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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思

第一百三十九章心思  泰州城,在萬炮轟鳴下薄弱的城墻仿佛都在瑟瑟發抖,清軍彭玉麟部一萬五千人被困于泰州,孤立無援。

  參加圍攻泰州城的平遠軍名義上為三個步兵團,實際上,蘇紅娘部來到蘇中經過安民撫民,征用民丁,加之南國預備役部隊源源而至,在泰州城下,不算民夫,兵力早已超過兩萬人,更集結了大量的各式火炮,在七月二十五日凌晨,對泰州城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剛剛裝備的與德國克虜伯公司合作生產的數門廣州——克虜伯后膛鋼炮第一次展示了其撼天震地的威力,數門火炮齊鳴,在經過校正調整后半小時慢悠悠射擊中,其中一炮終于轟擊在城門上,只一炮,立時慘叫聲連連,炮彈穿過城門在門樓內撞擊城壁后爆炸,黑煙中,不知道多少北國士兵被炸得血肉橫飛,突然的爆炸沖擊波,竟然將城門自內而外炸得咯吱吱倒地,數枚彈片將城門削出一道道裂痕。

  在東城一處城樓上,手持千里鏡的彭玉麟慢慢站正了身子,援兵遲遲未到,看著月光下,隱隱約約在城下草梗中、田野間、水渠上伏的密密麻麻的灰軍裝,彭玉麟知道,今日,怕自己要敗走麥城。

  西南方向,密集的槍聲響起。

  幾朵烏云飄來,遮住了皎月,黑漆漆的,更不知道有多少敵軍在準備發起沖鋒。

  “大帥!快走吧!”身側親兵統領焦急的催促。

  在西南方向,有雪帥手下悍將劉自侊率領十營精銳突圍,意圖殺出一條血路。

  四下,低沉而雄壯的平遠軍號角響起,幾乎每一枝同平遠軍交過手的力量都會對其印象深刻,因為這低沉的旋律,代表著接踵而來的殘酷殺戮。

  彭玉麟低輕輕嘆口氣,轉身下城樓。

  漆黑的夜色里,幾乎能看到那絢爛的信號彈劃破夜空的痕跡,好似煙花在夜色中綻放,看起來很美,其代表的卻是永恒的死亡。

  水塘村在泰州西南,以村口一座水塘聞名,最激烈的戰斗,就發生在水塘堤壩上。

  負責在水塘村一線阻擊敵軍的是平遠軍第四鎮第一團二營,管帶楚祥玉剛剛二十出頭,是十五歲就扛槍的老兵油子,在南朝與英法聯軍作戰時加入平遠軍,作戰勇敢,鬼點子多,當年是趙三寶最喜歡的小鬼頭。

  各鎮提督中,實則趙三寶的第四鎮山頭色彩最淡,攝政王令其將第四鎮兵馬交由紅娘統領,趙三寶則挑選部分將領去組建西征軍,趙三寶二話不說就去了貴州。韓進春和攝政王交情非同一般,同樣不會鬧花花腸子。而若是哈里奇亦或神保,雖然會聽令,但心里就難免會有疙瘩,當然,這也是人情之常,與和平時期人員調度完全不同。

  楚祥玉的步兵營,同兄弟部隊一樣,補充進了部分新兵,現今全營士兵在七百人左右。

  咬著煙卷,楚祥玉在堤壩后踱步,堤壩上,趴著一排排士兵,正對著夜幕中田野間影影綽綽的北國士兵開槍。

  不遠處,一枚紅色信號彈升起,是小環山上的第五步兵營呼叫炮火支援,楚祥玉就咧嘴一笑:“兄弟們,這幫龜孫子碰了壁,馬上就會被趕回來,都給我狠狠的打。”

  隨著拉槍栓的聲音,一枚枚彈殼彈出,啪嗒啪嗒落在堤壩上,土溝中。

  “轟轟轟”炮火轟鳴,十幾里外,一股股火光,耀人眼目。

  楚祥玉點了煙,伸手照著一個新兵蛋子的后腦勺給了一巴掌,笑罵道:“看個球球!照著那兒,看到沒,開槍!”

