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律回到刑部之后,先命人找來醫生給那些死囚治療傷勢,然后讓人把被打的好像爛泥一樣的小舅子秦剛抬了上來。那秦剛本就嬌生慣養從小到大就沒挨過打,這次可被打的慘了。雖然沒有再次疼昏過去,但是躺在一張門板低聲哀嚎的樣子讓人看了實在凄慘。
司馬律看了秦剛兩眼,伸手在秦剛的嘴角擦了擦。自己這個小舅子他是了解的,平日里仗著自己的關系作威作福慣了。這次觸怒了忠親王只能說是咎由自取,倒也怪不得別人。他妻子極為賢惠,所以愛屋及烏他對秦剛也很疼愛。雖然他為人公正但是難免還是有一些私心,這秦剛只要不是太鬧的過分了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疼嗎?”
司馬律輕聲問道。
秦剛眼淚直流,聲音沙啞的說道:“疼,姐夫,你可得為我做主啊。”
司馬律收回手,冷聲說道:“放肆!你以為我是什么人?如今案子出了差池你犯在忠親王手里,別說我只是刑部尚書一個三品的官,就是宰相也沒有辦法!這也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秦剛眼淚吧嗒的拉著司馬律的手說道:“姐夫,這案子你是知道的,誰想到會遇到忠親王啊,你可得救我啊。”
司馬律臉色一變,看了左右一眼對秦剛怒斥道:“到了現在還在滿嘴胡言亂語,早晚會被你惹出滔天大禍來,來人!把他給我押入大牢!”
司馬律轉身拂袖而去,只留下躺在門板上的秦剛不住哀嚎。
“姐夫!我知錯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兩個抬著門板的差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互相看了看,都是不由得苦笑一聲。秦剛躺在門板上只是不住的哀嚎,叫著司馬律讓他救自己一命。司馬律走出了一段,回身冷冷的說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們倆愣著什么,還不把這個罪犯押入大牢?!”
那兩個差役知道尚書大人動了真怒,也不敢再做停留,抬著門板轉身朝著大牢的方向走去,那秦剛仍躺在門板上不住的哭求。司馬律看著差役抬著秦剛離開,不由得深深的嘆了口氣。想起自家那個賢惠妻子,不由得苦惱該如何說與她知道。
這個時候,在皇宮禁城的勤勉殿里,一個一身黑衣的人跪在孝帝劉卓的身前。這個人蒙著臉,一身黑衣,恭敬的跪在地上以頭觸地,正在接受劉卓的詢問。
“你是說老九把一個死囚帶回自己王府里了?”
劉卓放下手里的一份奏折,微微皺著眉頭問道。
那黑衣人恭敬的回答道:“是的,陛下。忠親王帶著柳眉兒,趙二和花三郎應該是隨意閑逛,看忠親王購買了一件玉雕的冰糖葫蘆應該是在給太子殿下的生辰選禮物。正巧遇見刑部主事押著死囚出城門問斬,其中一個叫王小牛的死囚是忠親王的老部下。那死囚見了忠親王大聲呼救,忠親王于是將刑部的囚車攔下。后來八門巡查司提督岳麒麟和刑部尚書司馬律先后帶著人趕到,司馬律被忠親王訓斥了一頓之后帶著那些死囚回了刑部。忠親王帶著王小牛回了王府,岳麒麟也跟著。”
孝帝點了點頭說道:“岳麒麟是九弟的老部下了,跟他回王府敘舊也是情理之中。不過老九怎么會這么糊涂?先是當街訓斥司馬律,又將王小牛帶回王府,此事不妥啊。”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關于我九弟還有別的事嗎?”
那黑衣人道:“忠親王回府的途中,有個落魄的書生譏諷忠親王名氣雖大卻不過是個莽夫。忠親王一笑置之,并沒有問罪。不過…”
黑衣人整理了一下措辭說道:“不過,八門巡查司的岳麒麟提督偷偷跑了回去,把那落拓書生狠狠的打了一頓。”
孝帝呵呵一笑說道:“岳麒麟為人粗放,這一頓打倒也還在情理之中。那書生怎么譏諷老九的?”
