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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心亂如麻

  因為最近身子總是顯得很乏而且睡眠也不好,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驚醒,為了更好的休息孝帝已經從承先殿搬了出來,搬到了處在比較僻靜位置的鳳儀宮里。鳳儀宮距離皇后的寢宮乾安宮也很遠,步行足足要走二十幾分鐘的時間。這里原來是孝帝的生母嘉德皇后病故的地方,嘉德皇后病故后這里就一直空著,雖然冷清了些但十分的寧靜。

  孝帝原本每日也只睡不足兩個時辰的時間,可自從前幾個月再次咳了血之后精神就更差了。可雖然很多時候都困的睜不開眼,卻偏偏很難入睡,即便千辛萬苦的睡著了,稍微一點點動靜立刻就會驚醒,且醒來后就不要指望還能睡著。越是身體不好越是休息不好,越是休息不好身體則越來越差,他的身體現在已經陷入到了一種惡性循環中,很難走得出來了。

  李東昌想盡了辦法卻還是無能為力,孝帝咳血的毛病一直找不到病因,他也只能在安神上下手開方,希望能先把孝帝的睡眠調節好。身體到了這個地步,孝帝反倒不如最初的時候看得開了。當初身體剛剛有些不好的兆頭的時候他還不在意,只想著在有生之年開創出一番盛大的事業來,讓自己的兒子,孫子,一代一代江山永固。他有自信,只要給自己十五年的時間,加上老九劉凌的輔佐必然能將大漢江山穩固下來,且進一步開疆拓土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讓劉氏子孫的江山千秋萬代。

  他身子骨登基之前也還算硬朗,或許是登基那天受了太深的驚嚇和創傷的緣故,登基之后身體每況愈下,一日不如一日。但他覺得自己還年輕,做十五年創業的皇帝為兒子劉立打下堅實的基礎還是沒有問題的,所以他不介意去拼命,廢寢忘食。

  但現在不一樣了,大漢的基業還沒有徹底穩固下來,三個超級強國在東南西北將大漢包圍的緊緊地,各在一側虎視眈眈。他的時間不多了,開疆拓土他已經看不到了。沒有給兒子一個堅實的基礎,一個穩當的皇位,他真的舍不得死。所以他開始強迫自己修養身體,不在無日無夜的批閱奏折,飲食上也開始變得注意一些,每日辦公的時間不超過四個時辰,其他的時間都躺在床上休息或是在鳳儀宮幽靜的園子里散散步。

  但可惜的是,他珍重自己的身體太晚了。

  劉凌帶著修羅營在西夏以戰練兵的時候,孝帝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看不到大漢的火龍軍旗招展天下的那一天了。而劉凌,自己這個最信任的九弟,手里軍權在握,太子才七歲,武將當國的話,太子將來的皇位會牢靠嗎?他以前一直堅信老九不會對自己離心離德,兩兄弟定然能攜手創造出一代輝煌。但自己死后,老九對太子也會忠心耿耿嗎?當年老九帶著京畿大營的三萬人馬殺進太原城,將龍袍批在了自己身上,近乎于逼迫著將自己送上了皇帝的寶座。自己死了之后,太子勢微,就算老九忠心不變,難道他麾下那些將軍們不會再來一次血洗太原城,將龍袍逼迫著披在老九的身上!

  一想到這個可能,孝帝就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他的內心中極其的矛盾,就好像有一柄鋒利的刀子在心里不斷的割著,血肉模糊,鮮血淋淋。

  他從心里不想對老九下手,但卻又“不得不”加緊了收繳老九兵權的步伐。六月份的時候,他先是以連年征戰后身體多處受傷需要靜養休息不宜在帶兵為理由,將神鋒營指揮使陳遠山的兵權收了。給了陳遠山一個金紫光祿大夫的散職讓其在家休養,才四十歲強壯如牛的陳遠山不得不在就休養。

  九月份,又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李浩取代了神戰營指揮使王半斤的位置,理由居然和給陳遠山的驚人的相似。王半斤年老智衰體弱多病,不適合在擔任神戰營指揮使一職。皇帝陛下恩典,準其回家養老。據說這個李浩黑麒麟軍的副都統,職位僅次于勝屠野狐。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黑麒麟軍中根本就沒有這一號人物。這李浩其實本姓蘇,是已故大將軍蘇虎咆的侄子。也就是皇后蘇箋黎的堂弟。

  蘇虎咆一家滿門抄斬后,惟獨這個蘇浩因為在地方上為官而免遭一劫。孝帝不能將黑麒麟軍這支自己親軍的將領調開,他只能選擇自己認為可以信任的人。而蘇箋黎是他的妻子,最信任的莫過于此人。所以愛屋及烏,他于是想到了蘇家僅剩下的這一個男人蘇浩。蘇浩不過是某個小縣的縣丞,且一直在地方任職不曾被太原城里的百官所熟悉。于是孝帝就給了他一個新的身份,改名為李浩,讓這個從來沒有指揮過超過二百人的縣丞扶搖直上成了一營兵馬的大將軍,孝帝這一手昏招走的還自以為聰明絕頂。他以為蘇家經歷了大難,自己再給蘇浩以重利,還愁蘇浩不感激涕零忠心耿耿?

