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二百四十二節

  兩個新兵臉色依然青白不定,雙腿直哆嗦地看向如同惡魔一樣的李衛,再偏過腦袋瞅瞅向靶位上比劃著兩根手指,一臉壞笑的范國文。

  孫宇志依然心臟狂跳,腦門子一陣一陣地發炸的哭訴道:“班,班長,別玩我們了好不好,俺都快被嚇死了。”

  作為協從犯的三個老兵心底冒著涼氣兒,雖然知根知底,但真舍得讓范國文拉起機槍就掃射,再加上剛才自己三個人朝天開槍,讓真實的子彈沖天而起劃過的嘯音加雜在重機槍的突突聲里,讓槍聲顯得更加真實,若不是他們三個在范國文的馬克沁重機槍甫一開火就看出了名堂,光聽見槍響,沒見著彈著點,再仔細看向掛在機槍邊的彈鏈,全是沒彈頭的,全是清一色空包彈,不然他們還真以為是李衛要屠殺自己人。

  即使是他們幾個老兵也是驚地心里七上八下的。

  “知道啥叫戰場了不?!這才僅僅是讓你們體會一下戰場上的氣氛罷了,還沒見真章哪!就嚇能這副熊樣!”李衛像是耍雜技一樣甩著手里的格斗刺,“早上的訓練根本不叫演習,只算是基本早操,看看你們兩個!小郭,平時你不是挺能吹的嘛,把鬼子怎么怎么著,又怎么怎么著的,不是挺猛的嘛,現在咋啦!蔫雞巴了?!戰場就是這樣,槍打得聽不出個點兒,子彈隨時都會從不知什么地方飛出來,同在才是一挺重機槍在吼,真正的戰場上是無數的槍在開火,無數的子彈在飛,你隨時都會失去性命。”

  “怕了吧!”李衛帶著輕蔑的目光掃了一眼兩個靠著墻,仍在顫抖的新兵。

  郭偉臉色慘白,被李衛身上散發的殺氣駭地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孫宇志被嚇白的臉忽然變是通紅,喘著氣硬道:“不,不怕。”但顯然,剛才死亡的余影仍然殘留在他的心頭。

  “嘴硬有個屁用!”李衛咧了咧嘴,甩了個響指,道:“上戰場面對生死誰會不怕,告訴你們,我也一樣害怕死亡,而且比別人怕的更厲害。”

  郭偉和孫宇志兩人一楞,齊齊地在臉上露出不信的神色,在一班呆的時間久了他們兩個也聽說過李衛班長的英雄戰績,絕對是戰斗英雄的光榮戰果,死在李衛手里的日本鬼子絕對有兩百個以上,如果這個戰斗英雄居然對他們說,自己怕死,而且怕的厲害,這樣的話著實不能令他們接受。

  看著兩個新兵的表情,李衛笑了,開始說出重點:“人生自古誰無死,怕,誰都會怕,但是面對敵人,怕死會有什么用,正因為怕的厲害,我才會正珍惜自己的生命,毛主席說過,只有保存自己才會更好的殺傷敵人,面對生死,只有不斷的提高自己,才能有更多的存活機會,新兵上陣往往是槍一響,有的人嚇破了膽子,死抱著槍不敢沖甚至當逃兵,而有的人頭腦一發熱,就往前沖,但是生死由天,膽小逃跑者固然可恥,但稀里糊涂悶頭沖的也未必可恥,你們要記住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要想從戰場上活下來,就必須任何時候保持著冷靜,讓你們的大腦動起來,不能像傻木頭一樣光知道往前沖,小孫,勇猛固然可嘉,但不動腦子卻是只會送死的笨蛋。”

  孫宇志立刻臉漲得通紅底下頭去,性格憨實的他也未料到光憑著一股血性往前沖居然也有問題。

  李衛面色嚴肅,身體站得筆直,道:“送死等同于逃跑,要知道,你們的穿上軍裝的那一刻,你們的一切包括生命就不再屬于自己,是屬于整個國家和民族,部隊為了訓練和武裝你們,投入了多大的成本,你們知道嗎?每武裝一個士兵的投入幾乎抵得上兩三戶百姓一年的收入,請時刻注意,你們的命是黨和人民的,一定要珍惜,毛主席說過,死要死得光榮,但要重于泰山,從一個新兵成長到一個為國殺敵的老兵,必然經過首上戰場,聽槍炮,第一次殺人等一步步的過程,我所要的做的,就是用最小的代價加速這一過程,讓你們提前成長,少走一些彎路,今天也不用再訓練了,好好休息一下,你們兩個好好珍惜今天訓練帶來的經驗吧,解散。”

  李衛帶有現代意識的話如同晨鐘暮鼓般敲打在郭偉和孫宇志兩個新兵的心頭,他倆對班長這些從未聽過,想過的話把心頭攪得一片迷茫,好像以前自己對于當兵想得太簡單了,俗話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聽班長的一席話,當兵都好似一門深奧學問。

