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故人?
聽到仆從的話后,蕭漠不由一愣,想不出有那個云州故人會在這個時候拜訪自己。()
“他們可通報了姓名?”
蕭漠問道。
仆從點頭道:“他們的姓名分別自稱吳構、邱洪、劉伯,好像是三名商人。”
說話之時,仆從神色間還帶著些許不屑。蕭府因為出了一個蕭漠的緣故,每每以書香門第自詡,對于商賈之流,哪怕是普通的仆從,也是看不上眼的。
而蕭漠卻又是一愣,這三個云州商人,為何會突然來寰州拜訪自己?
接著,蕭漠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臉色一變,向那仆從說道:“快請他們進來。”
卻是蕭漠想起,他曾拜托邱洪、劉伯兩人繼續為他打探草原上的消息,一有發現務必要馬上向他傳信。
難道說北方草原上的狄族出現了什么變故?
蕭漠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個,神色間不由多了一些急切。()
仆從雖然不解以蕭漠如今的聲望地位,為何會如此在意三個商人,但還是躬身退下了。
沒過多久之后,吳構、邱洪、劉伯三人來到蕭漠的書房之內,神色間竟是帶著些許恐慌與茫然。
彼此落座后,皆是心不在焉的客套幾句后,蕭漠向三人問道:“三位掌柜的突然前來拜訪,可是草原那里有什么消息?”
聽到蕭漠的詢問,三位縱橫商場多年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大商人,皆是齊齊臉色一變。
其中,邱洪苦笑著向蕭漠說道:“正如蕭大家所料,蝗災現,旱三年。今年北方草原上不僅旱情依然嚴重,而且又有了蝗災出現,那些蠻族可謂是損失嚴重,如果就這般下去。恐怕他們就要活活餓死在草原上了。”
另一邊,劉伯則接著說道:“此外,我今年再次派人去草原,找那些部落首領們商量賣糧事宜。但他們卻表現的極為冷淡,按理說像現在這般情況,他們無論如何也該想盡辦法換些糧食的,但他們卻絲毫沒有這個意思。而當我再次派人前去草原時,卻發現草原上所有部落的首領,皆已是前往南狄王帳,也不知他們想要干什么。()”
邱洪、劉伯的消息本是平常,如若是往常聽到這樣的消息,他們根本不會在意,最多只是懊惱在短時間內很難再從那些蠻族身上賺錢了而已。
但如今。這些看似平常的消息,配合上蕭漠之前的推測,這三人卻愈發的覺得事情很不尋常,越想越是不安,索性一同來到寰州尋找蕭漠。想讓蕭漠幫他們分析一下。
最后,在蕭漠為兩人的消息而沉思之際,臉色已經隱隱泛白的吳構終于忍不住向蕭漠問道:“蕭大家,你真的覺得那些蠻族會來劫掠我大楚嗎?以我大楚的兵力,無論如何也不會怕他們吧?”
蕭漠卻并未回答,而是眼帶嚴厲,向著吳構看去。
離開云州之前。除了肖桓、范貫、單佐堂、朱瑞德四人之外,關于狄族可能入侵之事,蕭漠只對吳構說過,劉伯、邱洪都不應該知情才對。但看兩人現在的樣子,顯然邱洪已經把蕭漠的推測說與他們聽了。
要知道,這件事無論蕭漠猜測的正確與否。()對蕭漠都極為不利。
如若猜測的不對,蕭漠就會被人指責擾亂民心,居心叵測,這在楚朝可是大罪。
如若猜測正確,情況反而可能會更糟。木秀于林,顯得朝臣無知,今后不免更會受朝臣排擠。
所以說,無論在什么時候,智者都是最為痛苦的。蕭漠雖不以智者自詡,但自心中有了那般猜測后,卻也感受到了同樣的痛苦。
這一年多以來,蕭漠雖然對狄族之事極為擔心,但根本不能將之傳于民間,雖向單佐堂和朱瑞德提過,但在他們不以為意的時候,卻也不能堅持。
而吳構此刻竟是將他的推斷隨意外傳,也怪不得蕭漠生氣了。
注意到蕭漠的神色,吳構連忙解釋道:“蕭大家,我并非是有意的,只是您所推測的事情太過驚人,讓我心中忐忑不安,想到邱掌柜和劉掌柜對草原之事最為熟悉,才去向他們印證了一番,除了他們二人,我再也沒有向其他人說過。”
聽到吳構的解釋,蕭漠臉色緩和了許多,環視了三人一遍后,緩緩說道:“關于狄族是否會入侵大楚,之前我尚不敢確定,但現在聽到你們的消息后,卻覺得可能性極大,那些部落首領之所以聚于王帳之內,顯然就是為了商量劫掠之事,而他們之所以不愿向劉掌柜購買糧食…”
蕭漠搖了搖頭,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吳構等人卻皆是明白了蕭漠的意思,臉色也皆是愈加的蒼白了。()
如果能用刀搶到,自然就不會再用牛羊來交換了。
而蕭漠則繼續說道:“至于我大楚軍隊能否抵御他們,我也說不清楚,但為了以防萬一,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北方各州皆是是非之地,三位掌柜還是乘早打算為好。不過,這些畢竟只是我的推測,三位掌柜最好不要外傳,先不說即使傳出去也沒人會信,一旦我推測有誤,一個擾亂民心的罪過就不是你我能承擔的。”
三人皆是不由點了點頭,劉伯卻又問道:“以蕭大家推測,如果您的推斷為真,那些蠻族何時會侵犯我大楚之地?”