  “殺!”遠方竹林中,北國士兵好像瘋了吧發出怒吼,是劉自侊急了眼,親自組織敢死隊,向堤壩上沖來。

  突圍之戰,劉自侊四處碰壁,強攻南側劉家村,卻不想南逆早就挖好壕溝嚴陣以待,而西側右翼,又遭到平遠軍炮火的猛烈打擊,若再不沖出其包圍圈,怕全軍都要覆沒。

  “給五營發信號,時候到了,叫他們從側翼攻擊!”說著楚祥玉又嘿嘿一笑,“快點,把咱的神炮搬上來,叫彭玉麟試試咱的新鮮玩意。”

  很快,三門造型小巧的鋼炮擺在了堤壩后,這在南國稱為雷擊炮,實則是實驗品,但蘇娘娘面子大,給鼓搗來了三門,分配給負責阻擊的四鎮一團,楚祥玉耍賴賣乖,從總兵那把三門鋼炮都給要了來。

  小鋼炮需要十幾人用特制的木架搬送,但比起戰場火炮,自然稱得上小巧,而被紅娘要來的三門鋼炮都是經過幾十發炮彈試驗未出現大故障的,實際上,南國鼓搗出的各種類型的這種小曲射炮,失敗品超過百門,到現今才漸漸定型,以這三門鋼炮為基礎,慢慢改善。

  “慢點,慢點,告訴你們,都小心點,別鼓搗的炸了膛!”楚祥玉看著不拘小節,實際上極為謹慎,將雷擊炮周遭的士兵都給踢到了一邊,以防真的出現什么故障,畢竟是實驗品不是?

  實則雷擊曲射炮本是準備用來對付北國壕溝戰的,此時卻收到奇效,幾枚炮彈騰空而起,在正向堤壩上沖鋒的北國士兵中爆炸,剛剛吃過南國炮火苦頭的北國士兵,立時就有些著慌,沖鋒陣型突然一陣混亂。

  “再來!”楚祥玉興致勃勃的大吼,雷擊炮,裝彈發射比起南國火炮快速許多,嘭嘭嘭的在堤壩下爆炸。

  “啪”一門雷擊炮的底座炮架破裂,顯然,還是鋼質不過關,受不了其連續發射的后坐力,加固炮架和保持雷擊炮的靈活性,這是一個難以平衡的難題。

  “跟老子上!把這幫沒尿的拼下去!”楚祥玉大吼著,身先士卒,從堤壩中躍出,身后跟著的,是無數灰色身影…

  幾里外一處小溪旁,影影綽綽數十騎,當先馬上的,正是身著蟒服珊瑚頂戴的彭玉麟。

  一條條戰報傳來,彭玉麟眉頭緊鎖,劉自侊突圍受阻,竟然被壓制在這幾里方圓中,回頭看看身后,不遠處的泰州城,槍炮聲已經不似剛才激烈,很顯然,平遠軍已經攻進了城內,慘烈的巷戰、白刃戰拉開帷幕。

  “大帥,左近有一條小路,請大帥換了衣袍,小人頭前帶路。”說話的親軍是泰州本地人,極熟悉這里的環境。

  彭玉麟正在沉吟,前方一騎快馬奔來,不等到近前,馬上哨兵滾翻在地,帶著哭音喊道:“大帥,軍門,軍門被流彈所傷,已經,已經陣亡…!”

  “大帥快走!”已經有親衛解下衣袍,跪倒呈上。

  彭玉麟呆了呆,默不作聲,接過衣袍換裝,將珊瑚頂子擲于地上,臉色陰沉的可怕。

  成仁易,忍辱難!而彭玉麟,正是個能忍辱負重的人。

  親衛這才放心,有親軍撿起地上頂戴,自是為了引開追兵。

  泰州一戰,彭玉麟部幾盡全軍覆沒,大半被殲被俘,小半投降,逃出生天者十里存一,蘇紅娘部隨即一鼓作氣,陷了揚州。彭玉麟率殘部過運河,逃入皖南。

  而左宗棠部則退守淮安,發報京師請罪。

  六王倒是沒有怪責他,很快回電寬慰了他一番,言道新軍成軍未久,你以新習之師對抗南逆狓猖之輩,戰果赫赫,實已難得。彭玉麟之敗,實因苗沛霖蛇鼠之輩,糊涂透頂。朕已急電魯兵入蘇馳援,各地團練,亦當忠勇。

  見到六王回電,左宗棠不禁默然,對北方拜了幾拜,踱步思索征討南國之方略,第一次與南國交手,那種強大的難以抗拒的力量實在令人難忘,就好似和一個大力士掰手腕,真是想贏他一分也千難萬難。

  但不管是什么人,都有其弱點,平遠軍,其要害又在哪里呢?

