘甜,實乃不得多的的佳品。他適才問過裴西山,知道這酒乃是按照他們裴家秘法釀制而成,還要在深窖里埋藏最少五年方可取出,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佳釀。只是,這公子只品了一口卻說出此酒帶著些許的錢權味道,實在讓人有些驚訝。

  劉凌陪著飲了一口道:“公子如何品出這酒中的庸俗氣?”

  那公子道:“非品,我也不是神仙,只能品出這酒的年限,卻品不出這酒的風骨。”

  劉凌一怔:“那公子如何得出這錢權二字?”

  那公子嘆道:“王爺富甲天下,擁兵百萬,這還不是錢權二字?”

  劉凌眉頭一挑,隨即又放松下來:“公子好心機,佩服。”

  那公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也算不得什么好心機,這淶和縣被王爺圍的鐵桶似的,外人進不來。城里的百姓中,有資格身穿錦衣的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了。而王爺軍中的虎將,誰又有資格攜帶女眷?想來想去,除了王爺我卻也想不出別人來。”

  劉凌道:“胸中有溝壑,不動亦如虎。聶公子,果然天下無雙。”

  這次輪到那聶公子神情一窒:“想不到山野莽夫的名字,也能擾了王爺清聽。”

  劉凌道:“恰好有人跟我說過公子而已,幸好,我這個人的記性一向不是很差。”

  “那二人在王爺軍中?”

  聶公子放下酒杯,淡淡的問了一句。

  “在。”

  “如此也好,正巧順路清理門戶。”

  “公子可否手下留情?”

  “為何?”

  “他二人于我有救命之恩。”

  聶公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活王爺一命,而活天下百姓,功德無量,這兩個人就留在王爺身邊吧,我不在追究。”

  劉凌抱拳道:“敢問公子姓名?”

  “聶攝”

  劉凌在心里記下這個名字,猶豫了一下問道:“公子智慧如海,修為如天,可愿意…”

  聶攝擺了擺手道:“閑散慣了,王爺勿怪。”

  劉凌也不再說,只是讓敏慧給聶攝滿酒。不多時,蘇廚子就做好了一桌子美味佳肴。由裴西山親自端著一盤一盤的送上來,陳子魚和敏慧只是站在劉凌身邊,這一桌子菜倒是只有劉凌他們二人享用。聶攝朝門外說道:“金剛奴,且上來吃飯,不可魯莽,不可多言。”

  劉凌也不在意,反倒對這聶公子直爽的脾氣十分欣賞。那金剛奴進來之后先給劉凌見了個禮,然后坐下就吃,果然一言不發。只是他著吃相實在不敢恭維,只片刻,他那半邊桌子上的菜肴就被吃了個干干凈凈。搬著菜足足吃了十六碗白米飯,金剛奴也不說話,抹了抹嘴站起來就走。

  劉凌難得遇到這么兩個妙人,心情十分的開懷。那聶攝卻吃得不多,每一樣菜都是淺嘗即止,倒是白米飯也吃了兩碗。三個人只顧著吃飯,誰也不再說話,場面卻偏偏一點也不沉悶。劉凌讓陳子魚和敏慧出去叫裴西山給她們兩個做菜,陳子魚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還是乖乖的退了出去。只是她和敏慧兩個人眼神里都帶著難以掩飾的擔心,聶攝卻道:“你家王爺恩德于天下,我不敢逆天做事,放心。”

  待一餐飯吃完,裴西山帶著伙計收拾了桌子,換上香茶。這裴西山不虧是大家出來的人,察言觀色的本事實屬一流。他現在可沒想著如何再找回面子來,只是有些詫異,為什么漢王殿下對這個書生一般的人物如此禮遇?

  聽云閣此時只剩下劉凌和聶攝兩個人,氣氛一直有些僵硬。劉凌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鄭重的問道:“聶公子,為何篤定我能帶給百姓福祉?”

  聶攝頓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如果我說,我是一個神智經常會錯亂的人,你信嗎?”

  劉凌皺眉,沒有回答。

  聶攝品了一口香茶,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從小時候開始,我就異于常人。在武道一途,我無敵手,放眼天下,也沒人比我更有天分。但這并不是我異于常人的地方,武道,勤能補拙,天分其實并不是最重要的。而另一件事,卻讓我痛苦至今!”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傷感,孤獨而落寞:“我能預見未來,你可信?”

  劉凌驟然抬頭,猛地看向聶攝,卻見對方一臉的苦澀:“我總是能看到很多未來發生的事,卻很少有令人愉悅的事情。悲慘的事件一件一件出現在我面前,而我除了能看到之外卻無能為力!”

  他飲茶,飲下一腔苦澀。

  “我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大周必然覆滅,我能看到戰亂頻繁,民不聊生。在無數個夜里,我都沉浸在這種悲痛中難以自拔,發瘋,發狂,控制不住自己。為了讓我散心,父親安排我到很多地方去游玩,但每到一個地方,那里將來會發生的慘事都會在我心里浮現!”

  “我去揚州,游玩歸來后夜晚發瘋,我看到無數身穿怪異服裝的士兵圍攻杭州城,那些士兵相貌猙獰,舉著八色旗幟,男人梳著長長的辮子,兇悍野蠻。我看到無數的辮子兵最終攻進了揚州城,整整屠城十日,血流成河!揚州一城百姓,竟然被屠殺殆盡!”

  “我去過興慶府,在哪里,我同樣發狂,我看到了無數身穿白色孝服,來自漠北草原的兇悍騎兵屠城。整個興慶府幾十萬百姓被殺光,那些野蠻的草原騎兵焚燒皇宮,行宮,甚至焚燒書籍,摧毀文明。大夏國不但文明被摧毀,不但皇族被屠殺殆盡,整個黨項民族都幾乎被殺干凈!一個又一個部族被全滅,到處都是老人,孩子,女人的尸體,血匯集成了河。”

  “我到過北方,在幽州,我看到了穿著奇形怪狀衣服的士兵,用一種能噴火的武器屠殺軍隊和百姓。皇族逃離,那些來自不同國家的強盜焚燒皇宮,奸淫女子,掠奪財寶,將一座美麗如畫的園林焚燒一空,將無數的珍寶搶走運往他們各自的國家。到處都是尸體,到處都在燃燒。”

  “我去過大理,那里風景如畫,但我卻看到很多穿著黃色衣服,也拿著噴火武器的士兵將整個整個村子的人殺光。他們舉著太陽旗幟,一邊走一邊殺人。天空中還有飛翔的鐵鳥,投擲下能將整個城鎮燃燒起來的黑色火球。還有一個一個的動作緩慢的鋼鐵怪獸,能噴出巨大的火球,將人燒成碎片。死的人太多了,我所走過的每一寸土地下,都埋著累累白骨!”

  聽聶攝說著話,劉凌的心神震撼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知道,聶攝沒有說謊,因為聶攝所說這些事,他都知道!揚州十日,是滿洲的八旗兵做下的殺孽。興慶府那些穿著孝服的草原騎兵,是蒙古的鐵騎遵照成吉思汗的遺旨屠滅黨項一族!北方那些來自不同國度的侵略者,正是八國聯軍!被焚燒的,正是圓明園!而在云南,日本鬼子也是犯下了累累罪行,又何止是云南,中華大地何處無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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