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且稍安勿躁。”
蕭欒喝了一碗姜湯感覺肚子里熱烘烘的舒服,房間里的炭火燒的很旺,跳躍的火苗也讓他心情變得舒暢起來。小太監遞過來一杯熱茶,蕭欒善意的笑了笑。
“王爺,下官這次南下一路上眼里還是看清了些事,漢國已經連續兩年大旱了吧?”
劉凌的表情遲疑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道:“不瞞蕭大人,這兩年漢國境內確實遭了災。據下面的人報上來的消息,災情已經波及了全國。據各州府上報的災情來看,今年受災的百姓已經超過了六十萬。”
蕭欒點了點頭道:“王爺,據我所知,漢國全部的人口不過百萬多些。如今一大半的人口受災,再加上剛剛與周國大戰一場,若是倉促的發動對西夏的戰爭,王爺有幾分勝算?”
蕭欒見劉凌愣住,接著說道:“就算我大遼皇帝陛下肯發兵征討西夏,以西夏的國力即便戰勝了他們,我大遼也必定損失慘重。而你漢國現在帶甲之士不足十萬,如何能擋得住西夏百萬虎狼之師?”
他喝了口茶,身子越來越暖,心思更靈活起來。
“周國新敗,若是趁著咱們和西夏人苦戰的時候橫插一腳。領兵出瀛洲,滄州攻我大遼疆土,或者兵出晉州,直取壇州玉州漢國的領土,到時候王爺首尾不能兼顧,如何處之?”
劉凌表情一窒,隨即恨恨的說道:“總不能就這么吃了啞巴虧,黨項李家今天敢派騎兵在我漢國的國土上恣意縱橫,明日或許就敢跑到幽州城下去耀武揚威。若是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嵬名曩霄還以為我中原無人了!”
蕭欒暗嘆了一聲,這忠王劉凌看來真的不過是個莽夫而已。來之前南面宮大王耶律極千叮嚀萬囑咐告訴自己一定要多多留意漢忠王劉凌這個人,看看此人是不是真的如傳言般驚采絕艷。若是此人真有經天緯地之才,那么就要想辦法拉攏他。若是此人不肯為大遼效力,那就只能讓他消失了。
遼國占據了燕云十六州之后,思想上在很大范圍內受到了漢人的侵略。比如人才不能為我所用,那就必須殺之這樣的想法已經在契丹皇族的心里根深蒂固。論武力,草原民族確實十分的強悍,若是論智謀和權術漢人則遙遙領先。
聽了劉凌的話,蕭欒也放下了心。心說此人固然在軍事上有著傲人的成績,或許運氣好占了很大的成分在內吧。就說他戍邊南方的時候大周不能侵入北漢,那個時候恰恰是周太祖郭威生病的幾年,周國內部權臣和皇子,晉王,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郭威確實抽不出手對北漢大舉侵略。
再說前一陣子大破周軍二十萬的事,若是沒有西夏人突然出兵四十萬伐周,再加上大遼國兵出霸州威脅大周的東北,他劉凌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擊敗周世宗柴榮親自率領的二十萬周軍精銳。蕭欒可是知道周兵的戰斗力,當初柴榮為晉王的時候親率左武衛,右武衛,左驍衛,右驍衛十二萬兵馬與大遼國開戰,以契丹狼騎的戰斗力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先后丟了瀛洲,莫州,易州,丟了益津關,瓦橋關。
周軍精銳大軍的戰斗力連契丹狼騎都不是對手,又何況是北漢那些連裝備都不齊全的老弱病殘呢?