  就這樣,揚威大漢南北的神戰營,落在了一個不懂兵法,不知韜略,不會練軍,不曉軍事的人手里。

  但這樣孝帝還是不放心,昭先這個神機營的指揮使,程義厚掌管著輜重營,這兩個人都和劉凌關系密切不可不動。但孝帝又實在想不到誰還有才能擔當大任,他本想讓裴浩去任神機營指揮使的,但裴浩此人尚且還有自知之明不敢就任。于是乎,孝帝又走了一招自以為是的昏棋。大軍沒有出征,他竟然將裴浩這個軍機處大臣派到了神機營做監軍!

  現在太原城里的軍隊,還沒有動的僅剩下了程義厚的輜重營,再有就是劉凌麾下那三千人的修羅營騎兵了。程義厚早晚要動,孝帝知道候申這個人很有才能,正等著候申病愈歸來后讓其以軍機大臣的身份兼領輜重營指揮使。而孝帝此時自相矛盾的厲害,一方面做的已經極為的明顯了,一方面還覺得不能對老九太過于刻薄,于是暫時打消了讓獨孤銳志任修羅營指揮使的念頭。

  讓孝帝安心的是,劉凌對他這樣的動作不聞不問,每日只是到修羅營去練兵,朝廷里人士上的調動他根本就置之不理。也不知道是自己這個九弟寬厚忠誠,還是他對自己寒了心。但孝帝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須趁著自己還“明白”替兒子把事情都做好。縱然不能開疆拓土,但必須給兒子一份堅實的基業吧。殊不知,孝帝這樣連續的混蛋手法,已經觸及了大漢的根本。

  “陛下,忠王昨天去仙緣人間了!”

  一身黑衣的麒麟衛指揮使郎青跪在孝帝的身前說道。

  “哦?老九也學會尋歡作樂了?哈哈,不錯不錯!”

  孝帝笑的很開懷,他覺得自己這個九弟真的是太善解人意了。自己需要一個不理軍務的閑散王爺,而老九就努力的往這方面去做。一直到現在,孝帝還認為自己所作所為都是理所當然的,而劉凌也作為自己最信任的人理所當然的要支持。

  “不僅是這樣,忠王還下令花翎打死了一個在仙緣人間鬧事的紈绔子弟,那人叫謝坤,是太原城里最大的商人謝萬才的獨子。”

  “哦?為什么?爭風吃醋?”

  孝帝笑著問道。

  郎青抬起頭看了一眼日漸憔悴的皇帝,如實回答道:“因為那個謝坤在大庭廣眾之下喧嘩,說陛下….陛下的皇位是忠王讓給的。忠王一怒之下讓花翎將那謝坤打死,還讓岳麒麟封了仙緣人間。”

  孝帝一愣,隨即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郎青。

  “郎青,你這是在提醒朕嗎?”

  郎青身子一顫深深的把頭低了下去:“微臣不敢!”

  孝帝嘆了口氣,試著讓自己坐的筆直。

  “朕知道,其實你們心里都是這么想的,都覺得朕做的有些過分了是不是?”

  不等郎青解釋,孝帝接著說道:“但朕覺得,朕沒有做錯!你知道為什么嗎?其實你們都知道!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子才七歲,才七歲啊!”

  郎青叩首道:“陛下!請慎言,這不是微臣該知道的事。微臣只知道,微臣效忠的只是陛下,陛下讓郎青做什么,郎青就做什么!”

  孝帝一愣,隨即釋然的笑了。

  “郎青,你很好!有件事你要記著,朕死之后,你要效忠的是誰?”

  郎青叩首道:“陛下春秋鼎盛…”

  “回答朕!”

  孝帝打斷了郎青的話近乎于咆哮著吼道。

  “太子!”

  郎青重重的吐出了兩個字。

  “嗯!很好,非常好!”

  孝帝長長的舒了口氣道:“有你,有勝屠,獨孤,有李浩,盧森,裴浩你們這些人在,朕心里就有底氣。朕的江山必然是要傳給太子的,有你們輔佐太子,朕也就安心了。”

  “對了,你過去把今天的折子拿過來遞給朕,忠王打死了人,按照他的性子應該告訴朕一聲的。自從朕搬到鳳儀宮來和他也不能經常見面了,但折子他一定會寫的。”

  從這句話,就顯示出了孝帝這個人現在巨大的矛盾心里。他出奇的信任劉凌,又出奇的不信任。

  果然,孝帝在一堆奏折中找到了劉凌請罪的奏折,同時還看到了不下二十份御史彈劾劉凌的奏折,還有將軍花翎,將軍趙二請辭的奏折,甚至其中還有一份在家養病的軍機處大臣候申的奏折,這份奏折言辭犀利,強烈要求將忠王繩之以法以儆效尤!

  孝帝嘆了口氣,心里對劉凌的那點淡薄到若有若無的親情維護又冒了出來。他將候申的折子丟在一邊道:“朕的弟弟,國之重臣,打死了一個妖言惑眾的無賴怎么了?也值得那群御史們如此興師動眾?哼!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早晚朕把他們都革了發回老家去種地!”

  “忠王今天干嗎去了?”

  孝帝問。

  “回陛下,忠王…去了皇陵掃墓。”

孝帝怔住…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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