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構此刻的心情頗為復雜。
州試榜單公布之后,他馬上派人去查看了,但出乎意料的是,蕭漠竟然落榜了。
以蕭漠的學識竟然也會落榜?
他想不明白,身為商人的他,尚無法在一瞬間就察覺到這件事背后的異常與詭譎。
他只是覺得,而他之前對蕭漠的種種投資,前后足足數百貫的錢財,似乎全都白費了。
之前他之所以刻意與蕭漠交往,甚至為交好蕭漠而不惜血本,正是因為他看好蕭漠會前途無量,對他的將來大有幫助。
但蕭漠竟然落榜了!!
雖說一次落榜不算什么,雖然蕭漠年紀依然不大,或許蕭漠最終依然會中舉,但很顯然,蕭漠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天資橫溢,雖然值得交往,但遠遠不值得他在短短一年間就花費數百貫用來交往。
“哎~~~我怎么竟然看走眼了呢?前后至少三百貫啊!!”
悠悠一聲長嘆,吳構在為自己那化為流水的大量錢財而傷感,心中頗為不甘。
三百余貫錢財…幾乎是吳構三四個月的收入了。
就在這時,院前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呼喝聲,驚慌聲,哀叫聲隱隱不斷傳來。
“怎么回事!!??”
吳構因為平白損失了數百貫錢財,此刻心情正不好,聽到外院喧嘩不斷,心情更加惱怒,一拍桌案,大聲喝問道。
然而,吳構的話語還沒有落下,就見一名下人跌跌撞撞的闖入屋中,口中呼喊道:“老、老爺,有、有強人闖宅…”
吳構眉頭微微一皺,他并沒那種沒見過市面的小商人,在聽到下人的匯報后也并不驚慌,只是皺眉問道:“來了多少強人?可報官了?”
“只…只有一人,但他太厲害了,張護院他們根本攔不住那人,三兩下就被打倒了,因為老爺您事前叮囑過,所以我們并未報官。”
聽到下人的話,吳構反而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之前曾不止一次吩咐過,如果遇到強人無賴,沒有他的同意不可報官。報官固然可保一時太平,但如若因此徹底得罪了那些強人無賴,事后卻是會被擾不勝擾,甚至小事變大,出現血光之災。
身為商人,吳構講究的是風平浪靜,花錢消災,和氣生財。
“把家中壯丁都叫上,同我去會會那個強人,恩,再讓劉管事準備些錢財。”
吳構搖了搖頭,只覺得這兩天倒霉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皺眉道。
很顯然,吳構把這位闖宅之人當做缺錢的強人了。
當吳構帶著一大群家丁仆人趕到前院時,看到那強闖入宅的“強人”后,卻是不由大吃一驚,驚聲問道:“是你!!??”
所謂的“強人”,竟是蕭漠的書童鄧尚全!!
只見此刻鄧尚全正靜靜的站在那里,神色平靜而又謙卑,一如既往,絲毫無害。
然而,在鄧尚全周圍,卻是有四五名壯漢橫躺豎趴著,正是吳構重金雇來的幾位護院,此刻卻皆是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不已,爬也爬不起來,那些圍在鄧尚全身周的那些吳宅下人們,此時看向他的眼神更是飽含畏懼。
種種跡象表明,這個鄧尚全就是那個闖宅的“強人”,但看鄧尚全那平靜的神色,干凈平坦的衣裝,身上毫無汗跡,卻沒有絲毫曾大打動手的跡象。
然而,這樣的鄧尚全,卻更加讓人驚懼。
看到吳構出現后,鄧尚全向吳構躬身行禮,神色謙卑有禮,一如既往。
“小人見過吳大掌柜,冒昧來訪,還請吳大掌柜見諒。”
不知為何,看著眼前的鄧尚全,吳構心底突然冒起一絲寒氣。
鄧尚全留給吳構的印象,一直都是平靜謙卑,內中似乎還帶著些許冷漠,吳構一直都認為這是仆從們所特有麻木表現,但此刻他卻突然發現,鄧尚全的這種神色態度這并非麻木,而是一種高高在上的不屑。
吳構強自一笑后,問道:“原來是鄧小哥,我從未想過,鄧小哥身為蕭小兄弟的書童,竟然還有如此手段,我重金聘請的幾位護院,都是小有名氣的好手,但在鄧小哥面前竟然如土雞瓦狗一般。不知鄧小哥今日來找我所為何事?”
聽到吳構隱約的質問,鄧尚全微微一笑,答道:“我家少爺遣小人來,想請吳大掌柜到朱府一敘。只不過,小人沒想到吳掌柜的府院竟然如此難進,小人前后三次請人通報,卻都遭到閉門羹,本來這沒什么,但我家少爺的事情卻不容耽擱,無奈之下,小人只能用些不該使用的手段前來拜見了,還請吳大掌柜見諒。”
原來,吳構因為蕭漠的事情,這幾日心情一直不好,閉門謝客。鄧尚全前來拜見時,更是被一名吳家管事得知,此人頗有些勢力,更知道自家老爺之所以心情不好,就是因為一個名叫蕭漠的書生讓吳構大失所望的緣故,卻不知蕭漠就是大名鼎鼎的自擾居士,所以直接給了鄧尚全一個閉門羹。反復三次求見招拒之后,鄧尚全不愿繼續浪費時間,索性直接打了進來,于是就出現了現在這一幕。
從管家那里得知事情始末后,吳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蕭漠此次的州試成績雖然讓他失望不已,但蕭漠所寫的那些故事,卻依然是他的一個財源,所以即使蕭漠在州試中榜上無名,他也不會輕易得罪的。
“原來如此,竟是蕭小兄弟相招,蕭小兄弟還在朱瑞德府上嗎?好,我這就前去拜見。”
當著鄧尚全的面狠狠訓斥了一番自家管家后,吳構強笑著說道。
隱隱的,吳構覺得,這次與蕭漠相見,似乎并不會是什么美好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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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吳構隨著鄧尚全來到朱瑞德府上之時,卻見單縣縣令柳宗盛、一年前長子縣縣試的幾位副主考,正在蕭漠、朱瑞德、蕭慎言等人的相送下陸續離去,臉上的神色皆是極為怪異,似猶豫,似遲疑,似驚慌,又似興奮,也不知這些人在之前都談了些什么。
見到吳構到來后,蕭漠微微一笑,親自把吳構引到客廳之內,在朱瑞德、蕭慎言的親自陪同下,吳構有些心驚膽戰的落座了。
吳構本也算是一個大商人,見多了市面,此刻之所以表現的如此緊張,一方面是因為鄧尚全依然站在蕭漠身后,另一方面卻是因為朱瑞德,這可是他之前一直巴結不到的人物,此刻卻滿臉嚴肅的盯著他看個不停。
待眾人皆是落座之后,蕭漠淡淡笑著開口了,臉上的神色絲毫沒有落榜后應有的沮喪。
“想必吳大掌柜您已然知道,這次州試我已經提前落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