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子恒沖在最前面,一邊跑一邊回頭對歐陽專大聲喊道:“父皇!果然還在,這下咱們得救了!”
因為太激動,他甩開親兵的保護,加速往浮橋的方向跑。離著那浮橋不過還有十幾步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拉住了戰馬,身子僵硬的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看到兒子情況有異,歐陽專大聲的呼喊著讓他回來。歐陽子恒坐在馬背上慢慢的轉身,歐陽專清清楚楚的看見兒子的胸口上釘著一支羽箭。
“子恒!”
歐陽專大喊一聲,險些從馬背上栽倒下來。親兵們沖過去拉住戰馬,歐陽專才沒有沖過去。歐陽子恒回頭看著自己的父親解脫般的笑了笑,他一張嘴,血就從嘴里止不住的往外冒。他的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一點血色都沒有,和嘴角上的血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整個人看上去已經像是一個死人。
“父皇…兒臣不孝…先走一步了。弟弟們…弟弟們在下面等我。”
說完,歐陽子恒身子一歪,從馬背上掉了下來。那馬一聲悲鳴,不住的用頭去拱自己的主人。
“子恒!”
歐陽專瘋狂的大喊著,他的眼睛一瞬間就變得赤紅,如同野獸一樣。
“是誰!出來!是誰殺了我的孩兒!是誰啊!”
歐陽專抽出腰畔的鋼刀,瘋了一般的揮舞。
從浮橋不遠處的樹林子里,一個穿著一身黑甲的人騎著一匹高大的黑色戰馬緩緩走了出來。他的手里還拿著那張射死歐陽子恒的硬弓,健壯的身軀和坐下威武的戰馬看上去有一種協調到讓人心悸的氣勢。這人雖然坐在馬背上,但是目測也能看出他的身高最少也有九尺。肩膀極寬,虎背狼腰。(注1)
一身黑甲,拉下來的面甲上描繪的是露出了獠牙的地獄惡鬼。這樣的裝扮,歐陽專一眼就認出那騎士是什么人。除了大漢皇帝的親軍黑麒麟軍,大漢境內再也沒有一支部隊擁有如此扎眼的裝備。
“黑麒麟軍!”
歐陽專咬著牙說道。
那黑甲騎士緩緩的收回騎弓掛在馬鞍一側,將面甲推了上去。這人年紀三十歲上下,相貌威嚴,劍眉朗目,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勝屠野狐在此恭候多時,歐陽專,你來晚了。”
歐陽專聽說過勝屠野狐的名號卻一直沒有見過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雙方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對方射殺了自己的愛子。長子歐陽子恒為人溫和嚴謹最受他的喜愛,造反之初就被他立為太子。本打算自己替愛子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后就功成身退,誰想到三個兒子竟然先后死在了自己前面。造反打天下,如今自己的三個兒子,三子歐陽子言死于劉茂之手,長子歐陽子恒被不遠處的勝屠野狐射殺,二子歐陽子巒不知道現在慶州城里怎么樣了,想來也是兇多吉少。
一瞬間歐陽專放佛蒼老了二十歲,萬念俱灰。
“久聞勝屠將軍威名,老夫最后能死在你的手里也不算冤枉。”
歐陽專長嘆一聲道:“黑麒麟軍號稱戰無不勝,勝屠將軍既然現身,想必將軍麾下鐵騎就在那片林子里吧。既然已經來了何必在躲躲藏藏,某雖然落魄,卻尚且還有一戰之力,來吧,讓你麾下鐵騎都出來與某決一死戰!”
勝屠野狐冷冷道:“不必。”
歐陽專心里一顫,怒吼道:“你是想讓老夫投降!你且放心,老夫雖然敗了但也不會束手就擒!來吧,喊出你的隊伍,與老夫麾下親兵一戰!”
勝屠野狐說話的聲音冷淡如冰,表情平淡:“你犯的是死罪,沒有投降一說。”
歐陽專被他的話說的一愣,隨即釋然道:“你想讓老夫自行了斷?也罷!只要你答應放過老夫麾下的這些人,我便自行了斷又有何妨?這些兵都是老夫一手訓練出來的久經戰陣,未必比不上你的黑麒麟軍。這樣也好,省得再多造殺孽。”
勝屠野狐再次搖頭道:“你沒權利自殺。”
歐陽專被逼得急了以刀指著勝屠野狐吼道:“你到底打算如何!”
勝屠野狐冷聲道:“某自己擒你便是。”
話一說完,勝屠野狐將面甲往下一拉,伸手從得勝勾上摘下他那桿一丈多長的大槊。以槊鋒一指歐陽專,猛地催動坐下戰馬!那馬人立而起,嘶鳴一聲踏起塵煙快速的朝著歐陽專殺了過來。看他的樣子,竟然是想在數百人中生擒歐陽專!
“勝屠野狐!你太狂妄了!給我殺了他!”
