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霽瑞雖說已是有著舉子功名,但因為他從來只是默默的跟在蕭漠身后,也向來不喜出風頭,很不顯眼,所以此次京城之行,蕭漠沒有將王霽瑞帶在身邊的事情,即使是張衍圣,也絲毫沒有注意到。()
畢竟,相比較蕭漠,王霽瑞太不顯眼了。
事實上,蕭漠這次之所以沒有帶王霽瑞入京,是有原因的。
首先,以王霽瑞現在的學識,如若有些運氣,獲得一個進士功名并非毫無可能。但想好獲得一個好名次,卻是極難。
而隨著蕭漠想法的轉變,想讓王霽瑞成為自己日后在朝堂上的助手,自然要為王霽瑞的前程謀劃。而在楚朝這樣的環境中,能在殿試中獲得一個好名次,對將來前程的影響是極大的。所以在蕭漠的計劃中,王霽瑞應是再苦讀三年,在三年之后學識愈加精進之后,再參加殿試。而到那時,想來蕭漠在朝堂中已是站穩了腳跟,也能對王霽瑞有所幫助。
此外,最重要的是,蕭漠在入京之前,曾給王霽瑞安排了一個十分隱秘的任務。
蕭家在南州停留,而南州之側,就是四年前剛剛發生了戰亂的河間府。因為戰亂的緣故,在那里孤兒極多,雖已時隔近五年時間,但依然處處可見。()
而王霽瑞的任務,就是前往河間府,大量收養那里的孤兒,然后聚在一起,授以諸般技能,從小培養。
正如鄧尚全所猜想的那般,對于范祥所組建的暗營,以及在范祥幫助下收入門下的那些文人武士,蕭漠并沒有完全信任,畢竟相處尚淺,知人知面不知心。
而王霽瑞所收集的這些孤兒,才是蕭漠真正想要培養的嫡系力量,因為從小培養的緣故。忠心毫無問題,因為親自訓練,將來使用起來也會更加得心應手。待他們將來成長之后,蕭漠手中自然又會多了一個隱藏力量。并可與暗營相互制衡。
讓王霽瑞去操辦這件事,一來是因為現在蕭漠手中的人手,只有王霽瑞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二來也有想要以此機會鍛煉王霽瑞能力的想法。
只是,讓王霽瑞去河間府收養大量孤兒的事情,即使是鄧尚全也不知道,為何范祥會突然問起?難道他發現了什么?
想到這里,蕭漠臉上神色雖然依舊平淡,但卻是緊緊的盯著范祥的雙眼,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神色變化。
“是這樣的。()香水鋪馬上就要開張了,屬下想將這家店鋪寄名于王霽瑞公子的名下,畢竟王霽瑞公子他有著舉子功名,這樣一來將來香水鋪子也能少些麻煩,在向官府繳稅時也能多些便利。”
范祥并沒有發現蕭漠的異常。向著蕭漠解釋道。
見范祥所言不像作假,蕭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答道:“我讓霽瑞去做其他事情了,并沒有隨我來京。至于寄名之事,就不需要了,把它寄到七哥名下就好,至于繳稅什么的。反正也不是太多,無須在意。”
聽到蕭漠這么說,范祥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躬身退下了。
而蕭漠在范祥離去后,則是返回書房。繼續思考理學出現之事了。
事分兩邊,各表一頭。
卻說肖桓、范貫兩人,在與蕭漠分別之后,就各自帶著自己的得意作品,一路斗嘴。向著才子街趕去。
當兩人終于來到才子街之后,看著眼前這一幕,卻皆是呆住了。()
雖說兩人早已想過了才子街的盛況,但卻也沒想到才子街的情景,竟是如此的…怪異。
正如王簡所介紹的那般,放眼望去,才子街上,從街頭到街尾,密密麻麻皆是書生在此擺攤,更有數個斗詩、斗聯的擂臺,吸引著大量書生聚在一起。
但聚集了如此多的書生的街道上,卻是出奇的安靜,在此擺攤的書生不下千人,但卻毫無擺攤的樣子,更無當街叫賣這般有辱斯文的行為,神色或孤傲、或清高,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任憑路人觀賞他們攤位上的諸般作品,當有人提出想要購買他們的作品之時,卻又死活不肯將之售賣,明顯是在掛羊頭賣狗肉。
各般擂臺附近相比較而言卻要更加熱鬧一些,皆是一些書生為了顯示自己技高一籌,將自己得意的詩詞對子書于丈余布帳上,豎于街頭,邀京中書生相對。聚在周圍的書生也不喧嘩,只是默默思考著如何破解,偶爾一個詩詞對聯被解,才會有一些嘲笑譏諷聲響起,出聯出詞者掩面羞愧而退,將之破解者則得意洋洋,四向拱手致意。
面對這般奇怪至極的景象,肖桓、范貫良久才反應過來,彼此相顧苦笑,卻是因為才子街上的位置已是被搶光,他們兩人雖想在此擺攤,卻根本找不到地方。()
但看到才子街上這般情景,兩人雖說找不到攤位,卻也不忍離去,只好在才子街上一邊閑逛,一邊繼續斗嘴,順便找一個空閑的攤位。
直到時間臨近傍晚,一名書生似乎終于不耐,收拾攤位離去了。
而肖桓眼疾手快,馬上將那個位置搶了下來,與范貫擠在一起,將一席白布鋪于地上,然后就將他們的諸般作品擺于其上,然后繼續斗嘴起來。
“這個位置明明是我搶到的,范兄不是一向最為不屑與我在一起嗎?此刻又為何與我擠在一起?”
