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路由隱約感覺到為什么喬念奴非常重視李存善了,李存善研發這個叫拯救者的東西,可以用來對抗非普通人類,相比較起發展限制極大的非普通人類,如果這種科技產品可以量產…美國人不止可以控制住可能顛覆現在世界力量平衡的非普通人類,甚至可能將現在超級大國的地位徹底穩固下來,即使沒有統治地球,卻也要讓全世界仰其鼻息…畢竟現在還有那么幾個國家并不聽話,尤其是中國。
“當時中國并沒有這方面的條件…中國的優勢在于非普通人類的研究上,這卻是當時美國人最缺少的,所以我帶著部分殘缺的資料來到了美國,幫助美國在這類研究上突飛猛進,因此我也背上了賣國賊的稱號,但同時獲得了美國人的信任…然后我開始主持拯救者這個項目。”李存善看著李路由,“我成功了。”
“那現在的情況是?”李路由指了指這間地下室,李存善如此重要的人物,不應該住在這里吧,就算美國人過河拆橋,李存善也止于藏到地下室里,定然還有其他問題。
“這個項目太可怕…事實上主持這個項目一段時間后,我就想退出了,但是這種項目哪里能讓主持人隨便退出?最重要的是,這個項目背后藏著許多神秘的人神秘的事情,我一直不明白。當這個項目徹底完成后,我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于是我通過瓦倫華科大學發出錄取通知書讓你來美國一趟,我打算將這個項目的關鍵資料交給你…這些年來,除了藺江仙,我沒有和任何一個中國方面的情報人員接觸,我不知道能夠信任誰…但是你是我的兒子,無論如何,把那些資料交給你,不管你怎么處理,我都不會有意見,那是我的心血,自然就是你的。”李存善站起來,搬了搬椅子,他的動作有些遲緩而費力。
李路由坐了過去,二十年未曾見過的父親,一見面竟然孱弱至此。
“原來那莫名其妙的錄取通知書是你想辦法發過來的…”李路由記得當時安知水還誤以為他偷偷報了國外的大學準備留學。
“按照慣例,像我這種人的一舉一動,任何一個電話和向外傳達的信息都會得到監控…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聯系過你,我不能讓美國人知道我還有個兒子和女兒,一個沒有家庭的叛國者才能讓他們更加放心使用…但是那次我給你發錄取通知書,依然引起了一些人的關注。我的一些權限被取消,還好我已經有所準備,在拯救者的核心控制系統上留下了一些觸發缺陷,為了解決這些缺陷,他們繼續對我開放了權限,利用這個機會,我攜帶著那些核心資料逃離了實驗室…白美美救了我。”李存善在胸口撫摸了一會,抑制住咳嗽,臉上卻流露出笑意,“還好,盡管美國方面的監控越發嚴密,我也不敢聯系你…但是我終究見到你了。”
“只怕這次我來見你,還是會讓人發現問題。”李路由突然覺得有些不安。
“我藏在這里,并不是怕被人發現,只是怕見不到你…既然見到你了,我還怕被人發現嗎?”李存善笑了笑,有些滿足地嘆了口氣,“你也不用擔心自己…雖然我不明白藺江仙對你到底有沒有感情,但是她不會讓你出事…她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如果李路由在美國出事了,藺江仙的某些目的無法達成或者計劃被擾亂,那么她生下李路由的這一行為就沒有意義了。
李存善很顯然也同意對藺江仙的強大非常有信心,即使是在美國,他似乎堅信只要藺江仙不想讓李路由出事,那么李路由在這片土地上,依然可以安然無恙…不管他做什么。
“我以前非常恨你。”李路由突然說道。
“現在不恨了?”李存善依然在笑,他的笑容有些虛弱,還有些寬慰和忐忑。
“可能是我太現實了,或者是對自己的父親已經完全沒有了期待…我現在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覺,只是想如果我哭訴為什么我和李子挨餓受凍的時候你不在我們身邊,為什么我們被人欺負時你沒有辦法為我們出頭,為什么別人都有父親而我們卻沒有,為什么我們要承受別人嘲諷憐憫的眼神…這樣埋怨你或者會讓你難受,讓你愧疚,發泄我心里邊的怨氣,報復了你一樣,可事實上這毫無意義。”李路由平靜地看著李存善,“我縱然不會輕易地接受你這個父親,但是我并不恨你,因為我們的人生曾經被同一個女人操縱過。”
