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無鄰的可怕就在于,不管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情,都沒有人注意到。
盡管有消聲器,持續的槍聲依然非常引人注意,那種帶著恐懼,死亡和顫動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巨大的菠蘿蜜樹延伸的樹冠將聲音吸收干凈,片刻之后,除了有受驚的黃狗吠叫,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沒有人知道,這里死了兩個人,他們剛才還在計劃著如何使用果核,計劃他們未來的美好人生。
菠蘿蜜果實的果核眾多,除了自己吃,還可以用來銷售,賣出天價毫無問題。
他們不是李路由,他們有渠道,有膽子,也不怕麻煩,貪欲永遠占據了他們心里最主要的位置。
現在他們死了,李路由吸取的教訓就是,如果自己當初拿安南秀的東西去賣,他的下場肯定和這兩個人相差無幾,他如果肆無忌憚地張揚,暴露出自己的能力,最后的下場也會是這樣。
李路由殺了兩個人,手槍掉在了地上,才發現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他沒有見過什么死人,只記得小時候鎮上的老人死去,孝家會請小孩子守靈,但是一般人家哪里舍得讓自己的孩子整夜陪在棺材旁邊?這樣的錢很少有人掙。
李路由和李半妝會去,白天習慣了棺材安靜地放在那里,周圍人多也感覺不到害怕,晚上安靜下來,零零落落的幾個人在棺材旁邊坐著,兄妹兩個緊緊地抱在一起,恐懼地睡不著覺,不敢挪動腳步,盡量離那些大人近一點,苦苦地挨到天亮。
小氣一點的人家,一夜只給二十,兩兄妹能有四十塊錢,有時候有些人會給五十一個,有一次收到過一百一個人的,兄妹兩個高興極了,跑到商店里買了個兩塊錢的大果凍分著吃。
果凍很甜,里邊有幾種果子,李路由依然記得是橘子,椰果,梨子,黃桃。
那是小時候兄妹兩個賺到錢最多的一次,李路由給妹妹買了新的棉鞋,手套,耳罩,還有一個計算器。
李路由坐倒在地上,看到眼前的兩具尸體,竟然想了許多…也是因為那些回憶,李路由絕不后悔他現在做的事情,會打擾破壞他幸福生活的人,李路由深惡痛絕。
第一次殺人,李路由閉著眼睛深呼吸了一陣,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他必須把這兩具尸體處理掉,院子后邊有個水井,大概還是解放前就挖的,用木蓋子和磚頭壓住了,畢竟現在已經通了自來水,這樣的水井用處不大了。
李路由決定把兩具尸體丟進去,水井很深,以后找機會把整個水井都掩埋掉就是了。
可是萬一將來拆遷呢,如果這里建的樓房比較高,地基挖的比較深呢?說不定就會挖出骨頭來惹人懷疑。
考慮到這樣的可能,李路由不能這樣處理掉。
夜色中的寒意漸濃,李路由把兩具尸體拖到樹后邊,年紀大了,又是自己殺的,對他們毫無憐憫之心,李路由倒是不覺得害怕,但坐在這里一籌莫展。
毀尸滅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看過一些港劇里的手段,當恐怖片看的,李路由做不出來。
看來這種事情只能驚動秀公主了,她奇奇怪怪的道具那么多,說不定有毀尸于無形的,還有那部別克GL8,車子不錯,得二三十萬,丟在路邊沒有人開走的話肯定引人注意,可以收進安南秀的手鏈里去。
李路由沒有帶手機,只能先進老宅里找到以前的衣服換了,趕回城里去接安南秀了。
找到了高中校服,校服本就寬大,李路由穿著還是有些小,但也勉強可以見人。
李路由走到院子里,正準備離開,在院門口回轉過身來,猛地拔槍指著菠蘿蜜樹下突兀地多出的人影。
他帶著槍了,他不會把槍藏家里,但是可以藏在安南秀的手鏈里,沒有辦法,這些煩心的事情瞞不住安南秀了。
“這把槍上安裝有定位系統,你一開槍,我就知道了,你居然能把人引到這里了,很好,沒有任何麻煩。”
女人的身影。
修長的身段,長及膝蓋彎的黑發,高高的發髻,翹挺圓渾的臀線,夸張飽滿圓潤的身材甚至讓絕大多數歐美女人自慚形穢。
那個神秘的女人。
李路由繃緊的神經放松下來,放下了手槍。
盡管不知道這個女人的意圖,目的,但他可以肯定這個女人不是跑來殺他的。
“我把槍埋在這里。”李路由說道,看來這個女人并沒有經常監視他,不知道他做的這些事情。
“現在知道槍的好處了?”女人回過頭來,嘴角朝著黑痣微微牽動,露出夜色月光下冷艷的笑意。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李路由很煩她這副樣子,看來她早就料到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盡管她已經提醒過了,并且做了準備,但李路由對她把這樣的大麻煩引到他身上來,十分惱火。
一槍嘣掉她,會不會一了百了?煩躁中這個念頭嚇了李路由一跳,馬上冷靜下來,他可不想自己的心性被槍這種東西牽引著往充滿暴力和鮮血的道路上走。
女人走到李路由身前,手里拿著一個證件本,李路由看了看“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駐派國府大學植物園研究員”。
好長的頭銜,而且研究員是正高級職稱,和教授一個級別,李路由感嘆,然后才想到重點,這個女人是植物園的研究員?李路由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不過死在院子里的這兩個人還冒充國安,這個證件的可信度極低。
“我負責保護那棵黃金菠蘿蜜樹,這就是我的目的。”女人漫不經心地說話,低頭看著血跡,皺了皺眉:“你中槍了?”