肖桓準備妥當后,斜眼看著范貫冷笑道。
范貫冷哼一聲,說道:“雖然我確實不屑與你呆在一起,但既然與你一起前來,當然要照顧你一番,駑鈍如你,如果我拋開不管,最后把你給丟了,回去之后我怎么向子柔交代?”
論斗嘴,外號為“毒舌”的范貫是從來不會敗給肖桓的。
“你…”
肖桓剛想發怒,卻又被范貫引開了話題。()
“咦?這不是子柔手書的《中庸新解》嗎?怎么你也將它擺在了這里?”
范貫手指著攤位上的一卷手抄書冊,向肖桓問道。
肖桓一愣,低頭看去,卻見不久前從蕭漠處索要來的蕭漠手書的《中庸新解》,此刻赫然擺在他和范貫的一眾作品之中。
這卷《中庸新解》,正是蕭漠所著的《中庸新解》的原稿,因為內中修改頗多,看起來極為凌亂,所以就重新抄了一遍交給吳構印刷販賣,而這篇原稿則留在手中,因為內中的一些內容與市上流傳的《中庸新解》不同,所以事后又被肖桓借來,品讀印證。
看到這篇手抄本《中庸新解》后,肖桓一拍額頭,失笑道:“來時匆忙,卻沒想到竟是將子柔的這卷手抄本也帶來了,也好,擺攤之時總是無聊,有這本書打發時間也不錯。”
說著,肖桓自顧自的捧起《中庸新解》品讀了起來,也不管旁邊的范貫。
范貫看到肖桓如此,冷哼一聲,轉頭打量著才子街上的諸般情景,也不與那肖桓主動說話。
這樣的事情,兩人之間每天都要出現無數次,早已習以為常。
而就在肖桓、范貫兩人自做自事之時,卻絲毫未注意到,有兩名老者,正從街尾處緩緩向著兩人所在的方向走來。
這兩名老者中,皆是身穿平民服飾,但氣度不凡,如若仔細觀察,更會發現周圍有數名精壯漢子隱隱將他們護在中間。
走在前面的那位老者年約五十,身體富態,神色樸厚,雖是一身世俗裝扮,但隱隱竟是有著道家風采,再加上天生的慈祥面容,更是容易讓人心生好感。不過,如果再細細觀察,卻又會發現他身上更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尊貴雍容的氣度,但卻是被那寬懷慈和的面容和道家氣息給掩蓋了。
但此時,這名老者面色卻帶著些許陰沉,似乎心有不快。
跟在那老者旁邊的另一名老者,卻是神色平和,面容儒雅,頗有大家風范,此刻正在向另一名老者不住說些什么,滿臉苦笑。
“田爺,您就不要為那種膚淺之人而生氣了,他們有眼不識泰山,日后必有報應的。”
原來,剛才這位“田爺”在瀏覽才子街頭之時,卻被一名書生擺在攤位上的白鶴展翅圖所吸引,向那名書生問價時,那名書生卻是先行打量這個“田爺”片刻后,然后白眼一翻,譏諷道:“我的畫豈是你能買的嗎?你又買得起嗎?”
就這么幾句話,卻是將“田爺”氣的要死。
確實,在才子街上擺攤之人,又有哪個是為錢財而來的?他們只是期望能在這里遇到那個喜歡微服私訪的陛下,獲得福緣罷了。
而這名“田爺”裝扮一般,不像有權有勢之人,身上的氣勢風采雖然不俗,但根本無法讓人聯想到那個至高無上的存在,那些用來吸引當今陛下注意的得意之作,又豈能讓他隨意買去?
當先那名老者沉默片刻后,卻是嘆息一聲,緩緩說道:“我又豈是那般無量?我只是有些失望而已,你看這街上擺攤的書生,一個個來這里做什么當我不知道嗎?卻又擺著一副清高孤傲的模樣,見到衣著華貴者就笑臉以對,見到裝扮平凡者則愛理不理,虛偽至極!!我大楚的讀書人,難道只剩下這種膚淺之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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