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煙執法總隊的存在屬于歷史遺留問題,本來是陳子錕為了保護自己在上海的利益而設立的一支比正規軍裝備還要精良的準軍事武裝,名為禁煙總隊,實際上在和蔣介石達成協議后就不再承擔禁煙任務,只是掛個名字而已。
掛名就足夠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支精悍的武裝部隊終于有了再度出手的機會,可是鴉片工廠設在南市,和閘北之間隔了租界,武裝部隊無權通過,陳子錕只好先以演習的名義將部隊調到浦東待命。
在動手之前,陳子錕想再給楊虎一次機會,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和淞滬警備司令結仇不是好事,恰巧滬上名流虞洽卿設宴,陳子錕和楊虎都在受邀之列,正好借機化解誤會。
席上,楊虎身著戎裝,威風凜凜,與聞人們談笑風生,見到一襲白西裝打扮的陳子錕走過來,立刻浮起笑意:“陳主席,怎么還沒回南京,打算在上海常駐了?“
陳子錕道:“楊司令說笑了,我在上海是有辦公室的,不管在滬在京,都是為國家效力。”
楊虎道:“我聽說陳主席在上海還有別的產業,好像叫紫星影業,陳主席閑暇時候還經常客串一些角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眾人都笑,其實這是公開的秘密,誰也不當回事,可這個當口說出來,就帶了點嘲諷的意思,陳子錕也不以為意,直接道:“楊司令,蘇青彥的案子審的怎么樣了,什么時候可以放人?”
楊虎道:“哦,你說那件案子啊,我是愛莫能助啊,卷宗和人犯已經移交中組部黨務調查科了,昨天就押往南京,不歸司令部管了。”
陳子錕似乎有些失望,笑了笑:“這樣啊。”
楊虎傲然端起酒杯道:“失陪。”隨即揚長而去,走到一側繼續和人眉飛色舞的聊起來。
陳子錕一個人在角落里坐了半天,和虞洽卿打聲招呼先行退場,走在花園里依然能聽見楊司令暢快淋漓的笑聲。
一輛汽車早已等在大門口,陳子錕登車后直奔黃浦江邊,讓人朝天打了一發信號彈,對岸的人看到,十艘整裝待發的帆船立即揚帆起航,橫渡黃浦江,整整五百名禁煙執法總隊的士兵登陸浦西,急行軍進入南市區,街上巡夜的警察看到大隊士兵殺氣騰騰而來,還以為發生了兵變,嚇得屁滾尿流。
杜月笙提供的情報相當精準,鴉片工廠就設在南市區的一座偽裝成面粉廠的大院子里,有數十名槍手把守,雙方在大門口發生激烈交火,禁煙執法總隊火力猛烈,一水的自動步槍和手提機槍,子彈跟瓢潑一般,打得對方還無還手之力,工廠值班人員慌忙打電話求援,可是電話線早被切斷,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鴉片工廠被查獲,繳獲生鴉片十噸,海洛因五百斤,紅丸三千斤,槍械五十條,制毒工具若干,當場擊斃拘捕毒販十二名,逮捕五十余人,涉案總額高達二百萬元之巨。
一幫無孔不入的記者不知道從哪里得到消息,迅速趕到現場拍照采訪,南市警察廳的偵探們也趕到此處,妄想接管案子,被禁煙執法總隊嚴詞拒絕,雙方差點動起家伙。
等記者們拍照完畢,毒品即被裝車運回吳凇駐地,鴉片工廠的倉庫、辦公室和廠門上都貼了禁煙總隊的封條,所有涉案人員亦被押走,整個行動進行的極其迅速,干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虞公館,楊虎還在夸夸其談,忽然管家捧著電話機過來道:“楊司令,有人找您。”
楊虎拿過話筒喂了一聲,眉毛立刻擰了起來。
“知道了,我馬上到。”撂下電話,楊虎立刻離去,人群中的杜月笙看見匆匆離開的身影,嘴角向上翹了翹。
當楊虎趕到南市的時候,鴉片工廠已經被搬空了,只有一隊警察守在這里,點頭哈腰向楊司令報告了事情經過,得知是禁煙執法總隊做的好事之后,楊虎怒極反笑:“這個陳子錕,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看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一輛黑色雪弗蘭轎車疾馳而來,下來的竟然是上海特別市市長吳鐵城,他也是一臉震驚,見面就問:“楊司令,這是怎么回事?”