“沒有,我這不好好的嗎?”李路由搖頭。
女人笑,一甩頭,她的長發就卷起了李路由的手臂,拉扯著他進房間。
李路由沒有掙脫,只是很好奇她的頭發未免太神奇了一點,這算是一門什么功夫嗎?
“你中槍了,子彈殘留在身體里,短時間雖然沒有什么問題,但時間長了難免影響你的身體機能,更何況身體里有子彈,你怎么過安檢門?這可不是小麻煩。”女人自顧自地說話。
李路由眉頭深鎖,這個女人總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樣子,她竟然對李路由剛剛中槍,身體里有子彈,她卻若無其事的這種狀況毫不驚訝!
“脫了衣服吧,告訴我中彈的位置,我幫你挖出來。”女人好像不給李路由選擇的機會。
“你有手術執照嗎?”李路由懷疑地問道。
女人看著他。
李路由頭疼,這些女人都有毛病不是,說話就說話,老是看著人干嘛?你猜,你猜我要說什么?很好玩嗎?
“以后殺人,少廢話。”女人隨手就從腰間的皮帶里取出幾把小刀夾在手指縫隙里,冷冷地看著李路由:“大多數在殺人前喜歡說一堆廢話的角色,往往意味著他的戲份到此結束。”
“剛才你就在了?”李路由看著眼前的女人驚疑不定,要不是白天看到過她,他真懷疑她是鬼,飄忽不定,隨時可能出現。
“恰好在附近。看看你的資質,還好,沒有讓我失望。”女人嘴角牽扯出一個笑意,大概算是表揚。
只是配合著她那妖媚到極點的五官和渾身散發的冰冷氣息,總讓人覺得那是一種危險而魅惑的挑逗。
李路由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脫掉了衣服,這是很奇怪的感覺,雖然對這個女人毫無好感,也一點都不了解,但卻能夠允許她在自己身上動刀子。
并不是信任她,只是覺得這樣的一個女人,如果要殺他,根本不需要這么麻煩。
李路由先指著自己的胳膊,按了按,還能夠感覺到里邊有金屬疙瘩。
“別叫喚。別看。”女人打算動手了。
“等等…沒有麻藥嗎?”李路由驚恐萬分,他又不是關公,武圣可以刮骨療毒,還一邊讀《春秋》,李路由沒那本事。
女人又看著李路由。
李路由又頭疼。
“昏倒吧。”女人拍了拍李路由的肩膀。
“能昏倒就好了。”李路由覺得好笑。
李路由栽倒在地上。
女人開始動手,割開李路由的手臂,取出子彈,剖開肚子,取出子彈,在大腿上劃拉好幾刀,取出剩下的子彈。
她的速度很快,至少比李路由身體的恢復速度更快,然后她拍了拍手,看著李路由的肌肉恢復原狀,皮膚上連一塊疤痕都沒有。
女人的手指在李路由的鼻孔前抖了抖,極細微的粉末從她的指甲縫隙里掉出來被他呼吸進去,李路由就醒了過來,看著地上的子彈頭,就知道手術已經結束了:“剛才你干什么了,拍了我一下,我就昏倒了?”
“聽說過拍花嗎?”女人擦拭著刀片上的血跡。
李路由聽說過,據說有人被人在肩膀上拍了幾下,然后就乖乖地聽別人的話,被騙財失身的都有,然后事后會完全忘記,這種事情就叫拍花。
“高濃縮乙醚。”
李路由剛才還以為是什么神奇玄幻的手段,類似于安南秀的昏睡術之類的。
李路由穿好衣服,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的名字叫喬念奴?”
女人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