  在左宗棠殫精竭慮思考對策之時,南朝的捷報也送到了葉昭的案頭。

  正是散衙時分,葉昭看到捷報終于松了口氣,北國新軍實則籌劃已久,尤其左宗棠部,已經成軍數年,而且軍中大多有俄國人教官,戰力不可輕視,現今紅娘穩定住蘇中戰場,對于南國整個大戰略極為有益。

  想了想,就擬了一份電文,令神保的第二鎮準備渡江,進入荊南戰場,想來神保的手下士卒,已經餓得嗷嗷待哺。

  是各路人馬齊頭并進還是覓良機登陸直隸,葉昭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但盡快殲滅北國新軍則是最主要目標。

  今日要陪蓉兒,回到端寧苑,一襲雪白紗裙的蓉兒正在暖閣看書呢,個子越來越高,恍惚間,蓉兒已經十八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秀美可愛不可方物,小胸脯,也早就驕傲的翹了起來。

  “相公!”蓉兒開心的跳下炕,跑到葉昭身邊。

  “走,去小紅山看你姐姐。”葉昭今天心情極好。

  “好!”蓉兒開心的點頭,又歪著腦袋想了想,說:“我不換衣服了。”現今姐姐好似真的不罵她了。

  葉昭就是一笑,說:“都隨你,走吧,今晚就住那兒,作業沒寫完,就帶上。”

  蓉兒嗯了一聲。

  蘭貴人并沒有住進乾王府,而是居于小紅山行宮,這也便于她召見各方臣輔。

  葉昭和蓉兒動身的時候,小紅山行宮的會客室中,隔著黃幔,蘭貴人正與袁甲三說話。

  上海之事,并無外人知曉,現今小安子與幾名侍衛“留在上海為圣母皇太后辦事”,再過些日子,說其失蹤也好,辦壞了差畏罪私逃也好,到時自有說辭。

  袁甲三更不疑有它,雖然圣母皇太后說是來金陵探妹妹,但他又哪里不知,是為他專程而來。

  隔著黃幔,袁甲三跪伏在地,小心翼翼回答太后問話。

  太后體貼,本賜了座,但袁甲三說不幾句,就分說乾親王不是,自又跪在了地上。

  “你現今能懂外國語言文字?”

  袁甲三磕頭道:“臣略識英文,系從書上看的單詞,所以看文字較易,聽語言較難,因口耳不熟之故。”實則他也就能看懂YES和NO,以及幾個簡單的單詞。

  “真難為你了。”黃幔后悠悠嘆了口氣。

  “只恨乾王專橫,委屈了太后!”到此刻,袁甲三再無顧忌,口口聲聲都在抨擊葉昭。

  “高溱一事你知情否?”

  袁甲三一滯,想了想,說道:“臣略有耳聞。”圣母皇太后比母后皇太后精明,一些事可瞞不住她。

  黃幔后就沒了聲息。

  袁甲三不敢說話,伏地,心內忐忑。他是南歸第一位總督,更是擁護皇上和太后中人臣之威望最高者,若能扳倒乾王,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南朝襄贊首輔,就算沒有乾王的權勢,那也必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好一會兒后,黃幔后終于響起了圣母皇太后清脆而又有著難言威壓的聲音,“你明日遞上告病的折子。”

  袁甲三一呆,愕然抬頭,又急忙伏下。

  “事情我心里有數,你的性情,景祥的性情我都明白,你且先告病,我自有主張。”

  “是!”圣母皇太后剛毅英明,袁甲三知道她定然心內有計較,更不敢違拗,伏地磕頭。

  “你就跪安吧。”

  袁甲三忙磕頭:“臣袁甲三跪請圣安!”起身,倒退而出。

  葉昭、蓉兒、蘭貴人三人用了晚膳,蘭貴人說有要事與葉昭商量,蓉兒自回房看書。

  蘭貴人和葉昭則進了二層東側休息室,紅毯鋪地,墻懸山水畫,隔著玻璃窗,更可以見到不遠處林木蒼茫,云霧遮山。

  “皇嫂,我們在蘇中打了個大勝仗啊!”兩人隔茶幾坐下,葉昭就笑著說。

  蘭貴人輕頷粉腮,說道:“老六斗不過你。”又道:“咸豐爺在世的話,也斗不過你。也許康熙爺乾隆爺在,才能和你過過手。”