李路由不是小孩子了,他有想過是不是會出現最普通的一種情況,自己發泄完怨氣之后,憤怒地離開,心存愧疚的李存善小心接近,然后重建父子感情,最后在某種機緣下自己發現李存善對自己深重的愛護,然后父子融洽…可是仔細想想,李路由覺得這并不現實,他很清楚自己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很頑固,他頑固地守護著自己珍惜的那些感情,就像自己和妹妹的感情,這樣頑固的人要重新建立一種感情太難,更何況是對于父親毫無期待的感覺和長久的麻木,怎么可能輕松改變?即使知道李存善很想做好一個父親,但是李路由的心中其實依然排斥這樣一個男人在將來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他不需要,他已經不再需要一個父親,哪怕那是他永遠的遺憾。
所謂養育之恩,為什么養會排在育字之前?李路由覺得這不應該只是順口,他更重視家人之間朝夕相處培養出來的親近,而不是天然的血緣關系。這就好像如果李路由生了個兒子,還有一個是用他的細胞克隆出來的克隆人,按道理克隆人是李路由血脈百分之百的傳承,可是誰會認為一個克隆人比自己的兒子更親近更重要?
李路由承認李存善這個父親,但是并不認為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也許有希望,但他沒有辦法現在就接受,感情這種事情就和傷痛一樣,都是需要時間來錘煉的更加深沉或者淡化。
李存善苦笑,“我可以理解,但這并不是我所期待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回到中國,一家人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去你的學校看看,看看你的女朋友,聽李子彈彈鋼琴,周末一家人開車到某個人跡罕至,卻風景優美的地方野營,你身體強壯,你負責搭建營地,我在湖邊釣魚,然后李子燒水做菜,篝火照的你們兄妹的臉頰紅撲撲的,我在旁邊想著前半輩子雖然廢掉了,但是現在能夠看到兒女承歡膝前,也沒有什么遺憾的了…”
“你這么說,白美美得傷心了。”李路由笑了笑,看來在李存善心中,大概這一家三口才是他一直以來認為真正的家人,所以在說起這些事情時并沒有想到白美美。李路由的性格在面對對他擁有善意的人時,總是格外溫和,所以李存善描述的場景即使讓他不是很適應,卻并沒有說些潑冷水的話,即使沒有多少期待,也沒有必要表現出來。
“她是個天真可愛的姑娘…陪著我,委屈她了。”李存善眼睛中閃過一絲黯然。
“她應該很愛你。”白美美即使不清楚所有的事情,但是以正常人的智商肯定能夠明白她攪合進這種事情是多么的危險,可是她依然照顧著李存善,陪伴著他,小心翼翼地沒有讓人發現李存善…盡管說起來簡單,事實上作為一個普通人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受到的壓力非常大,只怕白美美也一直在擔驚受怕之中,而女人最需要的卻是安全感。
“說一說李子的事情吧,她應該也是個大姑娘了…”李存善看著李路由,似乎在想象自己的女兒應該長的什么樣子。
“她和我長的并不像,我的臉方一點,她的臉更圓潤一些,顯得很可愛…”李路由拿出錢包,里邊依然放著自己和她的合影,李半妝說過,拿錢包掏錢總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不過如果掏錢包時又能看到可愛的妹妹,當然能抵消不愉快的心情了,所以她的照片必須放在他的錢包里。
談起李半妝,李路由輕松許多,尤其是聽眾還是個會格外用心而且認真關心的對象,李路由從李半妝小時候的事情開始講。
有心酸,有遺憾,但更多的是漸漸濃郁的幸福味道,李存善安靜地聽著,如果…如果自己能夠陪伴著這對兄妹長大,那該多好…
關于李半妝,李路由說起來總是能滔滔不絕,一直到白美美來提醒,李路由才知道自己在這里和李存善說了四五個小時的話了,盡管李存善依然眼睛發亮,可是他的身體卻似乎難以支持了。
“把手給我。”李路由可以輸送點生命力給李存善,這是改善體質最有效而且直接的方法。
李存善把手伸了出來,瘦弱而蒼白。
李路由往他的掌心輸送生命力,李路由卻突然臉色一變,驚駭地望著李存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