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蕩氣回腸的長吻,陳子錕這種熱血小青年哪里承受的住如此挑逗,立刻血脈賁張,蠢蠢欲動,腦子里一團空白,下意識的就要進一步動作,哪知道卻被姚依蕾一把推開,還順手把門關上了。
“我可不是隨便的人,你回去趴著吧。”姚依蕾用后背頂著門,面紅耳赤,其實多么希望陳子錕能破門而入。
可是陳子錕真就老老實實的撓撓頭回去了,姚依蕾趴在門縫看他背影離去,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失落。
姚小姐大鬧天宮的時候,姚公館里也鬧開了鍋,其實女兒駕車離家出走,姚次長立刻就得到了消息,但他根本沒當一回事,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每逢鬧別扭,女兒都會帶著家當驅車前往天津姨媽家,這次應該也不例外。
所以姚次長只是給天津方面打了電話,讓他們派車去半路迎接,自己這邊也派了幾輛車護送,他心想讓女兒去天津散散心也是好的,哪知道幾個小時過去,陸續接到報告稱,姚小姐根本沒去天津!
沒去天津,難不成又被土匪綁了?不應該啊,京津一帶的土匪都被肅清了,哪還有歹人,姚次長留了個心眼,沒有報警,而是派遣人手四下尋找,當然也去了紫光車廠,不過并未看到姚小姐的汽車也就忽略了。
女兒再度失蹤,太太哭成了淚人,大罵丈夫不該那女兒逼上絕路,姚次長急的團團轉,一夜無眠,直到第二天早上,北京飯店的總經理打來電話抱怨,說是令嬡昨晚帶人砸了俺們的舞廳,損失慘重,請姚次長給個說法。
姚次長一聽這個,反而放下心來,滿口答應賠償,又仔細詢問了跟隨女兒一起鬧事之人的衣著相貌,一番通話后放下電話,平心靜氣的對太太道:“我知道你女兒在哪里了。”
太太大喜,跟隨姚次長上了汽車,直奔宣武門內頭發胡同紫光車廠,來到車廠門口,姚次長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女兒的汽車正停在這兒,車身蹭刮了很多傷痕,看來是昨夜的杰作。
太太心里也安定下來,不過看到蹲在墻根下曬太陽捉虱子的閑漢們,頓時心驚肉跳,女兒啥時候和這種人混到一起去了。
汽車在紫光車廠門口停下,護兵跳下來拉開車門,姚次長夫婦徑直進門,薛平順看他西裝革履氣派十足的樣子,哪敢阻攔,陪著笑臉在后面跟著:“先生,您找哪位?”
闖進后院,一個青年赤著上身,倒掛金鉤在樹上做健身運動,看到姚次長等人進來,騰地落在地上,從容問道:“有何貴干?”
這是姚次長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陳子錕,好一個俊朗英挺的年輕人,面如冠玉,細腰闊背,兩道劍眉下,目光炯炯,不怒自威,這扮相,活脫脫簡直就是戲文里的趙子龍!
太太更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陳子錕看個不停,心說難道女兒就是跟這小子私奔了?話又說回來,這小伙子真叫一個帥啊,若是自己年輕二十年,一顆芳心也要活泛起來的。
“哦,我姓姚,我女兒姚依蕾在你這兒吧。”姚次長問道。
西廂房的門被推開了,姚依蕾打著哈欠穿著睡衣,揉著眼睛從里面出來,看到父母駕到,似乎并不驚訝。
“爹地,媽咪,你們來了,等等,我先洗把臉。”姚依蕾漫不經心地說。
“孽畜,你還不知錯,跟我回去。”姚次長大吼一聲,同來的婆子丫鬟上前架住姚小姐就往外面拉。
“我不回去,我就不!”姚依蕾拼命掙扎,還向陳子錕求救:“大錕子,救救我啊。”
陳子錕沒動,他不是不敢動,而是不能動,人家爹娘來找女兒,天經地義,別說自己只是個外人罷了,就算是正牌女婿,也沒資格阻攔人家啊。
姚依蕾哭叫著,掙扎著,還是被拖了出去,姚次長倒是很有涵養,知道自家女兒的脾氣,這事兒和人家車廠關系不大,冷著臉一拱手道:“打擾了,小女的伙食費我會派人送來,告辭。”
這就轉頭走了,被姚小姐哭鬧聲吵醒爬起來的小順子出門一看,納悶道:“大錕子,怎么不出手把嫂子救回來啊?”
陳子錕心中一動,姚小姐對自己一往情深,雖然還不是自己的女人,但也差不多了,不能保護自己的女兒,那還稱得上什么男人。
“站住!”陳子錕大喝一聲,聲如炸雷,嚇得丫鬟仆婦松開了手,姚小姐趁機跑到陳子錕身后躲了起來,沖著姚次長做了個鬼臉。
姚次長氣的兩手亂抖,喝道:“你要干什么,還有王法沒有!”
