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畢竟受了青鯉姑姑的人情,事情不幫她辦好了就走,難免心里過意不去。仙緣人間是他封的,如今他不在太原,誰敢揭了仙緣人間大門上的封條?嘉兒,我記得跟你說過啊,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不能失信于人。”
陳子魚一本正經的說道。
嘉兒嚼了嚼嘴道:“還不都是小姐你說了算?老爺來了兩封信催你回去,你都不急,我便更不急了。”
陳子魚笑道:“爹爹來信讓我不要急著會興慶府,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催著我回去?爹爹如今在祁連山和契丹人對峙著,你還不知道祁連山的天氣?這里再冷,比起祁連山來也要好過太多。那里才真的是滴水成冰呢,你若是相去我便依著你,咱們現在就掉頭往西北走。”
嘉兒道:“我才不想去祁連山呢,十幾萬大老爺們在哪兒咱們去干嗎?老爺治軍嚴肅,女人是萬萬不能進軍營的,咱們即便是去了,只怕也會被老爺趕走。老爺如今不在興慶府,怕咱們回去有什么事不能解決,這我知道,可是這大冷天兒的在太原貓東比什么不好,非得喝著西北風往大周跑,千里迢迢的,我就怕小姐身子嬌貴吃不消。”
陳子魚在心里說道:“我便是要去,盧玉珠能千里迢迢去玉州找他,我便不能去大周了?為什么她去得我就去不得?論身份,我是大夏大將軍的女兒,盧玉珠還是大漢宰相的獨女呢。嬌貴,都一樣,我偏不信自己做不到。”
她抹了一把流出來的鼻涕說道:“咱們這次去大周,其實我是想看看如今大周到底亂成了什么樣子,若真的有什么可趁之機的話,咱們也好寫信給爹爹,讓他建議國主迅速出兵大周,總不能便宜都讓他占了去…”
嘉兒撅嘴:“冠冕堂皇!”
陳子魚訕訕的笑了笑道:“好嘉兒,就當陪我到南面走走了還不成?”
嘉兒道:“我這不是陪著你走呢嗎,也就是發發牢騷,也不頂得什么用。只是我的小姐啊,已經過了午了,咱們要是再找不到吃飯的地方,我是沒問題的,就是不知道驢還能不能扛得住。”
陳子魚笑道:“還不知道你!咱們再走走,估計著用不了多遠就有鎮子了。現在大漢屯田,最多五十里就會有村鎮,咱們已經走了半日多了,估計再走不了多久就會有地方吃飯的。”
嘉兒道:“但愿吧,天陰沉沉的,不知道會不會下雪,只希望咱們運氣千萬不要那么差的好。”
正說著,一片雪花飄飄然落下,正好掉在嘉兒小巧的凍的紅紅的鼻子尖上。
嘉兒尷尬的笑了笑道:“這可不是我說下雪就能下雪的…”
雪花越落越多,越下越快,兩個人拼了命的敲打坐下那驢,奈何這種畜生向來不怎么聽話,越是敲打它,反而走的更加慢了。不多時,兩個人就變成了雪人,坐在驢背上,一臉怨氣的走啊走。
千里之外的晉州,劉凌猛地打了一個噴嚏,起身將窗子關好。
年前是沒有戰事的,晉州這邊平時練兵有杜義他們忙著,劉凌倒是閑的有些無聊。隨便在晉州轉了轉,卻也沒有看到什么值得留戀的景色。冬季本就蕭條,這座城市又是一座近乎于要塞的地方,上鋪雖多,卻無名勝。
索性躲在暖烘烘的書房里讀書,倒也自在。
劉凌前世最大的愿望其實很簡單,他前世雖然短暫,但一生都在病著。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多下床走走,是靠自己的兩條腿走路,而不是坐在輪椅上被父母推著走。這輩子南征北戰東奔西走,前世的愿望倒是實現了,只是,他卻越來越懷念躺在床上一葉一葉的翻書看那種無聊日子了。
看了一會兒書,或許是挨著火爐子太近,身上暖了之后困意也就來了。不知不覺中,竟然睡著了。劉凌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前世,身體康復了,健壯的就好像一頭小牛犢子一樣,再也不要父母操心受累。他夢見自己在綠茵場上瘋狂的奔跑,夢見自己在籃球館揮汗如雨,夢見自己去了天安門,去了泰山,去了三亞,去了大草原,去了好多好多地方。睡夢中,他看到父母看著蹦跳的兒子開心的笑著,不知不覺,他的嘴角也勾起一抹漂亮的弧線。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手里的書掉在地上,劉凌醒了過來。