  對于所謂康乾盛世,葉昭自然嗤之以鼻,說起來,雍正倒辦過幾件實事,對于少數民族政策以及賤民的政策,頗有幾個不錯的點子。

  不過這話自不能說,顯得自己忘本。

  蘭貴人聰慧,自然能發現葉昭不以為然的蛛絲馬跡,淡淡道:“你倒高傲的很呢。”

  葉昭道:“這可不敢。”伸手摸出煙,想了想,扔在了幾上。

  蘭貴人卻是摸起煙包,笨拙的從里面彈出一顆煙,遞給葉昭。

  看著絢麗長長指套中的香煙,葉昭微微怔忪,隨即接過,說道:“這可是你同意我吸的。”有不吸煙的人在,葉昭一般不會點煙,但對著蘭貴人,突然葉昭就覺得頗有意思的,這個女人,雖然不是那背負了無數罵名的權力人物,但令其嘗嘗二手煙,可也挺好玩。

  點上煙,葉昭自己也好笑,說起來自己年紀也不小了,周歲的話,可也二十七了,但有時候,還挺孩子氣的。

  吐出口煙,隔著煙霧繚繞,打量著這位雍容華貴的盛裝嬌艷少婦。她,真的甘心被自己所用么?心里,又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蘭貴人道:“袁甲三我跟他說了,明日他定會遞折子告病。”

  葉昭嗯了一聲,鈕鈷祿氏和葉赫那拉氏,其實比較難控制的反而是鈕鈷祿氏,比起蘭貴人,鈕鈷祿氏更純良不假,卻也更為較真,絕不會背叛咸豐與自己同流合污。

  “景祥,再教教我跳舞吧。”蘭貴人突然說。

  葉昭略一猶豫,隨即掐滅煙蒂起身,說道:“回頭啊,咱去練練網球,比跳舞好,對身體也好。”

  握著蘭貴人雪白滑膩小手與略顯冰冷的鎏金指套,葉昭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若說以前教她跳舞,實在存了拉攏她之心,今日之蘭貴人,實則和自己的階下囚也沒有太大區別,這個令萬千人痛恨懼怕的女子,竟然懾于自己的淫威幫自己辦事,想想倒也好笑。

  稍一低頭,就是蘭貴人雪白的額頭,那皮膚極為細膩,據說其每日都用蛋清敷面,脂油更是老字號特制,摻有胭脂和香水,色美氣香,滑柔無比。

  跳了幾步,葉昭笑道:“你這舞步挺好了,可不用我教了。”正想放開她的手,誰知道蘭貴人突然腳下一滑,葉昭下意識的急忙伸手一攬,誰知道無巧不巧,不知不覺正好跳到了軟榻木階之旁,葉昭腳下一絆,就和蘭貴人一起結結實實摔進了軟榻中。

  軟玉溫香,豐腴滑膩,蘭貴人的柔軟胴體就被葉昭壓在身下。葉昭就算與蘭貴人跳舞,實則也與她距離極遠,手只是輕輕搭在她腰間,此刻真個銷魂,那滑膩柔軟的身子,宛如云朵一般,壓在上面令人骨軟筋酥。

  幾乎貼著蘭貴人俏臉,微顫紅唇就在嘴前,呼出的芬芳幾乎吹到了葉昭嘴里,清香怡人。

  葉昭呆了下,急忙起身,卻覺蘭貴人攬住自己腰間的手極緊,葉昭微微用力掙脫,站了起來。

  一瞬間葉昭就知道蘭貴人是故意的,她是想迷住自己獲取權勢?甚至想學大玉兒嫁給自己,再謀奪皇后之位?亦或不得已為之,做了自己的女人更有安全感,免得被自己日后加害?

  不管她怎么想,葉昭可不想和她有什么男女之事,不管這個承諾會帶來怎樣的助力。

  蘭貴人也慢慢坐起,說道:“我真跳得很好了么?”就好像剛才甚么也沒發生一般。

  葉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想來挺傷她自尊吧,她也是人在屋檐下,本是尊貴無比的身份,今日卻這般委曲求全的來…,從她的立場,心里又何嘗是滋味?更不要說她很可能只是怕自己,為了求生而已。

  想了想,葉昭走上一步,輕輕按了按她肩頭,說道:“你這又何必?你是蓉兒姐姐,就是我的親人,不然,私下我稱呼你姐姐吧,希望你我姐弟善始善終,我不會負你,你也莫負我,我景祥今日對天發誓,絕不違背。”

  蘭貴人俏目微微閃過一絲詫異,凝視葉昭半晌,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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