  兩個新兵都低下頭,心底里被各種各樣的思緒所填滿,在一班所經歷的,再結合李衛班長的一番話,其中蘊含的關心和培養不言而寓,還能有什么能比從戰場上活下來更重要呢,而班長的那些看似折磨他們的一切舉動,卻是真真切切的為了他們的小命著想。

  “高,實在是高。”丁弘、莊冬榮和湯少明三人目光復雜地互視一眼,心下是翻江倒海,這個本科班長還真是與眾不同,每一步都有其深意。

  當天的訓練計劃僅僅是范國文打了幾百發空包彈,和三個老兵對空浪費了幾顆子彈,把兩個新兵嚇得不輕后,就結束了。

  因為讓兩個新兵嚇得認為自己到了地獄,李衛的這種十分殘酷的訓練方法幾乎被營里稱為“地獄式訓練”,因為能迅速促進新兵的戰場心理成熟,所以贊同的人有之,但擔心新兵心理會嚇得崩潰,導致起了反作用,無法形成戰斗力,同樣反對的人有之,營部里也曾對此進行過爭論,但最終不論贊同方還是反對方都形成了一個共識,雖然不經歷血腥怎能成英雄,但李衛的這種訓練方法卻沒有人愿意采用,這種訓練方法對戰士心理基礎要求過高,對操作者的文化和素質基礎也一樣苛刻,普通的政工干部和軍官的閱歷根本無法說出像李衛那樣有創意的話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得是,在訓練上,各個連隊都加強了對實戰性的訓練,特別是對戰場心理進行有意識的引導,提前讓新兵們對殘酷的血腥殺場有一定了解和認識,不至于毫無建功的犧牲在戰場上,正如李衛所說的,畢竟人民的子弟兵都是國家和民族的寶貴財富,而不是炮灰,根據地也揮霍不起。

  營區里沒有一絲燈火,訓練了一整天的戰士們在晚飯后,精疲力竭地倒在炕上就埋頭大睡,最近的訓練不僅僅磨煉著他們的戰術動作,而且新增的戰術思想教學更是讓他們本來不質樸無華的思維變得極度繁忙,幾乎快有當機的可能,不斷接受著新思想新見識的沖擊,特別是客串他們的戰術課教官的一連一排一班的李衛班長,簡直無法想像這個平時只知道奮勇殺敵的小李子,腦袋里居然裝載著無數惡毒可怕的作戰技巧,讓人想想都寒意直冒的不擇手段,幾乎沒有人能想到過詭異戰術。

  在課堂上,大談特談的如何殺人,破敵,破壞等各種恐怖技巧的李衛在眾人眼里簡直就是一頭披著人皮的惡魔,唯恐天下不亂的天生恐怖分子。

  原本是對李衛頗有情緒的丁鶴洋等幾個干部沒有被李衛的拳頭給嚇倒,反而被李衛的幾堂戰術課給嚇得面青唇白。

  夜深人靜時,營區內只有少量的哨兵正在執勤警戒著,只有在雪地上漫射出清冷的月光和山坡上呼嘯而過的北風。

  李衛就在這個夜深人靜時,披著大棉衣離開了宿舍,沒有驚醒班里的戰士,他來到營區的校場前,手里還拎著個軍號。

  站定,氣運丹田,嘴貼上軍號口。

  急促嘹亮的緊急集合號立時在營區內炸響,心臟不好的人恐怕立時會心臟病發作。

  周扒皮的夜半雞鳴游戲,同樣也是李衛難得的樂趣之一,當日丁鶴洋一句話讓李衛對吹號感上了興趣,共產黨的軍隊中最經典的之一就是軍號,哪怕是在現代,只要是當年和中國交戰過的老兵,只要一聽見沖鋒號聲,立刻就聯想到當年如海如潮般忘我呼號沖鋒的人民子弟兵戰士,再次會嚇得同樣腿腳直哆嗦。

  第一遍集合號,營內依然一片寂靜。

  第二遍集合號響起時,二營的營區內立刻人聲鼎沸,陷入一片雞飛狗跳的混亂。

  第三遍集合號時,不少房間的內點亮了燈,已經有許多戰士抓著槍沖了出來,趕往校場。

  借著站在身邊的值夜哨兵手里舉著的風燈,李衛數著手腕著上的手表。

  五分鐘后,所有的干部和士兵都趕到了校場上,一分鐘后,各連隊列隊集合完畢。

  除了二營長等少數干部明白倒底是怎么回事外,大部分官兵看到李衛拎著軍號站在校場上,全是一臉的疑惑,一班長是怎么回事兒,不會是惡作劇吹號玩吧,鑒于李衛以前曾有過的劣跡,許多人都不約而同的往這方面想,但沒人敢沖著李衛吱聲,跟那小子遞爪子純屬是活膩了。

大熊貓文學    國破山河在