“工廠被陳子錕抄了,我說他今天怎么這么低調,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楊虎冷笑兩聲。
吳鐵城道:“嘯天啊,此事干系重大,盡快解決為妙,不然捅到上面去,就算責任不在咱們,至少也有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
楊虎道:“無妨,我倒要看看陳子錕怎么處理這個燙手山芋。”
望著堆積如山的鴉片,陳子錕知道自己搶了一塊燙手山芋,這么龐大的手筆,可不是楊虎一個人玩得轉的,說明背后還有黑手,搞不好吳鐵城都得牽扯在內,得罪一個楊虎就已經夠受的了,再把吳鐵城得罪了,這副牌就不好打了。
果不其然,當夜吳鐵城就打電話過來,先對禁煙執法總隊的戰果表示了祝賀,然后拐彎抹角的表示,希望這案子交給上海警察廳偵辦,贓物和人犯最好也一并移交。
“吳市長,案子已經初步查清楚了,這家制毒工廠的幕后老板就是楊虎,這案子太大了,警察廳怕是承擔不起啊。”陳子錕心里有了底,這案子肯定和吳鐵城有牽扯。
“陳主席,這里面可能有些誤會,楊嘯天身為上海警備司令,怎么可能執法犯法,想必是宵小之輩栽贓陷害啊。”吳鐵城道。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前幾天我手下一個姓蘇的參謀長,被偵緝大隊拿去,也是被人栽贓陷害的,這年頭共產黨猖獗啊。”陳子錕又把皮球踢了回去,吳鐵城心中有數,應付了幾句把電話掛上,對身邊的楊虎道:“嘯天,你抓了陳子錕的人?趕緊把人放了吧,鬧大了不值得。”
楊虎道:“那人確實和匪黨有牽連,正巧徐恩曾來我這里,就交給他帶走了,這會兒人已經在南京了,想放也不可能。”
吳鐵城兩手一攤:“嘯天,這下完了,陳子錕是什么人,你連他的人也敢抓,這不是成心給自己找麻煩么。”
楊虎不屑道:“陳子錕不過是欺世盜名一個投機軍閥罷了,冒充總理衛士的事情我早晚揭穿他,對付這種人就得下狠手,這批貨他是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吳鐵城嘆口氣,不說話了。
天亮了,警備司令部派兵突擊了江東會館,抓了一百多名三槍會成員,作為鴉片工廠被查的報復。
陳子錕當即派兵搗毀了偵緝隊在閘北的駐地,逮捕了三十名偵探。
下午,楊虎派了一個營的武裝憲兵前往吳凇駐地,強行索要被扣押的鴉片,被禁煙執法總隊包圍,在四輛英國造卡登羅伊德輕型裝甲車的威懾下,憲兵被迫繳械投降。
沖突愈演愈烈,禁煙執法總隊重演五年前的壯舉,在閘北當眾焚燒了十噸鴉片,全上海灘的癮君子聽說此事后都痛心疾首,市民們倒是拍手稱快,租界里的鴉片館老板們也很欣慰,借陳子錕之手干掉一個競爭者,他們的生意又能好起來了。
陳子錕和楊虎徹底撕開臉,不但在上海爆發武裝沖突,在南京的官司也打到了蔣介石那里。
蔣介石大發雷霆,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宋美齡聞訊趕來:“達令,發生什么事,把你氣成這樣?”
“陳昆吾作的好事,燒毀我十噸鴉片,損失二百萬元之巨,這些錢本來是用于剿共滴,娘希匹,這個楊虎也不會辦事,居然搞成武裝沖突,還吃了大虧。”
宋美齡道:“小陳不知道這是政府的秘密工廠,不知者不為罪,再說查禁鴉片也是他的職責所在嘛。”
蔣介石道:“什么職責所在,禁煙執法總隊就是陳子錕的家丁,私兵,我早想將這支部隊調防了,現在正是好機會,他們不是以精銳自居么,全都調去江西剿匪。”
宋美齡道:“楊虎和陳子錕都是你的忠實部下,這樣處置不妥吧。”
蔣介石苦笑道:“達令,楊虎才是我的忠實部下,子錕和漢卿一樣,都是諸侯啊,好了,此事我會再斟酌的。”
侍從官來報,陳立夫來訪,蔣介石立刻換上笑臉去接待這位黨務方面的首腦。
陳立夫是為宋子文遇刺的案子來的,他開門見山道:“蔣主席,這次我們黨務調查科表現的很不出色,用了十天時間,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卻沒有查出兇手,反而是陳子錕個人領導的三槍會率先破案,我認為下一步應該加強統計科的人手和權限,必要的話,可以從陳主席那里借調一些人員。”
蔣介石臉上陰云密布,自己麾下專業的調查機構居然比不上陳子錕組建的社會團體,再加上禁煙執法總隊和警備司令部對峙,焚燒國家秘密資金來源鴉片庫存的事情,猶如雪上加霜,讓他的心情很是不佳。
陳立夫察覺蔣主席的不快,繼續加綱道:“調查科從上海提來一個人,是陳主席的親信,據查此人和共產黨頗有牽連。”
蔣介石道:“好了,我知道了,你盡管去辦,不管涉及到誰,一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