蕭欒嘆氣,盛名之下未必都是俊杰。
或許這劉凌確實勇武過人,但萬軍之中往來沖殺不過是樊噲之流而已。一人敵的本事就算天下第一最高成就也不過是員虎將,做不得統領三軍的元帥。看北漢現在的樣子應該也是找不出一個正經的帥才,所以這劉凌才會顯得出類拔萃吧。
而且蕭欒對于皇族的人向來有些嗤之以鼻,就拿契丹國內的事情來說。大遼國雄主耶律阿保機文韜武略被稱之為天可汗,是整個草原的主人。而他的幾個孩子卻一個出色的都沒有,就說大王子南面宮大王耶律極,在處理政務上確實中規中矩,可是蕭欒總覺得耶律極缺少了一種什么氣質。
后來蕭欒有幸見到了一次大遼皇帝耶律阿保機,也就是漢人口中所說的耶律雄機,在見到大遼皇帝的那一刻他終于明白了南面宮大王身上缺少了什么。那就是霸氣和狼性!
耶律雄機把他的大兒子視作接班人,在耶律極很小的時候就帶著他參加契丹高層的會議。立國后更是讓他坐在自己身邊上朝聽政,等到耶律極才滿十八歲就讓他做了南面宮大王獨當一面。而耶律極雖然很聰明卻失去了草原人應有的那種狼性,被培養成了一個處理政務上的全面手,骨子里卻沒有了那種狼性的果決和狠辣。
或許南面宮大王也不是真的在意漢忠王劉凌這個人吧,而是因為長期從政而養成了這種習慣。真的要論將才,大遼的狼騎將軍們勇武遠勝這些漢人。就比如來時遇到了西夏人的騎兵隊伍,漢軍三千人馬對一千多西夏騎兵,居然被人全滅而西夏人的損失居然連一成都不到。漢軍三千人阻攔西夏騎兵的時間,竟然還不如自己手下的幾十個契丹武士阻攔的時間長。
一想到保護自己的幾十個契丹武士現在只剩下兩個,蕭欒就一陣的心疼。早知道的話當初就不拒絕了南面宮大王要將燕云十八騎派給自己的好意了,若是有戰無不勝的燕云十八騎保護自己,就算來數千西夏騎兵又能如何?
燕云十八騎的戰斗力之彪悍,整個大遼國都當之無愧為翹楚。(注1)
他心里亂想,忽然發現劉凌正在面帶詫異的看著自己,蕭欒臉上一熱,知道自己走神了。他歉意的笑了笑說道:“王爺贖罪,剛才想到了些事情所以有些失神。”
劉凌恍然的笑了笑說道:“蕭大人一定是路上累壞了,本王不打擾蕭大人休息。晚上陛下會在承先殿設宴給蕭大人接風,到時候會有人來接你。”
蕭欒見劉凌要走,坐直了身子說道:“王爺稍后,蕭某還有一句話要說。”
劉凌停住腳步,轉過身道:“哦?那本王就洗耳恭聽。”
蕭欒第一眼雖然覺得這劉凌并不是真的什么俊杰英才,但是他能看出對方之前的表現并不是做戲。這個人雖然桀驁了一些魯莽了一些,但總的來說還算對他的胃口,所以蕭欒打算提點他幾句。
“王爺,你是不是真的想對西夏用兵?”
劉凌點了點頭昂然道:“那是自然,西夏欺人太甚,居然把騎兵派到我漢國的境內為非作歹,若是就這么忍下去,我漢國的百姓怎么看待朝廷?陛下的臉面又何在?不瞞蕭大人知道,就算大遼不肯出兵,這西夏本王也是伐定了!”
蕭欒點了點頭道:“王爺豪氣沖天,下官敬服。”
不等劉凌謙虛蕭欒語氣一轉道:“不過王爺,你想想如今以漢國的國力,還能發動一次大戰嗎?上兵伐謀,難道王爺就沒有什么妙計不戰而勝?”
劉凌抱拳道:“請蕭大人教我。”
蕭欒道:“我與王爺投緣所以就胡亂多說幾句,王爺可曾聽到過這樣一句話。在利益面前,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他見劉凌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于是接著說道:“王爺既然想伐夏,何不尋求幫手?”