黑衣人道:“他說本來是一場驚天大案,現在卻變成了一處鬧劇。都說忠親王英明神武卻也不過是個打草驚蛇的莽夫,倒是那司馬律技高一籌啊。”
這黑衣人記憶力倒是驚人,原文背誦出來一字不差。
孝帝楞了一下道:“這書生倒也是個有見識的人,不過卻是個笨蛋。”
皇帝對那書生的評語,竟然與柳眉兒對那書生的評語一字不差。
黑衣人沒有說話,他跪在那里身子稍微有些佝僂。他雖然蒙著面,但是從額頭的皺紋還有兩鬢斑白的頭發來看,應該年紀已經不小了。不過這個人的眼睛格外的明亮,似乎什么事都瞞不住這一雙眸子一般。
孝帝沉默了一會兒道:“那個王小牛…你去處理了吧。”
黑衣人叩了一個頭,應了一聲隨即站起來躬著身子退了出去。他從偏門出了勤勉殿,只一個恍惚就消失不見。不說別的,單單這一手輕功的本事足以傲視江湖。不遠處站著的兩名大內侍衛,絲毫都沒有察覺有個人在他們身后一閃即逝。
等那黑衣人走后,孝帝劉卓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天下不太平,吏治也讓人不安心,可是這根本,暫時還不能觸動啊。”
他一聲長嘆,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他隨手拿起一塊手帕擦了擦嘴,低頭看了看手帕上居然有星星點點的血跡!劉卓看見手帕上的血臉色一變,隨即苦笑了一聲。他呆坐了片刻,將那塊手帕用火折子燒了。拿起桌子上的奏折,再次批閱了起來。
孝帝劉卓勤勉到了極處,每日里睡眠幾乎都不超過兩個時辰。有時候更是徹夜不眠批閱奏章,他臨危登基,國家內憂外患,如何能放心的下來。且不說北漢十二州都在鬧饑荒,災民遍地。就說再過不足一個月北面大遼國來催貢的使臣就要到了,這次遼國皇帝耶律雄機把歲貢整整提高了一倍,如今國庫空虛如何應付還沒有想好。
再說西面,西夏和吐蕃都是虎視眈眈。吐蕃畢竟離著較遠還不是什么大患,但是那西夏擁兵不下五十萬,隨時都能將北漢滅國!南方的后周雖然皇帝郭威病重,但是其子郭超為人冷酷果斷,一旦繼位只怕為了安定后周民心立刻就會對北漢興兵!
這些事情都煩著,若是朝廷里再亂起來,只怕…
他只盼著自己多辛苦一些,早日將北漢這些危機都一一化解。這皇帝本來他是沒有想做的,可是既然已經登上了皇位,就必須要盡一個皇帝的責任!
“老九…”
孝帝看著手里的奏折,卻有些心不在焉。
“我這樣做,你不會怪我吧。”
他幽幽的嘆道,一臉的苦楚。
花三郎請來的醫生在太原城有著神醫之稱,雖然名號多與事實不符,但是此人據說乃是吳夲神醫的弟子,想來醫術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這吳夲乃是當世赫赫有名的神醫,被百姓尊稱為吳真人,花橋公。醫德如佛,醫術如仙,以濟人救物為念,而義不取分文。漳、泉二地瘟疫流行,民不聊生,田地荒蕪,他不顧自身安危,率領徒弟,采藥煉丹,活人無數。
這個吳夲神醫劉凌是聽說過的,在前世他就對這個人極為的敬佩。吳夲,在后世更是被尊稱為大道公,保生大帝。一生就是一部傳奇。
花三郎請來的這醫生名叫李東昌,乃是神醫吳夲最小的一個弟子。這人年紀已經五十歲上下,穿一身麻布衣袍,頭發在腦袋上挽了一個發髻,用一根翠玉的簪子的別了。三縷長髯飄動,一雙眸子帶著精神,大袖飄飄間頗有幾分仙人摸樣。花三郎在前面引路,李東昌乃是仁心的醫生,聽說有人重傷腳下步伐走的很快。
花三郎在前面走著,剛一走進王府大門,忽然一人閃出來一把將那李神醫拉進了門房里,這突然出現的人速度很快,花三郎竟然都沒有看清。李神醫正快步走著,冷不丁的被人拉住一時間連點反應都沒有。其實要說起來,李東昌跟著保生大帝學藝十幾年,不但醫術頗得精髓,一身功夫也是登堂入室。尋常五六個大漢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只是這突然之間被人拉住手腕,而且那人手上力度奇大,李東昌就好像個孩童一樣被那人拽進了房門。
等李神醫反應過來之后,那人卻已經松了手。李神醫雙手護在胸前,錯后一步仔細看了看。就看見一個濃眉大眼相貌威武的大漢,一臉諂媚的看著他傻笑。
“在下岳麒麟,李神醫好,在下這廂有禮了。”
花三郎也追了進來,一見是岳麒麟不由詫異道:“老岳,怎么是你?”
李神醫被岳麒麟搞的一愣,見他一身官服,雖然相貌兇惡卻不像有什么惡意,再加上花三郎也認識此人,于是放下護在胸前的雙手問道:“這位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嗎?”
“那個…李神醫啊,您身為醫者當懷濟天下,救死扶傷對吧?”
岳麒麟嘿嘿笑道,一臉十足的小人相。
“這是自然,不然還有什么面目自稱醫者?”
李神醫說道。
岳麒麟立刻眉開眼笑,上前一把拉著李神醫說道:“這就好,這就好,李神醫啊,我乃是八門巡查司的提督,也是忠親王他老人家的老部下了。我來王府的半路正好看見一群歹人圍著一個書生不住的毆打,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趕走了那些歹人,只是那書生被人打的已經奄奄一息,我把人帶回了王府,這不正巧趕上神醫您來了嘛,您趕緊給那書生治療一下吧,不然我怕萬一出了人命可就壞了。”
李神醫立刻道:“忠親王門下果然都是忠義仁慈之輩,那傷者在哪里?快帶我去看。”
岳麒麟連忙道:“就在這里。”
他轉身拎起來一個麻袋,解開麻袋口往外一倒。咣鐺一聲,一個衣衫僂爛的人從口袋里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