陳子錕針鋒相對道:“當然沒有王法,現在是民國了,只有憲法。”
姚次長被噎得差點說不出話來,頓一頓又道:“我來找自己的女兒,礙著憲法哪一條了?”
陳子錕道:“請問姚次長,這是哪里?”
“這里是紫光車廠。”
“好,我再請問,令嬡年滿十八歲沒有?”
“滿了!”姚依蕾搶著說道。
姚次長只得點點頭。
姚次長啞口無言,心道這小子的言談舉止可不像是苦力啊,不過堂堂政府次長被一個小伙子用言辭憋住,終究面子上掛不住,他強詞奪理道:“我來找自己的女兒,怎么就成了綁架了,你不要和我搞這種偷換概念的文字游戲,今天我一定要帶她走。”
說著一使眼色,兩個護兵就把手槍掏出來了,想威嚇陳子錕。
那邊小順子早就瞅著不對頭了,偷偷進房把陳子錕的兩把盒子槍摸了出來,此時見對方掏槍,便大喊一聲:“接著!”
兩把盒子炮從天而降,槍柄上的紅綢子如同火一般耀眼,陳子錕抄槍在手,順手在腰帶上一蹭就上了膛,大小機頭殺氣騰騰的張著。
“在我跟前動家伙,膽子夠肥的啊。”陳子錕冷笑道。
倆護兵頓時不敢動了,陳子錕的威名他倆是聽過的,永定河上一場惡斗,單槍匹馬打死上百個土匪,這身手豈是一般人比得了的,在他跟前玩槍,基本等同于關老爺面前耍大刀。
局勢急轉直下,堂堂政府次長也沒了招,姚次長一頓足,質問女兒:“蕾蕾,你走不走?”
“不走。”姚依蕾藏在陳子錕身后,翹起腳尖,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沖姚次長做了個鬼臉。
姚次長氣的高血壓都要犯了,發狠道:“好,你不走,就永遠不要回家。”
一甩手,走了。
姚太太嘆口氣,看了看女兒,扭頭也走了。
護兵、丫鬟、婆子也都灰溜溜的離開了紫光車廠。
出門的時候,正遇到一頂四人抬轎子停在車廠門口,簾子掀到一半,隱約看到一個頂戴花翎、蟒袍玉帶的清室遺老從里面出來,不過正在氣頭上的姚次長并未往心里去。
氣走了爹地,姚依蕾異常興奮,要請大家吃涮羊肉,車夫們頓時起哄叫好,正吵吵著,忽見門口出現一個清朝的官兒,身后還跟著幾個禿腦門留辮子的太監,大家頓時靜了下來。
來的是清室內務府總管太監阮進壽,奉了宣統皇帝的御旨賞賜陳子錕等人。
小太監手中捧著的是一套藍翎侍衛的官服,暖帽涼帽、袍子褲子靴子一應俱全,還有一件黃馬褂。
“皇上賞你的差使,陳老板,以后您就是正六品的藍翎侍衛了。”阮進壽皮笑肉不笑道。
“謝了。”陳子錕大大咧咧朝北一抱拳,就算謝恩了。
“還有五件馬褂,是皇上賞賜那幾位小爺的,皇上說了,以后會經常找你們玩。”阮進壽一擺手,小太監奉上五件用料極好的黑緞子馬褂,把寶慶、小順子等人喜得嘴都合不攏。
賞賜完了,阮進壽卻賴著不走,姚依蕾見狀明白,拿了交通銀行的支票簿出來,刷刷寫了一個數字遞過去:“阮公公,不成敬意,拿去喝茶。”
阮進壽這才眉開眼笑的走了。
“又讓你破費,真不好意思。”陳子錕說。
姚依蕾豪爽的擺手:“不礙事,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咱們之間客氣什么。”
小順子插嘴道:“就是,都快是一家人了,客氣啥。”
陳子錕老臉一紅,姚依蕾卻沒事人一樣,道:“對,就快是一家人了,我準備入股紫光車廠,把車廠建成北京最大,最好的車廠。”
寶慶道:“那敢情好,咱們弄他五百輛洋車,絕對北京頭一號。”
姚依蕾譏笑道:“馬上就二十年代了,還坐人力車,簡直太落后了,我想好了,買十輛最新款的福特汽車,咱們要壟斷北京的汽車出租業。”
大家面面相覷,姚小姐好大的口氣啊,要知道汽車動輒幾千大洋一輛,開起來要喝進口的汽油,汽車夫的培訓也是一筆大開支,按照她的說法,起碼要五萬大洋才能開起這樣的車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