歐陽專大聲的喊道。
他麾下還有三百多親兵,這些人都是一直以來跟在他身邊的老兵。很多人都經歷過多次大戰,是真真正正的百戰老兵。在慶州城里被叛軍和漢軍圍捕依然能殺出一條血路,由此可見這些親兵每個人都具備著十分強悍的實力。聽到歐陽專下令,三個人提馬往前,揮舞著橫刀迎著勝屠野狐殺了過去。
雙方越來越近,眼看就要撞在一起,勝屠野狐槊長,抬手一刺就將一名燕軍扎了個透心涼。他單臂一較力,竟然單手吃槊將那被刺穿了的燕軍士兵挑了起來。輪動長槊,掛著尸體的長槊狠狠的砸在另一名燕軍身上。尸體的頭顱和那燕軍的頭顱狠狠的撞在一起,就好像兩個撞在一起的西瓜一樣砰然碎裂。兩具死尸抱在一起摔了下來,巨大的力度竟然將那戰馬砸的一陣搖晃。
一槊殺兩人,最后那燕軍已經沖到眼前。勝屠野狐的大槊太長難以回轉,那燕軍騎兵看準機會一刀朝著勝屠野狐的胸口砍了過去。只見勝屠野狐單手持槊也不躲閃,等那刀快到了跟前才伸手一把抓著那燕軍士兵握刀的手。鐵鉗一樣攥在那燕軍的手腕上,用力一攥,咔嚓一聲那刀就掉了下去。
勝屠野狐和那燕軍兩馬交錯的光景,他猛地一拉將那燕軍從馬背上拽了下來,手腕一抖那燕軍士兵就落入了他的懷里,胳膊夾著那燕軍士兵的脖子一扭,咔嚓一聲,那燕軍士兵的頸骨便被干脆利落的扭斷。勝屠野狐松開手臂,那燕軍士兵的尸體緩緩的掉了下去。
殺三人,雙方的距離只有不足五十步。歐陽專嚇的往后退了幾步,伸手指著勝屠野狐大喊道:“殺了他!你們給我殺了他!”
十幾個燕軍騎兵催馬迎了過去,手里的橫刀在初升的陽光下閃閃生輝。勝屠野狐催馬而來,一槊橫掃,沉重的大槊將三名燕軍騎兵橫著打飛了出去,最前面的那個被直接打成了一只對折的蝦米,還沒落地就死透了。緊接著,勝屠野狐槊鋒一抖,斜著切開一名燕軍騎兵的胸甲,血瀑布一樣噴出來,鋒利的槊鋒切開了胸甲,也切開那騎兵的肚皮。
揚槊,直刺,洞穿了一名燕軍的咽喉,槊鋒一掃,一顆大好頭顱便飛了起來。沒了腦袋的騎兵慣性下依然往前沖去,脖子里的血噴泉一樣往外涌。揮槊,將對面最后一名燕軍士兵的半邊頭顱削掉后,除了三四個沒有交手而沖過去的燕軍之外,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兵竟然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被勝屠野狐的氣勢所震,燕軍士兵忍不住控制著戰馬往后退。歐陽專大喊幾聲催促親兵過去阻攔,幾個燕軍士兵硬著頭皮沖上去,結果被勝屠野狐揮槊橫掃全都打飛了出去,再也沒有人敢上前阻擋。
歐陽專撥馬就跑,勝屠野狐從后面追來,那些燕軍騎兵竟然不敢阻攔,紛紛讓開一條道路。歐陽專馬上也有弓箭,見手下騎兵不敢阻攔勝屠野狐。歐陽專慌亂中看到馬鞍一側掛著的騎弓,隨手摘下來,搭上羽箭朝著勝屠野狐就射了過去。只是他平日里驕奢慣了,這一箭連弓都沒有拉滿。
看清了歐陽專這一箭疲軟,勝屠野狐居然不躲不閃任憑那一箭射在自己的胸甲上擦出一溜火花。歐陽專見一箭竟然不能傷了他,心里更是慌亂,連著搭了兩次弓箭都掉在地上,好不容易搭上第四支箭還沒有瞄準,勝屠野狐馬快,已經到了他身后不遠處!
“還不受俘!”
勝屠野狐一聲大喝,歐陽專心里害怕竟然拿不住弓箭,手一抖連弓帶箭一起掉落馬下。他想催馬逃命,卻被勝屠野狐從后面趕上,一把抓住后面衣衫從馬背上提了起來,往腋下一夾,勝屠野狐撥馬轉還而回。
那些燕軍騎兵全都嚇破了膽子,紛紛下馬跪倒在地。
這時從樹林中轉出大批黑衣黑甲的騎兵,簇擁著一匹身穿金甲的白馬騎士而出,那白馬騎士面色肅穆俊朗,不是孝帝還能是誰?
原來孝帝奔打算返回太原府,劉凌卻笑著告訴他自己會趕著歐陽專跑到孝帝面前受死。既然劉凌有這份心意將擒拿反賊首犯的大功勞讓給自己,孝帝也只好笑納了。他帶著三千黑麒麟軍在浮橋不遠處的樹林中等候,果然見歐陽專帶著幾百殘兵正朝著這邊跑來。
勝屠野狐到了孝帝馬前不遠處隨手將歐陽專丟在地上,再看時才發現那歐陽專已經昏迷了過去。原來是臂力太大,將歐陽專夾在腋下,歐陽專難以呼吸堅持不住。這一摔之下,歐陽專嗓子咕咕的動了幾下又恢復了過來。他掙扎還想站起來,正看見孝帝冷冷的目光。歐陽專心里猛地一顫隨即恐懼翻江倒海一般的到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膝蓋一軟,他軟軟的跪了下去。
“陛…陛下。”
注1:此處所用的尺是漢尺,九尺,大概兩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