蕭漠皺眉道:“關于這點,我們倒不必太過擔心,一來那些蠻族調動人馬需要時間,二來他們內部不可能全部都會同意劫掠大楚的事情,必然需要一段時間的爭論,最重要的是,他們之所以前來劫掠大楚,是因為糧草不足,所以他們如要劫掠,必然會選在秋收之后,我們還有三個月左右的時間來準備。”
聽到蕭漠的話后,三人神色又喜又憂,喜是因為他們還有時間準備,憂的是三個月時間根本不足以讓他們將所有產業都轉離北方各州,如若狄族當真侵犯大楚,他們必然要損失慘重了。()
三人再向蕭漠討教了一些細節之后,就匆匆離去了,臨行前留下了價值不菲的禮物,也帶走了蕭漠寫給肖桓、范貫等人的書信。
而在三人離去之后,蕭漠馬上派人將范祥找來。
待范祥趕來后,蕭漠只是神色嚴峻的說了一句話。
“吩咐下去,行動提前開始,暗營全部離開寰州,分批前往京城。如若暗營中有人在北方各州有家屬的,讓他們全部帶上。”
聽到蕭漠的吩咐,范祥心中奇怪,因為暗營現在尚未訓練完畢。但他給自己的定位很準,知道自己僅僅只是蕭漠手下的探子頭罷了,雖然提出了不妥之處,但在蕭漠的堅持下,還是匆匆離去安排了。
第二天,蕭家時隔四年之后再次召開宗族大會,蕭氏一族在寰州共三百余人,全部參加。
當蕭漠將分田產、本宗遷居京城、所有尚未婚配以及年紀在束發以下的蕭氏族人陪同本宗一同前往京城等等諸般決定宣布之后,所有蕭氏族人皆是興奮莫名。
一來時隔四年之后,他們這些旁支遠房再次分到了大量的田產,二來也是因為蕭漠肯將他們的后輩帶到京城之中,在蕭漠的照顧之下,這些蕭家后代或許在今后還能混上一官半職也說不定。
不過,也正是如蕭漠所猜測的那般,雖然蕭漠接連保證,蕭家的各個旁支遠房肯陪同本宗一同遷居京城的話,那么必定能得到本宗的妥善照顧,但最終肯與本宗一同遷往京城的,也不過區區三戶,不足二十人罷了。
倒是蕭家尚未婚配及年齡在束發以下的年輕族人,共有四十三人,皆是同意隨著蕭漠一同前往京城。
與此同時,蕭家以一萬八千貫的價錢,將近四百傾田地賣給了楊守成夫婦。
看著楊守成夫婦在交接時那肉痛之色,蕭漠知道,楊家當年從張謙手中獲得的錢財,已經全部來到了他的手中。
再加上蕭家在長治城內的兩處宅院,通過變賣寰州的家業,蕭漠前后共獲得近兩萬貫現錢,再加上蕭家和蕭漠之前的積蓄,蕭漠手有兩萬三千貫錢財,雖然不算很多,但足夠他們在京城中購置一些產業了。
蕭家在寰州可謂是家大業大,根深蒂固,想要舉家搬遷,事情繁多,在過了近兩個月的時間后,諸般事情才終于全部準備完畢。
在這個時候,時間已是到了大楚一百七十四年的七月。
接著,蕭漠毫不遲疑,馬上帶著蕭慎言、蕭慎行、劉氏等三位長輩、近七十名蕭氏族人,兩百魚名仆從婢子,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寰州。
在蕭漠離開之時,上至長治太守下至看熱鬧的普通百姓,無數人的相送。
而當蕭漠與長治城內一眾官僚士紳客套結束后,坐在馬車之中,回頭看去,卻見隨著距離的漸漸拉遠,長治城在蕭漠的眼中也漸漸變得渺小模糊。
蕭漠暗暗想到,也不知當自己今后再次來到寰州的時候,這里是否還能保持同樣的繁華興旺?
又或者,在戰火之下,已是變成了一片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