才睡醒,眼睛有些模糊,隱約看到有個人就站在不遠處。那人走過來將書撿起來放在桌子上,垂首站在一邊。劉凌眉頭皺了皺,他知道是誰,除了趙大之外,在沒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他的書房里。州府衙門里至少有三百名親兵護衛,還有聶人敵和聶人王這兩個變態高手在。至于暗中的布置的影衛,幾乎無死角保護著劉凌的安全。能躲過親兵的巡邏,還能躲過影衛暗哨的,只有趙大這個影衛的大檔頭才能做到。
坐直了些,劉凌接過趙大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
“坐下吧,我說過,在我面前沒有那么多規矩。”
趙大應了一聲,拿鐵筷子撥弄了一下火盆里的炭火,讓火燒的更旺了一些。
“王爺,太原那邊有消息傳過來了。”
“嗯,說說吧。”
劉凌喝了口茶,嗓子里好受了一些。或許是靠著火盆太近,醒過來之后發現嗓子干的有些疼。
“朝廷里有盧森大人,候申大人,周延公大人照看著倒也沒有什么大事,就是前陣子慶州歐陽專的余孽趁著王爺不在國內又想造反,影衛的人發現的早,提醒了慶州郡守謝煥然大人,接替王小牛做慶州郡丞的叫杜元,是杜義將軍的族里兄弟,也是撫遠軍的老人了。謝煥然大人和杜元大人帶了一千多郡兵平亂,只用了三個時辰不到就將叛亂剿滅了。歐陽專的余孽基本上全都伏法,百姓們日子過的好,沒人愿意鋌而走險,跟著他造反的還不到三百人。”
“從慶州倉和并州倉發往晉州的第三批糧草已經上路了,這次是昭先將軍親自帶兵護送的。最近黨項人比較囂張,不斷有小股騎兵進入境內鬧事。周延公大人寫了一封信正在半路上,內容應該是詢問王爺,對黨項人是該強硬些還是妥協一點。”
劉凌捏著眉頭說道:“昭先親自來了?那太原城里豈不是就只剩下一個神鋒營?這樣不好,盧森他們做決定也太輕率了些。至于黨項人,你想辦法用最快的方式告訴周延公,來一個殺一個,不能有一點示弱!另外,我明日派人去應州,劉茂的兵給了忠義侯五千攻打慈州,現在他手下應該還有萬余人馬,本來打算讓他留在應州策應南下大軍的,現在昭先來了只好讓他帶兵回太原去。”
趙大點了點頭道:“倒不是盧森大人他們做決定草率,昭先將軍親自率領神機營護送糧草來晉州…是皇帝陛下下的旨意。”
“陛下?”
劉凌聽到這個消息,眉頭不由得再次皺緊了起來。皇帝陛下才七歲,根本就還無法處理政務。平日里他除了上朝拜拜樣子之外,基本上每天都在宮里讀書學習。怎么會忽然親自處理朝政了?而且軍事上的事,就連孝帝當初都很少插手,這個小劉立想做什么?證明自己可以處理政務了?
“最近陛下經常見誰?或者,經常去什么地方?”
劉凌問道。
趙大的眼睛里,對劉凌崇拜的神采一閃即逝。
“回王爺,最近…陛下經常去天牢。”
“天牢?呵呵,怪不得!”
劉凌冷笑,這個裴浩,還真是忠心耿耿。當初自己倒是看走了眼,帶著他到玉州和大周開戰的時候,裴浩還是一個有些唯唯諾諾的人,想不到幾年過去了,骨頭倒是硬了起來。
“既然陛下經常去天牢,恐怕不止下旨讓昭先護送糧草來晉州這一件事吧。”
“是,陛下密旨,調建雄軍節度使駱縛帶兵三萬進京。帶著密旨的信使被我下令扣住了,這件事…王爺不可再心懷仁慈了。”
“太后呢?她知道嗎?”
劉凌問道。
趙大想了想說的:“應該不知道,太后這段時間足不出戶,每日誦經禮佛,朝廷里的事一點兒也不過問。陛下去天牢,也是瞞著太后去的。”
劉凌嗯了一聲道:“既然太后不知道,那就讓她知道。至于裴浩…殺了吧。”
經歷了太多的爾虞我詐,太多的陰謀詭計,劉凌的心已經變得冰冷。裴浩既然在天牢里還想著將自己整垮,那劉凌也沒有什么情面可以留了。
趙大點了點頭道:“屬下遵命。”
“另外,派人去給駱縛傳話,帶著孝帝給他的密旨,讓他看,告訴他自己拿主意。還有,告訴他,建雄軍鎮守北方,守土有責,對黨項人過境的人,殺無赦。”
“屬下遵命!”
“至于太后那里,你給我送一封信過去。”
“屬下給王爺研磨。”
“不必了,口信吧,就四個字。”
劉凌頓了頓:“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