劉凌嘆道:“蕭大人這不是擠兌人嗎?剛才你也說過,大遼陛下那里未見得肯發兵,我還能去求誰?”
蕭欒心里郁悶,這劉凌怎么這么笨?還有傳說是劉凌派了能言巧辯之士去往西夏,憑著那人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嵬名曩霄發兵攻周,看來這也不過是有心人編出來的故事而已。若是劉凌真的有這份聰明,還用得著自己把話說明?
他嘆了口氣道:“王爺,這天下難道只有大遼,漢,西夏三家嗎?”
他朝南面努了努嘴:“周國被嵬名曩霄吞了三州十二縣之地,難道周世宗柴榮就真的能咽得下那口氣?那三個州幅員千里人口數十萬,難道丟了之后柴榮會不心疼?”
劉凌皺了皺眉問道:“蕭大人的意思是說讓我像周國借兵?那柴榮剛在本王手下吃了敗仗,玉州一戰被本王殺了二十萬大軍,這仇恨難道不比丟了西北三州要大?我若是向周借兵,柴榮定然是不肯的。”
蕭欒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著劉凌,進一步解釋道:“王爺,剛才下官不是說了嗎,在利益面前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之前王爺和夏國聯手大敗了周國,為什么現在就不能聯手周國痛擊西夏?”
他就像一個合格的老師,正在細心的教導自己魯鈍的弟子。
“若是雙方聯手,漢國能教訓了西夏以揚國威,而周國能收回三州十二縣的國土,周世宗柴榮又不是笨蛋,何樂而不為?”
劉凌恍然大悟道:“蕭大人果然好謀略!在利益面前,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本王受教了!”
劉凌抱拳莊重的說道。
蕭欒只是得意的笑著卻沒有發現,在劉凌彎腰時候,他的嘴角上掛著一抹玩味的笑意。是啊,在利益面前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所以為了我大漢的利益耍耍手段,玩玩陰謀,心底寬厚的契丹人應該不會太生氣的,嗯,不會太生氣。
在他直起身子的那一剎,蕭欒忽然生出一種錯覺來,他眼神恍惚中,忽然發現面前站著的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已經張開了嘴露出獠牙的蒼狼。
注1:燕云十八騎。相傳,燕云十八騎是由羅成父親靖邊候羅藝領導的騎兵部隊,是羅藝的殺手王牌。燕云十八騎總共由十八個人組成,他們身著寒衣,腰佩彎刀,臉帶面罩,頭蒙黑巾,只露雙眼,外身還披著黑色長披風,腳踏胡人馬靴,馬靴配有匕首,眾人背負大弓,每人負箭十八只,同時都配有清一色的圓月彎刀。燕云十八騎一般都是在大漠活動,很少會進入中原內。燕云十八騎神出鬼沒,并且個個都帶著面罩,從來沒有人看到過他們的真面目。
燕云十八騎是一只非常恐怖的殺手部隊,每次燕云十八騎出現時,都將給蠻族帶來一次慘絕人寰的大殺戮。相傳有外族侵入時,燕云十八一次就殺掉外族侵略者幾千人,令得外族侵略者長年不敢再犯一步。燕云十八騎以號角為令,只聽命于其主人,靖邊候羅藝死后,由羅成將其解散。
靠山王楊林曾經對燕云十八騎這樣的評價:快如風,烈如火,所到之處,寸草不留。強弓彎刀,善騎善射,以一敵百,未嘗一敗。
當年察哈合進攻大隋朝,羅藝率燕云十八騎,伏擊察哈合,一夜便殺三千余人,燕云十八騎窮追不舍,結果兩萬余人全部覆沒,從此以后,遼部遠走戈壁,再也沒有跨進邊界半步。
本文中設定,耶律雄機仰慕燕云十八騎昔日的威名,于是從全國百萬大軍中精選十八人,也以燕云十八騎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